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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瞳向来闲不住,不愿意整日关在溶洞核心的小石厅里。左右无事,他就天天拉着柳涛在溶洞门口的小木屋里喝酒。柳涛家里养的下蛋的母鸡都被吃了好几只。柳涛受了王鲲鹏的嘱托,务必拦住邓瞳,绝不能让他跑到市里去,没有办法,只要邓瞳能留下来,柳涛只能尽量由着他。
邓瞳喝多了,不断埋怨师父王鲲鹏不让他离开,在溶洞里都闷得要发霉了。柳涛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突然,柳涛听见洞口栅栏发出了响声,他急忙走出去查看,居然来了一个游客。
“这个溶洞已经不对外开放了,您要玩,就在外面的山上转一转吧。”柳涛直接对游客说道。
游客“哦”了一声,转身走了。不过柳涛还是从那人的脸上看出了遗憾。游客离开走远后,还回头又看了两眼。看到此,柳涛了然于心,他回到小木屋对邓瞳说:“又来麻烦了,今晚看来没法睡觉了。”
邓瞳这几天与柳涛喝酒,两人聊天的范围基本就是围绕着溶洞,邓瞳已经对冉遗的来龙去脉有了充分的了解。王鲲鹏当年在这里探寻冉遗的灵脉,后来又转而保护冉遗的事情也被柳涛说了无数遍。
邓瞳于是问柳涛:“冉遗的事情还是流传出去了,很多人到现在还在惦记?”
“一年总是会来几个。”柳涛轻松地说,“还好,都没有什么大本事。”
“运气还真不错。”邓瞳说。
“那也不尽然。”柳涛解释,“你师父王鲲鹏跟冉遗的关系,大家都知道,我想现在敢得罪你师父的人应该不会太多。”
“所以那些来探头探脑的人,都是连我师父的名号都不知道的小角色。”邓瞳得意地说,“本事有限。”
“大致就是这样吧。”柳涛对王鲲鹏十分佩服,“这些年,的确是要感谢你师父的照应。”
柳涛有了顾忌,邓瞳也觉得有趣,两人就没了心思喝酒,早早把酒局散了。他们二人进入溶洞,躲在冉遗灵脉岔洞入口旁边。到了半夜一点多的时候,果然有人带着手电筒走了进来。
那人走近,嘴里含着手电筒,就是白天来的那个游客。此人在岔洞前不停地查看,两只手不停地摸索。摸索了一会儿,他又从身上掏出一个罗盘,看了罗盘片刻,再次开始摸索岔洞的石壁。
柳涛并没有和邓瞳跳出来,而是在暗中吹了一声竹笛。那人听见笛声,立即把手电筒熄灭,停止动作,静立不动了。过了两分钟,手电筒的灯光才重新亮起来,那人又开始动作,看来他认为刚才听到的笛声,只是自己的幻觉。不过,他显然比刚才要慌张多了,越是着急,距离岔洞真正的入口就越远。
突然那人脚下一滑,重重摔倒在地上,手电筒摔在地面,无数巴掌大的冉遗从溶洞的地面和洞壁顶上聚拢过来,纷纷爬到他的身上。那人被惊吓到,不停地用手打落身上的冉遗,连续被冉遗咬了好几口后,仓皇地向出口跑去。
邓瞳和柳涛不慌不忙地跟着那人,看到他惊慌失措,竟然掉入了溶洞的地下河里。水中的冉遗也追着那人撕咬。那人在水里扑腾,想喊救命,却沉入水里。
柳涛不屑地说:“连游泳都不会,还有胆子到这里来寻找冉遗的灵脉……”不过,话虽然这么说,柳涛还是跳下水里,把那人给捞了上来。
那人被捞起来后,连续吐了好几口水,知道自己来探寻冉遗的目的,根本就无法达成。
“走吧。”邓瞳看着那人萎靡不堪的样子,“出去了是报警,还是把你交给村民处置。你自己选吧。”
那人不说话,老老实实地走在邓瞳和柳涛中间,三人走出了溶洞,到了洞口,那人突然跪了下来,对着柳涛说:“求您千万别报警。”
柳涛还没说话,邓瞳抢着说:“那你总要说个理由吧,你这是盗窃呢。”
邓瞳这几天被憋坏了,此时本是想逗一逗这个人,可是当那人刚一开口,却不由得令邓瞳大惊失色。
“我是来找王鲲鹏王道长帮我一个忙的!”那人说。
这句话刚一出口,邓瞳便大惊,飞起一脚把那人踢倒在地,“你是谁指派过来的?”
“啊,你听我说——”那人大喊,“我……我就是一个收古董的小贩子。”
邓瞳哪里肯相信他的话,并不等他说完,便揪住他的头发,用膝盖顶在他的背后,把他的胳膊从后方扭住,激动地对柳涛说:“一定是我师父的对头来了。哈哈哈哈。”
那人挣脱不得,只得不停求饶。
闹腾了一会儿,邓瞳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他看着柳涛,柳涛尴尬地说:“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王鲲鹏的对手……别说他比不上当年的罗师父,就是比我的本事,都差了很远。”
邓瞳心里也明白,这人如此不堪,估计张元天是怎么都看不上的,于是放手。那人气喘吁吁,不断咳嗽,突然呕出了一口鲜血,鲜血金灿灿的,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这人中了毒!”柳涛算是有点见识,“快看血迹里有东西在动。”
邓瞳立即查看血迹,果然里面有细小的赤红甲虫在慢慢爬动。那人连续咳嗽,已经喘不过来气,他两手摸索,在身上掏了一个瓶子,可是瓶子已经在刚刚被打破,那人慌了,只是说:“酒,给我点酒。”
柳涛立即回到木屋,拿出刚才没喝完的酒,把酒杯递给了他。那人连忙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这才不再咳嗽。
柳涛把那人扶到木屋,见他脸色终于恢复,才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到这个溶洞里来?”
“我叫蔡增。”那人缓缓地说,“是广东人,年轻的时候,就在全国各地的乡下收古董。”
“你收古董,收到这个溶洞里来了?”邓瞳说,“是不是看中了溶洞里的宝贝。”
“不,并不是的。不过,我的确是来找王道长的。”蔡增解释,“因为我听三峡的一个端公说起过,王道长跟所有人打过招呼,猇亭的这个溶洞,所有术士,以及倒斗的、堪舆的都不能碰,如果碰了,他就绝不客气。”
“这么说,你是听了这句话来找我师父的?”邓瞳问。
“也不是。”蔡增连忙回答,“我是因为这个溶洞的事情,才知道有王鲲鹏这号人……看来那个端公没说错,小师父是王道长的徒弟,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此时答非所问,说的柳涛和邓瞳都有点糊涂。正想着该如何再询问时,只见蔡增左右扫视了一遍,看到桌上有酒瓶,于是直拿过来,咕咚咕咚,一口气将其喝完。喝完了酒,蔡增的思路反倒清晰了,他一五一十地,将情况和盘托出。
原来,蔡增是广东梅州的客家人,已经快五十了。他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在乡下收古董,然后拿到深圳联系买家再转卖给外国人。当时,大多数乡下人并不知道自己家里的石磨、拴牛的石桩、家具、袁大头、装红糖的罐子等都是值钱的玩意儿,所以蔡增确实因倒卖古董发了大财。
后来他继续游走在中国各地的乡间,不过,到了21世纪,这门生意越来越不好做。首先同行多了,竞争加大,最关键的是,民智开启,即便是乡下的农民,都学会了制造假的古董忽悠人。连他这种老手,也被骗过很多次。
某一年,蔡增收了一个赝品唐三彩,因此亏了三十多万。当时卖给他的农民,看起来非常朴实,完全就是没见过世面的羊倌,连普通话都不会说。他告诉蔡增,这唐三彩是在挖井的时候,刨出来的。蔡增毕竟是老江湖了,这种说道,并不会因此让他上当,可那个赝品唐三彩做得太逼真了。
他以为自己寻到了宝,直到遇到一个中国香港的老收藏家。老收藏家告诉蔡增,这种唐三彩全世界一共只有四个,一个在中国台湾,一个在法国,一个在美国,还有一个就在自己的手里。老收藏家说,这几个唐三彩都是私人的收藏家开过展览的,并且是清末就流失到海外的。而自己的这个,则是从海外拍卖会上回收的,因此绝对是真品。
收藏家把他收藏的拿了出来,蔡增登时就傻眼了,因为两个唐三彩看上去一模一样。蔡增手上的这个模仿得实在是太像了,仿冒者竟然掌握了唐三彩当年的颜料配方,不仅如此,还能做出颜料氧化时间的过程。这种手艺,比当年做真品的工匠都厉害。所以蔡增也想开了,他亏的这三十万一点都不冤枉。
听了蔡增絮絮叨叨说了一大段不相干的事情,邓瞳问:“这他妈的跟我师父有个什么关系!”
