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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秦画晴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差些摔倒在地。
父亲做过什么,她都明白,虽然现在渐渐远离风波中心,可这样一来,才更为惊险。
李赞等人不会保他,郑海端等人落井下石,父亲明哲保身其实已经孤立无援。
幸好圣轩帝派得是李赞和郑海端,两方互相牵制,或许父亲不会被查的太透彻。一切都还没有准备好,秦画晴束手无策,万一真的查出来了一些陈年旧事,那秦家……上一辈子的命运可能就会提前到了。
再说本来风光无限的秦获灵,被闹了这么一出,那“状元”两字便成了讽刺。
尽管全家人都相信他,宋浮洋李敝言都相信他,可外人不相信。
人总是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几经流传,有意或无意,秦获灵都被打上“科举舞弊”的标签。
屋漏偏逢连夜雨,次日粮油铺的张管事来报,说总有一群地痞流氓来粮油茶肆前捣乱,或是赶走别的顾客,或是在门口喧哗舞刀弄枪,报官也不管用。
秦画晴知道这是有人开始整治秦家。秦良甫的仇敌太多了,或者是李赞一党的人,或者是郑海端一党的人,又或者两者都有。秦良甫与秦获灵如今戴罪之身,不能出门,张氏日日以泪洗面,偶尔去找裕国夫人和以前要好的命妇,都被各种理由搪塞,拒而不见。
秦画晴的心沉到谷底,她又想到了当初父亲修建姑射楼惹下的麻烦。
只是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凶险,他们孤立无援,也不会再有另一个“魏正则”来求情了……
秦良甫的案子还在审,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张横便雄赳赳气昂昂的来找茬。
“你来干什么?”秦良甫连门也没让他入,冷然呵斥。
张横皮笑肉不笑的说:“妹夫,我这不是怕你想不开,过来看看你么?”
他伸脖子看张氏不在,说话也就越发没有顾忌,直言不讳道:“说起来还要多谢妹夫你当年的冷漠,不然我张横如今也巴结不上郑大人,混的如此风生水起。”他抖了抖官服,满脸洋洋得意,“妹夫见我现在模样,可是后悔与郑大人他们作对?”
秦良甫冷哼一声:“何来作对一说,只是有人如狗一样穷追不舍罢了。”
张横知道秦良甫在骂他,一时间气白了脸,狠狠一拂衣袖:“看在我亲妹子的面儿上,秦良甫我告诉你,最好趁早给她们寻个去处。”他指了指上天,“这天要变了,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谏议大夫?你自己做的事儿自己门清,可别连累妻子儿女,落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滚!”
秦良甫将他推开,命人“砰”的一声关闭大门,转过身,身子却已经微微发抖。
书童墨竹一把扶住他:“老爷……”
秦良甫摆了摆手,刚走两步,突然脚下一踉跄,喉头一甜,忍不住喷了一口血出来。顿时双腿一软,倒在地上。
墨竹大惊失色,忙叫人将秦良甫背进屋子,转头去叫大夫,秦画晴、秦获灵和张氏一同赶过去,看着秦良甫那张瞬间苍老的脸,泪如雨下。
张氏趴在秦良甫身边,拉着他手哭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现在可怎么办……要不这事过后,咱们辞官回渭州吧……”
秦画晴靠在秦获灵身上,眼泪吧嗒吧嗒掉。
重活一世,也不见得她有什么作用,一瞬间,她对自己充满了不甘的怨。
大夫很快就来了,请的不是有名有望之人,只是街头一个开医馆的。
这当口估计也没谁敢犯险来秦府,现在京城里都传遍了,秦良甫贪污官银,秦获灵科举作弊,秦家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那大夫医术倒是不差,把了脉,捻须道:“怒火攻心,要将养一段时日,我开几服药,你们先让秦大人喝着。”