蔡增这才又说起来,他折了这笔买卖,就更加谨慎。所以到了三峡库区,在最偏僻的大山里转悠。转悠到了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山村里,和村里的老人套近乎,说自己是收古物的。现在他也不怎么忽悠了,算是一个公平的商人,就挣一点差价,为的就是多看看没见过的古董。
结果一个老农把他火塘的火棍递给他看,说这个东西已经用了不知道多少年了。蔡增仔细一看,这个火棍是古代兵刃的样式,很细,比匕首长一点,又比剑要短。这种兵器在战国时期的确有过,而且亦是铜锡合金所造。只不过,老头的这把兵刃从淬火的工艺上分析,却是个现代的赝品而已。
蔡增自然不会收,不过他也懒得去指出这兵刃的破绽。他提出告辞,那个老头知道自己露了馅,知道蔡增是个明白人,于是不再隐瞒,对蔡增说:“其实真的东西从前村里有人从墓穴里拿出来过,后来又放回去了。”
蔡增心里好笑,讲一个天花乱坠的故事,是卖赝品文物的贩子的拿手好戏,没想到这个农村的老头也来这一套,幸好自己从前吃过亏,不然很难说不被骗。
蔡增已经决定不买,但反正当日也无其他事,所以干脆听这个老农继续忽悠。
老农说,他们整个村子的人都姓冉。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将军被奸臣陷害,整个家族于是逃到三峡最偏僻的地方来隐居,然后就形成了这个村子。
当年将军到了这里之后,就入乡随俗,学着三峡地区古老僰人的风俗,把家族过世的人的棺材搁在悬崖上,就是悬棺。不过,他的后代却放弃了这个风俗,后续都改为土葬。因此最终仍旧是那两三口悬棺,一直挂在最陡峭的崖壁上。
到了现代,三峡悬棺为外人所知,引来很多盗墓者来偷悬棺里的陪葬,最后就有人偷到了冉家村。不过盗墓贼刚攀到悬棺处,就从悬崖上掉下来摔死在山涧里了。
村里的年轻人也开始意识到棺材中可能存在宝物,于是有人提议干脆自己人先把悬棺里的东西掏出来,免得被人偷了。可是村里的老人不同意,他们说当年冉家祖先也就是那个将军说过,他棺材里陪葬的东西,绝不能取出来。一旦取出来,全族都不能安生,全族只能再次迁徙到别处才能避祸。
村里的年轻人哪里肯信这种瞎话,根本就不听劝,硬是从悬崖上方挂了绳索,吊到了悬崖中间,把冉家的老祖宗的悬棺打开了。不过,他们发现悬棺里面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当年冉将军的骸骨,只有把又细又短的匕首。
年轻人将匕首拿了出来,带回到村里。村民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把匕首。如果卖了,可全村人都姓冉,每个人都有份分这笔钱,若说要上交国家,村民也没有这么高的觉悟,于是他们商量把匕首放在村里最老的老人家里。
可是,这匕首只在那老人家里放了一天,第二天那老人就死了。
村里人以为是巧合,于是把匕首放到了村长家里,第二天村长也死了。
连续死了两个人,村里人心惶惶,村里老人又提起,当年冉将军说过的,不能把他棺材里的东西拿出来,果然现在应了诅咒。如果不放回去,村里每天都要死一个人。
于是村民又大动干戈,把匕首放回了悬棺里。说来也神奇,匕首放回去后,村里果然再也没有莫名其妙地死过人。
后来,当年一起把匕首掏出来的一个年轻人考上了大学,学了历史知识。想起当年的匕首上有两个字,写的是“左羊”。他又查看了资料,知道了左伯桃和羊角哀的典故,进而知道了那把匕首其实是一柄古剑,名叫“灭荆”。只是不知道自己的冉家祖先——那个将军如何得到了这柄古剑。他猜测,可能当年就是因为那位将军得到了这柄灭荆,才举家搬迁到了巴山深处。
大学生学成归来后,把灭荆的典故告诉了村人。村里人都高兴坏了,于是把这件事情上报给县政府。政府将悬棺作为文物保护对象,派去了电视台进行了报道,又掀起了一股悬棺热,引来了一些人来旅游。可是冉家村穷山恶水,风景平平,游客来了就走,并没有什么回头客。
那个大学生算是有点头脑,于是拿“灭荆”做文章,请了一家钢厂,做了一批赝品短剑,打算卖给游客以此挣钱。可是,来这里的游客越来越少,一件赝品都没卖出去,悬棺热又一阵风般地消散了。那些赝品灭荆卖不出去,大学生便将它都分给了村民,大部分村民后来因为觉得这东西放在家里挺碍事的,有的扔了,有的当废铁卖掉了。
要将赝品灭荆卖给蔡增的这个老农,当时觉得这东西当个拨火棍倒挺合适的,所以就一直放在了火塘旁边。
蔡增听了老农所说,又心动了。他晚上带了绳索爬到悬棺处,开了棺材,果然看见有柄短剑在棺材里。他激动地一把将宝剑拿在手上,可是马上便觉察不妙,他手一滑,灭荆又掉落回棺材中。原来老农许是不知,也许是诓了他,他并没有告诉蔡增,悬棺里除了灭荆和尸骨,还有一整口棺材的尸虫。
蔡增没能将灭荆带出来,反而被尸虫入侵了身体。他哪里还敢回村里找老农的麻烦,只能抓紧时间想办法解毒。他混迹江湖多年,虽然自己不是术士,但是江湖上的门派和能人,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他没有耽误,直接找到了三峡库区最厉害的端公家族——钟家。钟家人看了他身上的尸虫,告诉他来迟了,如果早些日子来,他们能救他的性命。可是他们钟家的阴阳四辨骷髅已经被湖北最厉害的术士王鲲鹏抢走,所以他只能去找王鲲鹏救命。
蔡增总算是知道要找谁,于是听了钟家的指点,到了宜昌。结果问任何跟术士有关的人,打听王鲲鹏的下落,所有人都说不认识,并且都犹犹豫豫的,好像王鲲鹏是个瘟神一样。
蔡增没办法,但还算聪明,知道王鲲鹏既然是湖北的术士,多少跟长江有点关系,于是找到长江上治水的老人,问出王鲲鹏以前是个律师,于是顺藤摸瓜,找到了王鲲鹏当年的律师事务所。他在此又打听到了王鲲鹏和来宜昌的浙江人打过交道,然后总算在长江批发市场做生意的圈子里找到了一个浙江人,听他说王鲲鹏和猇亭一个溶洞的渊源很深,他最厉害的法器,就在溶洞里。
有了这条线索,蔡增火速赶往溶洞的地界。一到这里,他就发现了这个溶洞的确很不简单,这方圆十几里,都是一个巨大活物风水。这是他一辈子都没见过的风水,当然忍不住要进来打探一番。
“师父说的没错,灭荆宝剑就是我的没跑儿。”邓瞳激动地不停搓手,“凭什么黄坤能拿赤霄,我就要赤手空拳。”
蔡增犹豫地看着邓瞳,不明白邓瞳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邓瞳对蔡增说:“现在你就带着我去冉家村,我要去把灭荆拿回来。然后帮你把身上的毒给解了,算是报答你帮我带路。”
虽然没碰到王鲲鹏,也没拿到王鲲鹏留下的厉害东西,不过蔡增觉得,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既然是王鲲鹏的徒弟,而且自信满满的样子,想来本事一定也很高强。他连忙对邓瞳说:“我马上带你去。”他哪里知道邓瞳就是个大忽悠,根本就信不过。
邓瞳拉着蔡增就要走,柳涛忙拦住邓瞳,“你忘了你师父交代过的,绝对不能离开溶洞!”
“可是我师父也说过,我缺一柄灭荆宝剑。”邓瞳压低声音,凑在柳涛耳边,“我狗屁本事都没有,如果连一柄宝剑都没有,到时候你就让我赤手空拳地帮你守着那棵树吗?”
这句话打动了柳涛,柳涛想了一会儿犹豫着说:“那也等我去问问你师父才行啊。”
“行个屁啊!”邓瞳大声喊起来,“他现在有多忙,你难道不知道?你找得到他吗,你有他的手机号吗,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等你找到他了,问明白了,冉遗早就被对头拉到长江里去了。你就等着后悔吧。”
邓瞳一连串的质问,让柳涛应接不暇,等他反应过来,邓瞳早就架着蔡增走远了。
柳涛无奈,只能期盼着邓瞳虽然违反了王鲲鹏的命令,依然能够安然无恙地回来。
邓瞳和蔡增走到了风景区外的马路上。蔡增是开车来的,远远地把车停在路边。他带着邓瞳立即上路,连夜开向冉家村。
冉家村在三峡库区,只能走318国道到重庆境内,再走小路到库区。
到了冉家村已经是下午。蔡增和邓瞳来到了那个老农家里。没想到老农家里刚刚办过丧事。这家人看见蔡增,知道他是前些日子来过收古董的贩子,于是告诉他,他来晚了,家里没有什么东西能卖给他了。
蔡增只好退出来,问邓瞳有什么办法,解了他身上的虫毒。邓瞳只得敷衍,他哪有办法帮蔡增解毒啊,他就是想来找灭荆宝剑的。于是他信口开河,要蔡增带着他去悬崖上把悬棺里的宝剑弄出来,一切便水到渠成,解决他的虫毒是分分钟的事情。
蔡增也是病急乱投医,两人先回到车上,到了晚上,蔡增把他的攀岩工具从车上取出来,两人在山顶上绑缚好了绳索,然后慢慢溜到了悬崖的中段悬棺的部位。
两人打开悬棺,蔡增被尸虫算计过一次,不敢伸手进去。邓瞳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探头进去,便见里面躺着一具尸体,可是尸体并没有腐烂,好像刚刚死了没多久一般。
邓瞳用手电筒照着尸体,让蔡增来看,“你不是说里面是一把骨头和宝剑吗?骨头在哪里,宝剑在哪里?”
蔡增听完,探头看了一眼,吓得话都说不利索:“这、这、这具尸体就是我说的那个老农,要卖宝剑给我的。”邓瞳还没想明白,蔡增又补充道,“就是前几天死掉的那个老农!”
邓瞳随即看到老农的手臂下面有一柄铁剑,他伸手就抄在手上。蔡增知道不妙,催促邓瞳赶快爬上去。突然听到头顶上方有人在喧嚣:“有人在盗墓,把绳子给砍了!”
邓瞳见状况紧急,急中生智,对着上面大喊:“我能解决你们的问题,只要你们把我拉上去!”这句话说的毫无道理,蔡增也不明白。不过,悬崖顶上的人却安静下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上面没有任何声音了。蔡增和邓瞳吊在悬崖上,命捏在别人手里,是真正的命悬一线。蔡增此时心如死灰,正当他觉得无望时,却感觉到绳索慢慢被向上提拉起来。
蔡增和邓瞳两人慢慢地升起,蔡增好奇地问邓瞳:“你刚才说替他们解决什么?他们怎么就信了你?”
邓瞳长长吐出一口气,“我刚才看见了,那个刚死的老农的鼻孔和耳朵里都是尸虫,想起你说的话——当年他们村里连续死人。我就明白了,这个尸虫是要不停吃人的,所以他们把新鲜的尸体放进来,这样尸虫有的吃,就不会再去吃村子里的活人。”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蔡增觉得邓瞳分析得有道理。
“我师父是谁!”邓瞳嘚瑟起来,“王鲲鹏,天下的术士听到我师父的名字,没有一个不竖起大拇指的。我是他徒弟,你觉得我是一般人吗?”
蔡增听了,对邓瞳更加佩服起来。可是他哪里知道,棺材里的虫子需靠吃尸体维持,不然会飞到村子里吃人这个情况并非冉家村独有。
当年,柳涛他们那个村也有用尸体去祭奠冉遗的习俗,跟冉家村的风俗类似。柳涛在跟邓瞳喝酒的时候,早就将这些事情都告诉了邓瞳。
两人终于被拉到了悬崖顶上。冉家村的十几个村民看着邓瞳和蔡增,领头的是一个三十左右的汉子,“你刚才说的话,到底算不算数?”
邓瞳把蔡增一把拉过来,推到汉子的面前,“你自己看他的耳朵和鼻子,就应该知道我来的目的是什么!”
从汉子的表情上来看,他是知道蔡增身上中了虫毒的。蔡增此时才明白,他是被忽悠到悬崖上的,这冉家村的村民没安好心,希望他能带着尸虫离开。可是没想到,尸虫仍旧盯着冉家的人,根本就不离开。所以老农扛不住提前死了。
汉子见邓瞳一副什么都明白的样子,礼貌了很多,谦恭地问邓瞳到底有什么办法,替他们解除麻烦。
邓瞳说:“你们先把事情说清楚。我才能帮你们解决。”
邓瞳猜得没错,原来,这汉子就是当年那个大学生,当年冉家村的人把灭荆宝剑掏出来后,他们村子里的人就开始被尸虫传染。这之后,村里的人都活不过六十岁。只要到了六十岁,村民哪怕没病没灾也还是会死掉。村民知道,这肯定跟灭荆宝剑有关系。于是,他们想方设法,引来外部的盗墓贼,妄图用这种方法,将棺材中的尸虫带走。这种方案虽然有效,但并不明显。后来,他们经过各种尝试,终于发现,如果把死掉的尸体放进棺材里,尸虫就会繁殖得慢一点。
汉子将情况告知于邓瞳,等着他来解决。邓瞳什么本事都没有,强项全在嘴上,他对农民一通乱指挥后,就催促蔡增赶快离开,反正灭荆宝剑已经到手。
出乎蔡增的预料,村民并没有阻拦他们,他想,可能冉家村的人对邓瞳心有敬畏,所以没有再纠缠。不过,蔡增开车出了村子不到一公里,虫毒又发作了,一阵猛烈的咳嗽后,他口吐鲜血,尸虫不断从他的嘴巴里冒出来。此时,邓瞳却拿着宝剑,正在开心地观察。直到此时,蔡增才明白邓瞳根本就没本事给他治疗虫毒,他来的目的只是为了这柄宝剑。
蔡增怒火中烧,看着邓瞳摆弄宝剑,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邓瞳感到莫名其妙,问道:“你笑什么?”
蔡增说:“这柄宝剑根本就不是灭荆,这就是那个老农的拨火棍。”
邓瞳听了大骂:“全是骗子,你他妈的也是骗子。”他全然忘记了是他自己骗人在先。
没办法,邓瞳和蔡增只好掉头回冉家村,村里的人都聚在一起,站在村头,笃定的表情好像在说,他们就知道邓瞳会去而复返。
邓瞳见状,忙解释道:“我是诡道的弟子,师父是大名鼎鼎的王鲲鹏,你们把灭荆宝剑给我,我去找我师父来给你们治病。我师父手上有个宝贝,叫阴阳四辨骷髅,专门治疗这种尸虫的蛊毒。”
尽管这次邓瞳说的都是实话,但冉家村的村民都漠然地看着他,根本不信他说的。邓瞳费尽唇舌,可村民就是不信。蔡增在一旁已经扛不住了,不停地咯血,血里的尸虫在血迹干涸之后飞起来,飞到人头的高度后,又引来一些细小的蚊子,这些昆虫一团一团飞舞在一起。不过,村民看到这些飞虫并不避让,看来他们已经习惯了这些小虫的存在。
邓瞳的脸上一阵剧痒,用手一摸,就碾死好几只蚊虫。但紧接着,他便感觉刚刚被咬的地方一阵疼痛,他马上紧张起来,对蔡增说:“我也中招了。”
蔡增摇着头,说:“看起来就只是普通的蚊子而已。”
邓瞳松了一口气,“那还好。”
“可是……”蔡增指着邓瞳的手背说,“你看看你的手。”
邓瞳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手背上,正趴着一只豌豆大的黑色蜱虫。邓瞳用手一拨,蜱虫掉下去,但手背上还有一只黑色的小虫子一下子钻进了他的皮肤里,然后顺着皮肤下的肌肉,不停地向他的肩膀爬去。邓瞳明白这下是真的中招了。
邓瞳这次玩大了,把自己给坑了进去,眼见皮肤下的黑色虫子,一直钻到了肩膀,然后他觉得脖子下一阵细微的疼痛,又延续到后脑勺,接着,便没有任何感觉了。
蔡增看完,结巴着说:“跟我当时的情况一样……”
邓瞳看着村民说:“这下你们心里凉快了吧,老子也活不过六十了。”
那个汉子说:“如果你不离开我们这里的话,大致就是这样。”说完,就见他身后两个人叹了口气,相互看了两眼,表情奇怪。邓瞳明白了,他们根本就不是冉家村的人,看来和自己一样是中招了,只能留在冉家村。
“我可不能留在你们这个破地方。”邓瞳急了,“我还得回去帮我师父打架呢。”
那个汉子已经看出邓瞳除了嘴上咋呼,其实根本什么本事都没有,不过,他也没有太计较,而是对邓瞳和蔡增说:“如果你们愿意留下来,我给你们安排住处,给你们分两亩地,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邓瞳问,“什么都是你说了算?”
“我叫冉绍春。”汉子回答说,“至少我们村里的事情,我说了能算。”
“我跟你商量商量行吗?”邓瞳的口气软了,“你把灭荆宝剑藏在哪里了,借给我呗,我用完了还给你。”
邓瞳还是有点小聪明的,他打算拿着灭荆去猇亭,等事情完结了,就让师父过来给自己和这些人看病。
可是冉绍春摇头,“不行。你要走,我不留你,但灭荆宝剑我不能让你带走。”
“我说你这人怎么就死心眼呢!”邓瞳急了,“我都说了我师父王鲲鹏手上有阴阳四辨骷髅,可以帮你们解虫毒,你没听说过我师父的名号吗?”
“没有。”冉绍春看着邓瞳,“我没听说过这个人。”
邓瞳彻底没了脾气,只能和蔡增一起待在村里。不过,他也并没闲着,而是在村里到处找人询问灭荆的下落,可是村民都只是摇头。
傍晚时分,邓瞳见村子里的人全回到房间里,门窗紧闭。村子里的小猫小狗也都没了踪迹。蔡增说:“上次我来也是这种情况,他们一到晚上就都不出门了。”
邓瞳觉得奇怪,对蔡增说:“看来我们要睡在车上了。”邓瞳心宽,天大的事儿都不放在心上,即便知道自己中了虫毒,可想着师父能够解决,也就不纠结了,他坐在后座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正在沉睡时,邓瞳突然被蔡增摇晃醒,“快,快看!”
邓瞳还有点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蔡增为什么这么惊慌。突然他看见车窗外一个巨大的身影走过去。邓瞳一下子就醒了,和蔡增一起脸贴在挡风玻璃上盯着外面。
“怪不得村里的人到了傍晚就躲进屋里。”蔡增看了看天空一轮满月,“我听说过,偏僻的大山里面,到了月圆的时候就有山魈进村。”
邓瞳看着窗外的那个长长的身影,几乎有两个人的高度,手脚都细长,身体布满毛发,小声说:“我看是野人吧。”
“是山魈。”蔡增轻声说,“哪里有什么野人,我去过神农架,据当地人说,根本就没有什么野人,就是山魈,吃人的,也吃牲口。”
邓瞳连忙对蔡增说:“你快点把车开近看看,我从小就听说过野人的传说。”
蔡增哪里敢发动汽车,邓瞳见他不动,抬手就准备打开车门,出去看个究竟。邓瞳的这一举动把蔡增吓坏了,他连忙伸手去阻拦。
两人争执时,山魈听见了车里的动静,转身看过来。邓瞳亲眼见到一张青面獠牙的脸,这才知道厉害,不敢再造次。
可是山魈已经被惊动,一步步走向汽车,蔡增要哭出来了,“你自己折腾就罢了,这下连我都被你连累了。”
见山魈已经走到了车前,邓瞳和蔡增都不说话了,心里祈祷这个怪物快点离开。
突然邓瞳听见身后的车窗有“嚓嚓”的声音,他循声望去,吓得要叫出声来。蔡增机敏,忙用手把邓瞳的嘴巴捂住。两人同时看着后车窗,山魈正趴在车窗外,伸出通红的舌头,一下又一下地舔着车窗,两只铜铃一般的眼睛,正向车内扫视。
蔡增和邓瞳瑟瑟发抖,车窗外的山魈突然诡异地笑了一下,然后手爪按在了车窗上,尖锐弯曲的指甲从车窗一直磨到车身,发出让人十分难受的剐蹭声音。
邓瞳轻声问:“这东西是不是已经看见我们了?”
“那还用问?”蔡增惊慌地说,“我们死定了!”
邓瞳叹口气,“妈的,没死在溶洞里,死在这个破地方,师父知道了,肯定会骂死我。”
接着,汽车开始猛烈地翻动起来,山魈把手掌伸到了汽车下方,意图将汽车抬起来掀翻。
就在邓瞳和蔡增几经绝望时,远处传来了响动,山魈听到后,把汽车放下,然后看着远处。邓瞳和蔡增也转头看过去,原来是村民在远方的一个山头上摇晃火把,并呼叫着吸引山魈的注意力。
山魈立即迈开大步,朝着村民的方向走过去。山魈距离村民越来越近,邓瞳见村民手里拿着火把,突然同时对着山魈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不知道在犯什么毛病。
山魈走到村民的面前,听见村民的笑声,嘴里也发出“呵呵”的声音。
邓瞳百思不解,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不明白村民到底在做什么。不过,他也考虑不了那么多,他打开车门走出去,对着蔡增说:“快出来。”
蔡增不动,“我哪都不去,就待在车里。”
“待在车里等死啊!”邓瞳说,“待会儿山魈回来,也一样把你揪出来吃了。”
蔡增不回答,他一动也不动,铁了心,就是死也要死在车里。
邓瞳鼓起勇气,想找个角落躲起来。他一边搜寻合适的藏身地点,一边注意着山魈。此时,山魈虽然还一步步地向村民方向走去,可身体已开始摇摇晃晃,不时地还在在地上打个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不安分的邓瞳决定过去看看。他绕了个圈子慢慢走近村民,发现冉绍春领头,那些村民都在拼了命的狂笑,不过,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欣喜的表情。
他又回头看着山魈,龇牙咧嘴,发出巨大的“呵呵”的声音。虽然样子看起来很恐怖,但是很明显,它在笑,并且笑得很开心,涎水从嘴巴里滴落下来,把胸口的毛发都打湿了。
邓瞳慢慢地走向冉绍春,冉绍春已经看见了他,但仍旧没有停止,仍然和村民一样,继续哈哈哈地狂笑,不过手臂在对着邓瞳拼命地挥舞。
邓瞳见冉绍春在挥手,便朝着冉绍春又走近了几步,这时,他发现冉绍春手臂挥舞得更加急迫了,表情也十分紧张。
邓瞳不明白冉绍春是什么用意,快步走过去,“你是要跟我说什么……”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脚下一空,耳边哗啦一声响动,然后重重地摔进一个巨大的陷阱里。幸好陷阱的表面铺了一层稻草,不然邓瞳一定摔死在里面。
邓瞳被灰尘呛了很久,才勉强看出这是一个至少七八米深的陷阱,冉绍春的头从陷阱上方探出来,邓瞳大骂:“你们搞什么啊!”
冉绍春对着邓瞳也破口大骂:“你他妈的在这里闹个什么劲儿啊。”然后就跑了。邓瞳见山魈的两条长腿跨过陷阱,外面的人声一阵喧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这时,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脚踝处传来,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脚崴了。
邓瞳摸着脚踝,嘴里不停地骂着冉绍春,突然不知道什么东西掉下来,砸到他的头顶。邓瞳更是怒火中烧,刚要发火,却发现掉下来的是半截人的小腿,小腿断裂处鲜血淋漓,脚上还穿着鞋子。邓瞳一下子傻了,吓得忙把那半截小腿扔得远远的。
陷阱之外人声惊呼的声音传了很久,终于慢慢平静下来。邓瞳看着陷阱里的半截人腿,心里发毛,正扒拉稻草想把人腿盖上时,蔡增从陷阱上方探出头来,对邓瞳喊:“你没事吧,死了没有?”
邓瞳大喊:“我要是死了,你叫了有用吗?”
蔡增没理会邓瞳那张臭嘴,将绳索慢慢放下来,邓瞳拉着绳索总算从陷阱里逃了出来。月光下,只见冉家村里一片混乱,地上到处是血迹。
蔡增对邓瞳说:“都让你不要乱跑,你看你掉进坑里了吧!”
邓瞳说:“算了,我们走吧,这村子里的人傻了吧唧的,都不想治病。我答应过帮你治病,现在我带你去见我师父吧。”
蔡增听了这句话,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不过,他还是待在原地没有动。邓瞳看到轿车不见了,问:“车被山魈给吃了?”
“不是。”蔡增忙说,“村里有好几个人受伤,他们开车送受伤的人去奉节的医院了。”
邓瞳骂:“那我们还走个屁!等着山魈来吧。”
“山魈走了。”蔡增说,“伤了几个人,吃了一头猪,就走了。”
邓瞳无奈,也只能等着村民把车开回来再和蔡增离开。
这时,一些村民回来收拾残局了,冉绍春看到邓瞳,火冒三丈,指着邓瞳的鼻子骂:“你这人怎么净捣乱呢?”
“你挖个陷阱,故意让我摔下去,你还有理了?”邓瞳知道自己理亏,但是嘴上强词夺理。
冉绍春看着邓瞳,已经气蒙了,“早知道就应该把你们的绳子割断,让你们摔死还清净了。”
“你不敢!”邓瞳对冉绍春说,“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那只山魈,根本就不是凭空出来的。”
冉绍春听了这句话,立即不作声了。蔡增在旁边感到莫名其妙。
邓瞳对冉绍春说:“我看见了,那只山魈身上挂着铃铛,还有车钥匙和背包……”
冉绍春看着邓瞳,又看看蔡增,叹了一口气,“你们真的是要来找灭荆?想好了吗?”
邓瞳一听,连忙说:“我没想好,跑到你们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来玩啊?我有这么闲吗!”
冉绍春看着邓瞳点点头,然后带着两人慢慢向着村里的一间老旧房子走去。走进去后,蔡增忍不住说:“这房梁和砖瓦有年头了啊。”
“这是我们冉家祠堂。”冉绍春说,“灭荆放在这里。”
“就在这里?”邓瞳后悔莫及,“早知道这么简单,我就……”
“你就来偷走了是不是?”冉绍春看着邓瞳,邓瞳说不下去了。
“你真的拿得走?”冉绍春不屑地说,“你自己进来看看。”
蔡增和邓瞳走到祠堂的大堂,大堂里放了一口直径一米多的大缸,缸里面燃烧着木炭,木炭中央插着一个细细的剑柄,已经被火烧得映出暗红色。
“你有本事现在就把它拿走。”冉绍春挤兑蔡增,“你拿得起来,我就给你。”
“还真的是拨火棍?”邓瞳傻眼了。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
冉绍春说:“当年我们把悬棺里的宝剑给掏出来了,可是后来村里接连着死人,我们猜应该就是跟这柄宝剑有关。所以,我们把宝剑又放回悬棺里,可是没用。这之后,村里的老人总说村子到处都是穿着古代衣服的人,到处走来走去,可是我们年轻人根本看不见。”
“那又怎样?”邓瞳说,“这柄宝剑‘招鬼’呗。”
“‘招鬼’也就罢了,可是村子里的老人过了六十岁就死掉。”冉绍春说,“后来我们没办法,请了钟家的人来。钟家来人说,这柄宝剑本来就不该从棺材里拿出来,我们冉家的老祖宗当时为不让这柄剑再在世上作孽,才把宝剑镇压在这个地方。”
“钟家的人?”蔡增和邓瞳两个人同时忍不住好奇地问。蔡增是出钱找过他们治病,而邓瞳却是或多或少听说过钟家的人跟师父有些渊源。
邓瞳补充说:“我听说有个钟富,还是钟贵……”
“你们认得钟家的师父?钟富肯定是请不动的,来的是钟宝师父。”冉绍春终于对邓瞳有点看重,“看来你有点来头,竟然连我们重庆和鄂西最厉害的端公家族都认识。”
“哼!”邓瞳不屑地说,“钟家人给我师父提鞋都不配。”
冉绍春本来语气已经缓和,但是看邓瞳又在满嘴跑火车,脸色顿时又不好看了。
蔡增是个不愿意节外生枝的人,连忙打圆场:“钟家人的确是厉害的,不过他们对王道长很尊重,也是有的。”
冉绍春这才又仔细打量了邓瞳一番,“难道还有人比钟家人更会‘御鬼’?”
邓瞳哈哈大笑起来,“你知道我师父最得意的本事是什么吗?”
冉绍春也开始犹豫,不知道邓瞳到底是在吹牛,还是确有其事。蔡增说:“他的确是王道长的徒弟,这个我用性命担保。”
冉绍春这才真的有点忌惮了,说道:“既然这样,我就都告诉你吧。”
“钟宝师父来到我们冉家村后,告诉我们,灭荆宝剑是柄很厉害的宝剑,但这宝剑不是人能拿的,只有‘鬼魂’才能使用。他说他虽然不知我们冉家的老祖宗是从何处得到此宝剑,但他一定是知道灭荆现世,必然有乱。于是将它带到这个偏远之地,用自己的本事将宝剑镇压,死后也要将宝剑带进棺材。并且要悬棺安葬,就是要让灭荆宝剑上不着天,下不靠地,这样悬在空中,灭荆宝剑就不会作孽。
“可是我们还是把宝剑从老祖宗的棺材里掏了出来,宝剑开始招虫,人一旦被咬,便活不过甲子,所以村里刚过了六十岁的人就纷纷死掉。
“为了解决此难,钟宝师父告诉了我一个方法——把灭荆宝剑用火烧红,虫子到了晚上就会飞向宝剑,全部烧死。不过,这宝剑实在太邪,烧红了便招惹是非。所以,我们并不想留着它,巴不得你把宝剑拿走。”
“你说的是非就是山魈?”邓瞳问冉绍春。
“就是啊。”冉绍春说,“这柄邪性的宝剑被掏出来之后,有很多外地人得到消息,也纷纷赶过来。因为实在对这宝剑无计可施,所以,我们村子里的老人,就希望外来的人把它带走。不过,那些老人并不知道真正的灭荆放在了哪里,因为当年钟宝师父专门交代过我,不能把宝剑放在火炉的事情告诉旁人。老人们都以为宝剑又放回了悬棺里,所以他们告诉外地人去悬棺里把宝剑偷走,以为这样冉家村就平安无事了。”
“所以我也中招了。”蔡增这才明白。
冉绍春说:“灭荆宝剑虽然烧红了,仍然有魔性。那些盗墓的,摔死了无数,都被我们收殓了,埋在村外。前两年,我们这里来了一个河南人,是个耍猴的,结果刚刚到我们村子外,他就跑了,猴子都不要了。
“那只猴子就待在村子外的乱坟地里,天天坐着,我们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突然有一天,我们发现这只猴子从坟地里刨出尸体来,这才知道惹麻烦了。猴子吃了尸体的脑髓,然后把尸体身上的东西戴在自己身上,最后就变成了山魈。一到月圆的时候,山魈就进村找灭荆宝剑,可是每次到了火缸跟前,它又惧怕起来。我想它可能因为怕火,所以一直不敢将灭荆取走。就这样,这只山魈越长越大,它拿不到宝剑,就在村子里咬人、吃牲口。我们都恨透了这个怪物。”
邓瞳突然问:“你说的那个耍猴的人是不是个子很矮,只有一米五左右?”
“是的,是的。”冉绍春说,“你也认识他吗,他是我看到的唯一为了灭荆宝剑而来,却没有被尸虫咬到的外地人。”
邓瞳仰起头,拍着胸脯说:“看来灭荆宝剑非我莫属了,山魈的事情就交给我来解决吧。”
冉绍春一脸疑惑地看着邓瞳。
邓瞳说:“那个耍猴的河南人是我干爹,叫赵猴子。”
直到此时,冉绍春终于开始相信邓瞳了。
“我帮你们解决山魈,灭荆宝剑借给我。”邓瞳说,“用完了我还给你们。”
冉绍春说:“你只要能解决这些麻烦事,灭荆你自可以拿走,不需要归还了。”
“好。”邓瞳爽快地说,“尸虫的事情,我暂时办不到,要等我把自己的事情完结了,然后才能拿着阴阳四辨骷髅来给你们治病。不过,山魈的事情我现在就能帮你们解决。”
“要等一个月山魈才会回来。”冉绍春问,“你打算怎么做?”
邓瞳说:“我现在就把灭荆抽出来,不信山魈不出现。现在你弄一缸井水过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冉绍春实在是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了。邓瞳来到燃烧着木炭的大缸面前,把手上缠满了布条,然后捏住剑柄,一下子便把细长的灭荆抽了出来。灭荆抽出来后,颜色仍然是暗红色的,布条被烧燃,邓瞳正要把灭荆放入旁边准备好的水缸里降温,突然发现,自己手掌根本感觉不到火焰在烧灼自己。
邓瞳把灭荆拿在手上,灭荆瞬间变成了青黑色。他想了一下,把灭荆宝剑还是放入了水缸里,并没有烙铁入水的嗤嗤声,水面上只是冒出了淡淡的水雾。紧接着,灭荆表面开始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冰花,冰花不断蔓延,把水面覆盖,又过了片刻,整个水缸里的水,凝结成一整块冰。
邓瞳用力摇动了一下灭荆,顿时把冰块划开,水缸随即开裂,冰块分成两半。
邓瞳看着宝剑,对冉绍春说:“现在你知道我的厉害了吧?我师父说过,灭荆宝剑就是我的!”
现在不论是冉绍春,还是蔡增,都对邓瞳另眼相看起来。
邓瞳拿着灭荆,问冉绍春:“你说的那个埋人的乱坟地在哪里?带我去。”
冉绍春不敢怠慢,连忙将邓瞳带到村外的山坡上。由于灭荆的阴气强大,本来晴朗的天空,突然下起冰雹。
邓瞳站在乱坟地里,拿着宝剑,对着山坡对面的山谷大喊:“猴子,你给我出来!”
不一会儿,一只长得像猿猴一样、长手长脚的山魈,从对面山谷的树林中跳跃着跑了过来。村民们都被山魈折腾怕了,远远站在村边观望。山魈跑到了乱坟地处,并没有作乱,只是一直死死盯着邓瞳手上的灭荆宝剑。
邓瞳也盯着山魈的眼睛,两方对峙了好一会儿,然后,邓瞳把灭荆一把插在地上,又从腰间将皮带抽出来,大喝一声:“给老子过来。”并将皮带抽得啪啪作响。
不止冉绍春和蔡增,远处的村民也都看傻眼了,他们都觉得邓瞳是在作死。可是没想到,山魈听见皮带凌空的抽动声,却萎靡下来,不断地挠首弄耳。
“看来这小子真的是耍猴人的干儿子。”蔡增总算是明白了,“你们怎么就没想过要请个耍猴的人来帮忙呢?”
“哪个耍猴的敢这样对付山魈啊?”冉绍春反问,“只有这个缺心眼的才敢这么试。”
邓瞳在坟地里又找到一棵松树,然后对着山魈喊:“过来!”
邓瞳的声音是学着他干爹的河南腔,山魈当年被赵猴子打怕了,看见这个阵仗,威风全无,老老实实地把脑袋伸在邓瞳的面前。邓瞳用皮带把山魈的脖子给套上,然后又让冉绍春去找一条铁链子。
在冉绍春找铁链子的时候,大家都担心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被山魈一口给吃了,可是这件事情并没有发生。铁链子送来了,邓瞳把铁链子一头扣在皮带上,另一头拴在松树上。然后走到冉绍春身边,说道:“我小时候看见过我干爹驯猴,很好玩,让他教过我。”
冉绍春没有说话,只是无奈地向邓瞳竖了竖大拇指。
“你们每天给它喂几个玉米,别把它养死了。”邓瞳说,“我这边的事情完了之后,还要把它交给我干爹,我去吓唬吓唬那个老不死的。”
冉绍春脑门冒汗,“你走了,它把链子崩断了啷个办?”
“那跟我有个屁的关系!我该做的都做了,你们自己想办法把它捆起来不就行了。”邓瞳想了想又觉得不妥,“算了,你们弄个大笼子,把它装进去。”
正说着话,蔡增的汽车返回来了,邓瞳拿着灭荆走向汽车,对蔡增说:“你就留在这里吧,车借我开回去,等我把事情做完了,回来给你们一起解虫毒。”
不等村民和蔡增再问,邓瞳就钻进汽车,发动开走了。留下冉绍春和蔡增面面相觑。被铁链拴住的山魈瑟瑟发抖,根本没有了往日的威风,冉绍春看着村民无可奈何地说:“就在地上挖个坑,先想办法把它给弄下去吧。”
邓瞳开着蔡增的车回到了猇亭,到了风景区,来到溶洞跟前,发现师父正端坐在溶洞门口的石凳上,脸色很不好看。
邓瞳正要说话,王鲲鹏质问道:“不是让你别乱跑吗!”
邓瞳正要把灭荆宝剑拿出来给师父看,可是王鲲鹏的声音更大了:“你把我说的话当耳边风是不是?”
听到动静的柳涛匆忙从溶洞里跑出来,劝解王鲲鹏:“他不是回来了吗,回来就好。”
“好什么!”王鲲鹏并没有消气,他指着流入溶洞的溪水对邓瞳骂,“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邓瞳看到溪水不再清澈,而是漂着黄白色的泡沫,味道腥臭无比,还有一些小鱼漂浮在水面。这时,溶洞门口的栅栏又开了,一些村民提着网兜陆陆续续走了出来,网兜里都是巴掌大的冉遗和蝙蝠的尸体。
邓瞳从未见师父如此大动肝火,心想自己虽然是偷偷跑了出去,但之前也不是没干过这种事,师父也只是斥责了几句而已。邓瞳不明白师父到底是怎么了,还有这条小溪又是出了什么状况,但他不敢问师父,转头对着柳涛问:“怎么啦?”这时,他才发现柳涛胳膊上绑着绷带,脸上还有几道血痕。
柳涛说:“你走之后,猇亭的一家化工厂,把一车化工垃圾倒进溪水上游了……”
王鲲鹏按捺不住,又大吼起来:“你跑了,柳涛只能守着溶洞,哪里还有精力去照看外面!”
“那他受伤是怎么回事?”邓瞳迟疑地问。
“我看见有人在倒垃圾,就去阻拦……”柳涛不停地说,“没事的,现在别惹事。”
邓瞳一听,也是火冒三丈:“是什么人,你带我去,找他们麻烦去!”
“等你回来,黄花菜都凉了。”王鲲鹏大骂,“我让你守着溶洞,别的事情不要你操心……”
邓瞳听了王鲲鹏这么说,心里明白了,师父一定是把事情已经解决了,才守在这里等自己回来。邓瞳本来想在师父面前显摆一下,现在也没了底气,只好把灭荆宝剑拿出来,交给师父过目。
没想到王鲲鹏看了一眼,一点都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只是冷冷地对邓瞳说:“你从哪里找到的?”
见师父不再大声呵斥,邓瞳忙把自己在冉家村驯服山魈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至于自己一通捣乱,摔进陷阱里的事情,则略过未提。
听完邓瞳的叙述,王鲲鹏脸色柔和了一点,说道:“看来都是命了。”
柳涛愁眉苦脸,“我们村子跟那家化工厂交涉了很久,他们还是强行倾倒废料,现在别说种地了,村里吃水都是问题。”
“我去找人帮你解决这件事情吧。”王鲲鹏拍拍柳涛的肩膀,“先把目前的难关挺过去。”
“希望这几天能下雨。”柳涛看了看天,“不然冉遗也会受影响。”
邓瞳听了这句话,立即把灭荆凑到柳涛的面前,说:“这东西,能变天气呢。”
王鲲鹏猛然醒悟,问邓瞳:“你拿着这柄剑,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没有。”邓瞳摇头,“就是在冉家村的时候,下了一阵冰雹,我正要说这件事情。”
王鲲鹏看着灭荆宝剑,对邓瞳说:“你试试。”
邓瞳把灭荆举起来,想等着其顶部聚集寒气,然后再引动天空的乌云,可是举了很久,没有任何动静。
又过了好一会儿,灭荆依然没有变化,邓瞳心里开始发虚,“我靠,难道是冉绍春这个混蛋,偷偷地把剑又给我换成了拨火棍?”
就在邓瞳慌乱之际,王鲲鹏一把将灭荆拿到自己手上,灭荆立即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叫声,几乎要刺破邓瞳和柳涛的耳膜。邓瞳看师父拿着宝剑,跟自己拿着时完全不同,师父的手臂表面快速地凝结了一层白霜,由于手指变得僵硬,灭荆脱落在地上。
掉落地上的灭荆宝剑仍然在剧烈震动,那刺耳的声音,就是因为震动而发出。
邓瞳把灭荆重新拿起来,王鲲鹏点头说:“知道为什么你拿着这柄宝剑却不会被冻住吗?”
邓瞳摇头,“我看见冉家的那个大傻帽用木炭火烧着宝剑呢。”
“如果他们不用木炭烧宝剑,方圆几十里的鬼魂都会被宝剑招惹过来。”王鲲鹏问,“你说的那个村子叫冉家村?”
“是啊。”邓瞳说,“领头的那个叫冉绍春,说是他们的老祖宗带着这柄宝剑躲进大山里的。”
“那就是了。”王鲲鹏说,“当年这柄宝剑的确是在一个姓冉的人手上,不过后来就没有下落了。”
邓瞳对冉家村并不在意,只是十分好奇为什么自己拿着宝剑手上不结冰。
王鲲鹏说:“我为了摆七星阵法,主动散了‘御鬼术’,所以我拿着灭荆,就承受不住,跟冉家后代一样。果然这柄宝剑,在任何术士手上都没有用,因为它根本就不是给人用的。”
“对对。”邓瞳说,“我想起来了,冉家找过钟家的人,好像是叫钟宝,也是这么说的。”
“钟家什么事情都要掺和一把,又没有本事处理。把这柄宝剑放到火里面烧,多麻烦,直接找一棵梧桐树,塞进去不就行了。不过以钟宝的能耐,估计他也想不到这么多——”王鲲鹏顿了一下,摇头说道,“不,他不是想不到,他是不敢。”
邓瞳迟疑地问:“为什么我拿着没事?”
“因为你们邓家,当年跟着叶天士做药僮,偷学了叶天士的一个本事。”
“什么本事?”邓瞳更加好奇。
“那个药僮跟你一样,什么事情都想去掺和,结果把叶天士最古怪的本事学会了。”王鲲鹏笑着说,“给‘鬼’治病的本事。”
“师父你开玩笑吧。”邓瞳大惑不解,“‘鬼’也会生病?”
王鲲鹏苦笑着说:“叶天士给‘鬼’治的病还少吗?”
“原来我能拿这柄宝剑,和你找我做徒弟,是同一个原因。”邓瞳再傻,此时也能想明白了,“我天生能‘御鬼’,这是我们邓家的本事?”
“差不多吧。”王鲲鹏说,“你爸爸、你爷爷,你上几代人都没有这能耐,偏偏你就有了这本事。这件事,章华寺的和尚知道,你的二十几个干爹干妈也知道,当然,我也知道。”
“真过瘾!”邓瞳把手里的灭荆晃了两下,“我就知道,这柄剑应该姓邓。”
王鲲鹏看着邓瞳表现,不知道该开心还是郁闷,缓缓地说:“灭荆宝剑,术士都不愿意拿,想拿也拿不起来,只有当年的冉怀镜能拿起来——冉怀镜就是冉家村的祖先。”
“那你怎么知道我们邓家也能拿起来?”邓瞳飘飘然地说,“哦,对了,我都忘记了,他和我一样,也是天生能‘御鬼’。”
王鲲鹏说:“邓药识是叶天士的药僮,到了荆州自立门户后,成为荆州的‘鬼医’。本来我也不太确定你能将灭荆拿起来,不过现在看来,是我太多心了。你把灭荆拿好,天玑星位至阴,到时无数魂魄会过来簇拥你,你别得意忘形,闹出是非出来。”
“原来我家有这么大的来头啊。”邓瞳抱着灭荆不愿意放下,“这宝剑以后就是我们诡道的啦?”
“不行,用完了你得还回去。”王鲲鹏说,“这柄宝剑杀过诡道的门人,诡道绝不能收这柄宝剑为法器。”
邓瞳非常的舍不得,“都过去的事情了,有必要这么小气吗?”
“你知道灭荆杀了诡道的哪位先人吗?”王鲲鹏呵斥邓瞳,“你要造反啊!”
邓瞳吐了吐舌头,不置可否。
“当年冉怀镜拿着灭荆,杀了诡道的司掌周侗。”王鲲鹏厉声说,“就是因为这件事情,黄裳才斩杀天下厉鬼无数,炼就了螟蛉。螟蛉虽然是‘通阴杀鬼’的利器,但是五德属火,就是为了抵抗灭荆的至阴寒气!”
邓瞳终于听到了王鲲鹏说起螟蛉的来历,忍不住说:“那个知了壳子,有这么厉害?”
“如果你拿着灭荆瞎胡闹,徐云风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你。他会让你看到螟蛉是如何克制灭荆的。”王鲲鹏说。
邓瞳抠了抠脑门,徐云风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如果他真的拿螟蛉来对付自己,确实不太妙。
王鲲鹏对邓瞳说:“当年黄裳炼就了螟蛉,与冉怀镜在秦岭交手,把冉怀镜逼到了绝路,让他彻底拜服于自己脚下。黄裳本来是要把灭荆宝剑毁掉,但是感念上古兵刃来之不易,于是放过了冉怀镜。冉怀镜于是立誓永远不使用灭荆,自此隐姓埋名。”
邓瞳听了还是有点不以为然,“做了你的徒弟,还要讲究这么多,连柄宝剑都不让留……”
王鲲鹏知道怎么劝都没用了,于是说:“好吧,如果想留也可以,不过我告诉你,有本事就跟你祖宗邓药识一样,去自立门户。到时候,徐云风拿着螟蛉来找你拼命,你自己应付。你好好掂量一下自己的本事比起当年的冉怀镜如何,而徐云风和黄裳同为诡道挂名,你看你有没有跟他比试的资格吧。”
邓瞳听到师父要自己自立门户,后面的就没听进去,茫然地说:“好吧,你是师父,你说了算,到时候我还给冉家就是。”
王鲲鹏看着邓瞳,真的不知道邓瞳到底说的是真心话,还是想借机提出什么要求。
“不过到时候你要把你手上的阴阳四辨骷髅给我。”果然,邓瞳提出了条件。
“你要人皮干吗?”
“我答应过冉绍春还有蔡增,要拿这个东西给他们治虫毒。”邓瞳腆着脸说,“我自己也中招了。”
“我说你脸色怎么这么奇怪。”王鲲鹏轻松地说,“等七星阵法抵挡了张元天,我手上的东西当然就是你的。你不仅要拿着阴阳四辨骷髅,还要把螟蛉拿到手,做诡道的司掌,别输给了黄坤,给我丢脸。”
王鲲鹏看着邓瞳拿着灭荆,一脸的得意,跃跃欲试的样子,想着自己当年学了赵一二的法术,内心也是这么狂妄,也就不想再折损邓瞳的锐气,于是对邓瞳说:“宝剑你拿到了,阵法启动的时间也临近了,如果你再到处乱跑,一旦阵法启动,不仅是我,其他六个星位的人都会被你连累,这件事情,我最后一次提醒你。”
邓瞳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灭荆上,敷衍着回答:“大不了让柳村长把我关在溶洞里不就得了,每天给我送饭,你就放心了吧。”
“那好。”王鲲鹏对邓瞳说,“这是你自己说的。”
邓瞳看着王鲲鹏,“师父你不会当真吧,我就是这么一说。”
王鲲鹏却已经在敦促柳涛:“把溶洞里暗河上的船都烧了,把栅栏修好,上锁。”
溶洞的出口处有一段很长的地下河,邓瞳的水性不好,不坐船的话,他根本出不去。再在入口安上栅栏上锁,就等于把邓瞳关了起来。
柳涛对邓瞳说:“那我就得罪了。”
邓瞳傻眼了,他没想到王鲲鹏动真格的了。但是话是自己说出口的,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
王鲲鹏一直等到柳涛找人把栅栏修复好,把溶洞里的船都烧掉,然后看着邓瞳走进溶洞,才隔着栅栏对邓瞳说:“事关重大,毕竟我还在,我不在了,你怎么捣乱是你自己的事情。天玑星位太重要,你要记住,你是我的徒弟,我才把这么重要的星位交给你。”
邓瞳被王鲲鹏先抑后扬的一番话搞得内心又开始飘飘然,他哪里知道,这是王鲲鹏的拿手好戏,当年王鲲鹏用这招对付徐云风,屡试不爽。
王鲲鹏又向柳涛嘱咐了一些细节后,向柳涛告辞。现在七星布局已定,他要赶往长阳龙舟坪,再去见徐云风一面。
王鲲鹏到了龙舟坪,乘船来到清江里那个郁郁葱葱的半岛上。申德旭手下的白丹派已经都撤走了,王鲲鹏在船上就看着徐云风和秦晓敏两个人,蹲在水边,用石头打水漂。两个人看样子玩了很久,而且仍然兴致勃勃的。
徐云风冷冷地看着王鲲鹏从船上跳下来,王鲲鹏看徐云风没有跟自己打招呼的意思,于是走到秦晓敏跟前,给了秦晓敏一个玩偶,秦晓敏看见玩偶十分开心。
徐云风翻了一下白眼,把玩偶扔到地上。
王鲲鹏摇头,徐云风已是三十出头了,脾气还是老样子,他比邓瞳更加难缠。
“我有件事情没有想明白。”王鲲鹏也顾不上气氛尴尬,“所以过来问问你。”
徐云风哼了一声,自己掏出烟抽,也不看王鲲鹏。
“跟灭荆宝剑有关的。”王鲲鹏说,“黄裳的事情,你应该知道的不少吧?”
徐云风仍旧抽烟,他还没有原谅王鲲鹏背着自己利用秦晓敏的事情。
“当年黄裳的一个对头,叫冉怀镜,他被黄裳击败之后,把灭荆宝剑给了黄裳,然后隐居,这件事情你应该知道。”
“知道。”徐云风终于开口了,毕竟黄裳跟他牵连太多。
“黄裳一直把灭荆封印在梧桐棺材里,然后一代代流传下来。”王鲲鹏说,“到了叶天士手里后,灭荆被叶天士的药僮邓药识拿走。后来邓瞳的祖父还给了我师父,我师父就把这口棺材放在西坪。他死后,我把梧桐棺材安置在我楼上。”
“嗯。”徐云风说,“这些我都知道。”
“我准备在邓瞳就位之后,把灭荆宝剑取出来给邓瞳。”王鲲鹏说。
“看来你已经给了。”徐云风说,“再不给,你就没机会了。时间已经来不及。”
“可是邓瞳竟然自己找到了冉怀镜的后人。”王鲲鹏说,“冉怀镜的棺材里,竟然还有一柄灭荆宝剑。邓瞳没等我给他,他自己去把灭荆宝剑取回来了。”
徐云风听到这里,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王鲲鹏问,“哪一把是真的?”
“我想冉怀镜没有本事骗得过黄裳吧。”徐云风说,“难道黄裳后来又变傻了?”
“怎么可能?”王鲲鹏分析,“黄裳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把灭荆封印起来,让诡道流传。你觉得他会被骗吗?”
“我看了才知道。”徐云风说,“说这些虚的有什么用,不过我也去不了猇亭看个究竟了。”
“我把师父留给我的灭荆带过来了。”王鲲鹏说,“两柄剑一模一样,我无法分辨。”
徐云风说:“你拿出来给我看看。”
“刚才给你了。”王鲲鹏说。
徐云风不耐烦地把脚下的玩偶拿到手上,“有意思吗,非得证明你比所有人都聪明。有劲没劲?”
徐云风把玩偶扯开,里面露出了一把短刃。他轻轻地将短刃捏在手上,鄙夷地说:“还以为你现在多厉害了,还是没本事自己拿,要放到布偶里。”
灭荆在徐云风的手上顿时释放出寒气,徐云风冷得哆嗦一下,但是随即另一只手掏出螟蛉,螟蛉化作炎剑,顿时把灭荆上的寒气祛除得无影无踪。
“邓瞳手上的是假的。”徐云风不屑地说,“你连你徒弟都耍吗?”
“你手里拿的就是他从冉家后人那里拿过来的灭荆。师父留给我的,我已经偷偷换了,交给了邓瞳。”王鲲鹏说,“不知道冉怀镜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又搞到一柄。不过现在看来,这两柄灭荆,都能‘御鬼’,不只外形,两柄宝剑的作用都是一模一样。”
“那就怪了。”徐云风想了很久,突然问:“这把剑有毒没有?”
“不知道。”王鲲鹏说,“我师父没告诉过我,你问这个干吗?”
徐云风立即把手上的宝剑刺入身边一棵树的树干里,果然,大树瞬间就枯萎了,树叶变得枯黄,簌簌飘下,不一会儿,整棵大树变得光秃秃的。
“剑上有毒?”王鲲鹏说,“没听说过灭荆有这么厉害的毒性。”
徐云风不说话,把宝剑抽出来,树干上突然爬满了黄豆大小的蜱虫。
“别让蜱虫给碰上。”徐云风让王鲲鹏站远一点,然后挥起螟蛉炎剑劈向已经飞起来的蜱虫,蜱虫瞬间被炎剑释放的火焰烧成灰烬。树干也开始燃烧起来,噼啪作响。
王鲲鹏猛然醒悟,“邓瞳说过,冉家后人,还有他都中了这柄剑的虫毒。”
“我想明白了。”徐云风说,“冉怀镜给黄裳的的确是灭荆无疑。”
“那冉怀镜留下的这柄是什么?”
徐云风不客气地对王鲲鹏说:“你不是聪明吗,你不是喜欢吊人胃口吗,那你现在自己猜去。”
王鲲鹏想了很久,终于想通了,“我手上的这柄短刃,并非灭荆,不过真正的灭荆却是照着这柄宝剑锻造的。”
“妈的。”徐云风沮丧地说,“这么快就被你猜到了。”
“你手里的这柄宝剑有毒。而我们诡道一直保留的灭荆,是没有毒的,但是两柄剑都是至阴的兵刃,都必须要由‘鬼魂’把持。”王鲲鹏摇着头说,“我们的老祖宗,真的是聪明。”
“所以,诡道的灭荆是真的。”徐云风举起手上的寒剑,“但这柄比灭荆更真。只是它有另外的一个名字。”
“徐夫人剑。”王鲲鹏苦笑起来,“荆轲拿着刺秦的宝剑。”
在徐云风的帮助下,王鲲鹏心中的疑惑解开了。诡道留下的剑是灭荆真品无疑,当年冉怀镜没有骗黄裳,黄裳也没有被忽悠,他也知道冉怀镜手里还有一柄一模一样的宝剑,就是徐夫人剑。徐夫人剑在荆轲死后,由‘阴魂’所持。那么左伯桃和羊角哀魂魄跟他相斗的,必定是量身打造的宝剑,应该是徐夫人剑的赝品,但是后人称其为灭荆,反而徐夫人剑的名字被掩盖。
“这柄剑我拿着了。”徐云风对王鲲鹏说,“秦晓敏做了人傀,刚好能用这柄宝剑。看来这宝剑会自己找主人。”
王鲲鹏忽然眼前一亮突,激动地对徐云风说,“疯子,你说这算不算在预示,我们一定能击败张元天?”
“那你现在什么都不干,回家躺着睡觉呗。”徐云风挤兑王鲲鹏,“一觉睡醒了,张元天就跪在你面前,说他输了,你赢了。”
王鲲鹏摇头,“走了。你保重。”
“别以为你给我一个假货宝剑,我就不记恨你对秦晓敏做的事情了。”徐云风说,“你已经跟张元天没有任何区别。”
王鲲鹏突然问徐云风:“你今年多少岁了?”
“三十一。”徐云风不知道王鲲鹏为什么要这么问,“你三十二。”
“我们认识十三年了。”王鲲鹏拍拍徐云风的肩膀。然后登船离开,走了。
徐云风看着船上的王鲲鹏,鼻子酸酸的,“十三年了。”然后把手里的徐夫人剑塞进玩偶,走到秦晓敏休息的地方。秦晓敏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躺在亭子里的躺椅上了,徐云风把玩偶交给她,“叔叔给你一个好玩的东西。”
秦晓敏一把将玩偶抱在怀里,“叔叔陪我玩……”
“不玩了。”徐云风说,“你马上就会变聪明了,你愿意吗?”
秦晓敏眼睛看着玩偶,哪里听得见徐云风说的话,“叔叔陪我玩。”
“不早了,叔叔给你讲故事行不行?”徐云风看见秦晓敏已经睡着,用手背揩拭了她下巴上的涎水,“从前有个人,他跟你一样,从小脑袋不好使,但是他在十七岁变得聪明了,你现在也不小了,也应该开窍了。”
睡着的秦晓敏抱着玩偶,徐云风看着玩偶,里面的徐夫人剑瞬间冒出无数蜱虫,钻入秦晓敏的身体里。秦晓敏已经熟睡,对此根本无法察觉。一会儿,秦晓敏站起来了,扔掉手里的玩偶,徐夫人剑已经拿在她的手上。她的身体不再佝偻,头部上的肿瘤也慢慢转到后脑勺。然后,她的眼睛也慢慢张开,瞳孔不再散淡。
徐云风退了一步,看着秦晓敏的身体慢慢开始伸展、长大,最后,她变成一个两米多高,长手长脚的巨人。
巨人的眼睛和徐云风对望,徐云风轻轻拿起玩偶,把玩偶的胳膊抬了一下,巨人的胳膊也如法炮制,将徐夫人剑举了起来。
徐云风把玩偶轻轻放下,巨人也随之坐在地上,一个巨大的头颅对着徐云风,面目依稀可见是秦晓敏的样貌。
突然,巨人的头颅扭转了一百八十度,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容转到徐云风的面前。徐云风正看向清江的水面,青面獠牙的巨人,用不可思议的速度,瞬间移动到江水里,然后把徐夫人剑重重插入水中。
无数黑色的影子在江面上飞舞,过了一会儿一起卷入空中,接着呼啸着冲向巨人也就是秦晓敏的身体里。
秦晓敏的身体立即暴长,手中的徐夫人剑在她手里变得如同一根绣花针一般大小。
徐云风用稻草在玩偶的头顶上绕了三圈,巨人秦晓敏顿时消失,躺在徐云风面前的仍然是一个脑瘫的小女孩。
人傀!
双胞胎在腹中发育时,可能会发生其中一个胎儿慢慢把另一个较弱的胎儿吃掉的情况,医学说法是吸收。但是被吸收的胎儿可能不会完全消失,如果剩下的是胳膊,那么出生后的胎儿就会多一条胳膊,如果剩下的是腿,那么出生的胎儿会多两条腿。如果剩下的是头,则出生的胎儿会有两个脑袋。出生后有两个脑袋的胎儿,就是人傀的最佳人选。
不过,秦晓敏属于另一种情况。她在还是胎儿的时候,吃掉了自己的胞兄,她胞兄的大脑慢慢地挤压她的大脑。那个大脑没有任何别的意识,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在秦晓敏的头部长出自己的脸——这就是另一个大脑的复仇。
当年罗师父就是一眼看中了秦晓敏脑袋里有另一个大脑,是养人傀的最佳人选。罗师父的做法,就是保住那个大脑的性命,并且不停地让他学习法术。
当秦晓敏胞兄的法术炼成之后,秦晓敏的身体就不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另一个大脑。由于那个大脑从来没有经历过正常的生长,只有一个单纯的本能——肆无忌惮地施展自己的法术,且怨气强大,故这种人傀的能力,会达到普通术士终生修炼都达不到的境界。
但人傀也有缺点,他无法做出任何判断,没有分辨是非对错的能力,只是接受主人的控制。这就是徐云风和王鲲鹏最恨罗师父和钟家的原因,这种法术,实在是太阴毒。
罗师父耗尽一生精力所养的人傀,却给徐云风做了嫁衣。只是徐云风从来就不愿意这么做。他一直花钱给秦晓敏治病,就是希望她不要被另一个大脑挤压掉本来的意识。
王鲲鹏把秦晓敏送到摇光星位,也就意味着秦晓敏的意识终将被取代。罗师父成功了,他养的这个人傀终于炼成了。代价就是秦晓敏的意识湮灭,她将成为徐云风傀儡术的强大人傀。徐云风突然感到自己很滑稽,他想,罗师父当年一定就认定自己会无法拒绝这个诱惑,所以才会倾囊相授傀儡术吧,他居然到现在才想明白。
徐云风痛恨王鲲鹏是真的,因为他让他变成了自己从前最痛恨的人。但是徐云风也知道,一切都是无法阻拦的,他无法逆转,好像是命中注定一样。
四十九万七千七百七十七进……一出沙砾干了。
徐云风猛然抬头,看着天空。
来了。
开始了。
摇光星位是张元天第一个要击破的星位,因为,这个星位最弱。镇守星位的钟家是四大家族中最为落魄的一支,而且现在钟家根本没有就位。
月亮开始泛出红色的月晕。徐云风看着清江的对面,龙舟坪的城区里,无数野狗聚集起来,发出一阵阵嚎叫。
那些野狗,叫了约莫一个小时之后,突然全部冲进水中,向小岛游过来。
徐云风慢慢把草帽带上,看着野狗前赴后继地冲进水中。
野狗之后,是野猫,徐云风的身体颤抖了一下。野狗和野猫溺死在水中无数,仍旧有几十只游到了岛上。接着有两个人慢慢地从江水中探出身体,走上了小岛。
徐云风走到了他们面前,二人看见一个戴着草帽、看不清脸的人拦住他们,其中一人问:“钟富?”另一个问:“你的四个弟弟呢?”
徐云风摇头,“钟家的人都不在。”
“老严从哪里弄来一个蛇属?”其中一人问,“还真的有蛇属。”
“你们谁是宇文蝠?”徐云风问。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过了很久,年长的那个说:“我是宇文蝠。”
徐云风看向另一个,“那你就是宇文舟?”
宇文舟和宇文蝠两兄弟,已经警觉起来,“你跟钟家有什么关系?”
“我的徒弟黄坤跟你见过面。”徐云风对宇文舟说,“我闻出你的气味了。”
“你到底是谁?”宇文舟问,“王鲲鹏从哪里把你请来的?”
“我姓徐,叫徐云风。”徐云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是诡道挂名。”
“诡道除了王鲲鹏,还有什么挂名?”宇文舟笑起来。
徐云风不理会宇文舟,对宇文蝠说:“你打算用什么办法对付我?”
宇文蝠说:“你看我像不像个神仙?”
“像个狗屁。”徐云风轻声地回答,然后把手伸到后背,一下子就把一只黄鼠狼捏死在手里。
宇文舟和宇文蝠两人同时后退,但是他们突然发现腰间被一条柔软的绳索缠住,再仔细看,却发现是一条蛇的尾巴,而这条尾巴,是从徐云风的脚下伸过来的。
“我会用蛇属绕住你们。”徐云风说,“然后再把你们绑在江边的石头上,等着张元天的下一拨帮手过来。”
“你是老严一直隐瞒的人物。”宇文蝠说,“看来张真人也不知道你。”
“不是老严,老严也不记得我。”徐云风说,“是王鲲鹏。”
“诡道挂名,我知道了。”宇文蝠说,“可是你已经告诉我们了,这招也不管用啦。”
徐云风微笑着说:“从现在开始,来摇光星位的术士,就永远都走不了了。所以,我告诉你们也无妨。”
宇文舟嘴里呼哨两声,几只野狗冲向徐云风。可是到了徐云风身前两步,便毛发耸立、不敢前进,还不住地呜咽起来。
徐云风说:“猫猫狗狗的,就算了。丢人。”
野狗惊叫着退回水中,没命地向对岸游回去,宇文舟无论怎样阻拦都无用。突然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沉重,一个巨大的蛇头出现他的面前,而蛇身已经在自己的身体上缠绕了好几圈。
徐云风走到宇文蝠面前,“你弟弟是个窝囊废,听说你的本事比他强,你有什么厉害法术,就在我面前使出来吧,可能这是你们宇文家最后一次机会了。”
宇文蝠看着徐云风,“你真的是诡道挂名?”
徐云风把耳朵偏过来给宇文蝠看,“还记得金盛吗?”
“诡道的金旋子,听弦天下无双。”宇文蝠说,“可是他死了。”
“我就用听弦来跟你比试。”徐云风伸手把宇文舟一把提在手上,“真以为我们诡道只有王鲲鹏?”
“挂名!”宇文蝠已经在江水里后退了好几步,水漫到了他的胸部。
宇文舟终于知道了诡道的厉害,不仅是王鲲鹏,就是这个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徐云风,能力也强大到了远非自己能匹敌的地步。
徐云风没有去理会宇文蝠的离开,他把手上的宇文舟狠狠地摔在地上,“我徒弟招你惹你了?”
“你徒弟又是哪位?”宇文舟虚弱地问。
“被你弄到长江里差点淹死的那个。”徐云风说,“幸好他身上有避水符。”
宇文舟这才知道徐云风为什么一上来就对自己不留一分余地,原来是自己招惹过他的徒弟。
徐云风继续说:“你把你的水猴子、黄皮子什么的,都招来。”
宇文舟哪里还有什么能力去驱使水猴子,只能任徐云风摆布。徐云风提着宇文舟的脚,拖到了秦晓敏所在的亭子里。
在徐云风眼里,秦晓敏只是一个躺在椅子上的脑瘫女孩。而宇文舟看见的,却是一个青面獠牙的人傀在狠狠盯着自己。宇文舟想逃跑,却发现自己带来的水猴子和黄鼠狼,都涌上了小岛,把亭子围困起来。
这些蛊惑人的东西,都恭顺无比地看着徐云风。这时,宇文舟连求饶的心思都没有了。
清江里的宇文蝠马上就要游到龙舟坪的岸边了,他年纪已经不小了,按说隐居多年,如果不是碍于张元天的情面,是不会从东北千里迢迢赶过来的。宇文蝠能活这么大的岁数,并不是没有理由的。因为他一旦发现自己对头的能力超过自己,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时,就会溜之大吉。
现在宇文蝠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马上回去。他要回去找张元天的乩童熊浩,告诉他,摇光星位并不是由钟家镇守,所以说服钟家根本就无从谈起。镇守摇光星位的,是比钟家厉害很多倍的诡道挂名,虽然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但是他却是真的出现了。
宇文蝠决定告诉熊浩这些之后,就回自己的老家安心养老,也算是报答了当年张元天的恩惠。至于宇文舟,就让张元天想办法去营救吧。张元天既然无所不能,一定会救出宇文舟的。
可是宇文蝠低估了王鲲鹏,王鲲鹏既然敢把徐云风安排在摇光星位,怎么可能让他回去告诉张元天这个至关重要的布置。
当宇文蝠走上岸,抬头就发现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人,正在悠闲地看着他。宇文蝠马上意识到,自己在清江的河水里不自觉地兜了一个圈子,现在又回到了半岛上。
听弦不仅仅是一种算术,金旋子当年靠一种道家的算术怎么可能就威震鄂西和豫南?金旋子当年的厉害在于,他能够凭借算术,计算出对手每一步动作,然后利用听弦干扰对手的动作,每一次只调整一点点,对手无法感知到。但是时间长了,对手就会发现自己施展出的法术,与本意已经南辕北辙。
当年,金旋子在十堰与全真派刘修全交手,刘修全走的罡步,每走一步,就偏差一厘,这种细微的差别,即便是刘修全这种全真的高手也无法察觉。金旋子和刘修全一共交手了三十六个回合,刘修全走一步,就是一个回合,而前面三十五个回合,都是刘修全占尽上风,但当刘修全的三十六步走完,就要完成最后一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罡步走到尽头,方向却正好和周天相反。他要攻击的金旋子,却稳稳地站在他的身后,用手掌贴在他的后背风门穴上。
这一场争斗,让金旋子一战成名。
徐云风完全掌握了金旋子的听弦,从宇文蝠开始逃跑,他就让宇文蝠在水中的方向偏离四分,宇文蝠在水里游了一个圈子,现在他又回到了徐云风的面前。
徐云风对宇文蝠说:“你是自己走过去老老实实地待着,还是我把你腿打折了,拎过去?”
宇文蝠没有回答,他虽然临阵逃跑过多次,但是从来没有向人投降过。片刻之后,徐云风看到江水里开满了荷叶和莲花,莲花瞬间凋零,生出莲蓬,荷叶铺满在地面,莲藕从江底的淤泥中拔出。而宇文蝠脚下的莲藕,相互盘结,构成一个人体的形状,接着这个“莲藕人”慢慢地站立起来。
这就是宇文家族的真正的本事,与铲教的哪吒灵珠子一脉相承。灵珠子的法术源头在波斯,当年传到中土后被道教吸收,从而衍生出八臂哪吒一说。灵珠子最大的本事,就是幻化出莲花、荷叶、莲藕,其实也是傀儡术的一个分支。
当年宇文发陈平地生莲,徐云风是见识过的。但宇文舟的本事就差远了,被黄坤都能制服。不过,现在看来,宇文蝠才是真正能够架起灵珠子的宇文家族传人。
灵珠子在宇文蝠的驱使下,站立在徐云风的面前。但他的法术在徐云风面前,毫无用处。灵珠子走了两步之后,突然转身,把宇文蝠合抱起来。徐云风对宇文蝠说:“灵珠子当年在黄裳面前已经败过一次,你觉得你的灵珠子能胜过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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