秦画晴接过药方,递给锦玉,让她去抓药。
张氏听到没有性命之忧,一颗悬挂的心也落了下来,这一松懈,脑子便是晕晕沉沉,险些站立不稳。
秦画晴忙将张氏扶着,让大夫给她也看看,得出的结论是忧心过重,也要好好休息。
这一下秦家病倒两个主心骨,只剩下秦画晴与秦获灵两姐弟苦苦支撑,然而依旧无法预料之后的风暴是什么,只能听天由命。
————
秦画晴有时候会想,自己为什么无力回天;可有时候又觉得,在最危难的时候能陪伴着家人,也是一种幸运。
锦玉从外面抓了药回来,便来院子里找秦画晴。
她神色复杂欲言又止,还是秦画晴示意她有话直说。
半晌,锦玉才从袖子拿出一封信,递给秦画晴:“方才路过锦丝成衣铺,里面的下人递过来的。”
秦画晴面无表情的抖开纸,只见依旧是薛文斌给她的写的话,这次的话却直白多了:“秦家正遭大难,我有法解。”
“小姐,你不能去。”
锦玉眼里蕴着泪,她很清楚,自家的小姐是多么的为父母着想。
她宁愿牺牲自己,也要让家人平安。
秦画晴这次没有将纸撕碎,她反反复复的看着上面的字迹,那言下之意昭然若揭。薛文斌中意她,要她,只要她乖乖的陪他,凭着永乐候与郑海端的关系,秦家的事情迎刃而解。
她是厌恶那个人的。
即便这一世没怎么相见,也让她厌恶的想吐。
可是她没有办法,现在的秦家已经是荒海中的一座孤岛,无人问津。哪怕被汹涌的波涛淹没,也根本不会有人起丝毫的怜悯之心。
“去看看吧。”
秦画晴叹了口气,将纸揉成一团扔出窗外。
窗外的海棠开的正艳,树梢上两只雀儿叽叽喳喳的闹春,阳光和煦,威风暖暖,一切都格外闲适美好。
只是这浓浓的春意与秦画晴没有半点关联,她的心,已如数九寒冬,被冰封万里层云。
秦画晴正要出门,却想到了什么。
她站定,伸出手掏出一直放在心口的古旧墨玉,拿在手心细细摩挲。
锦玉见得这幕,险些落下泪来。
“小姐……”
秦画晴摇摇头,让她不要说话,自己眼底却已经红了一片。
她吸吸鼻子,看向远处,让眼泪风干。
“把这墨玉好生收着,用绣帕包好,放在箱底的第二个盒子里。”
秦画晴努力让自己说出的语调平静不带一丝波澜,可那浓浓的鼻音,还是暴露了她满心的伤情。
她透过手心温润的玉,想到那个如玉般温润的人。
隔着迢迢山水,天远地远的渭州,他怕是再也不能来帮助她了,秦家在京城发生的变故,也绝对不会传入他的耳中。
两人之间,或许真的一点关联也没有了。
有缘无分,莫过于此。
锦玉迟迟没有动作,她知道那墨玉代表的是什么,也知道秦画晴心底在伤心什么,所以她做不到。那薛文斌如才狼虎豹,她怎能忍心……
秦画晴看她神色,猜到她在想什么。
擦了擦眼角的泪,将墨玉又收回怀里,轻笑道:“蠢丫头,你当我是那样的人吗?救秦家固然重要,可要我委身薛文斌却是绝无可能。京城里又不是只有他一个永乐候世子,还有许多权宦勋贵都能帮扶父亲。我此行过去看看,便是想知道薛文斌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她说得轻巧,可锦玉的心依旧沉甸甸的。
京中是有许多权宦勋贵,可能让她喜欢的,一个也没有。
***
秦画晴来到锦丝成衣铺,便见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这里的价格一直低廉,深受平头百姓喜爱,看着对面的大门紧闭的锦绣成衣铺,秦画晴心里倒是没有什么滋味。
便在此时,一个俏丽的女子撩开帘子从后院走了过来,她身边跟着两个穿红戴绿的丫头,正是薛文斌的表妹谢晴蓉。
秦画晴也懒得客套,直接问她:“世子在何处?”
谢晴蓉眼梢微微挑,把玩着柜台上的算盘,懒洋洋的说:“世子?我怎么知道?”
她心底一直都对秦画晴带着敌意,且不说第一次相见便将她的容色比了下去,薛文斌一颗心在她身上都让谢晴蓉满不舒服。特别有次薛文斌醉后抱着她叫“晴儿”,谢晴蓉还以为他在唤她,可后来才知道他喝醉将自己当成了秦画晴!
如此,怎能让她不生气?
秦画晴本来就是碰碰运气,竟然薛文斌不在,她便不用跟谢晴蓉虚以委蛇自己找气受。
不发一语转身便要离开,却听身后有男子说道:“且慢!”
秦画晴转身,便见薛文斌一副风流打扮,手摇折扇踱步在她面前,笑眯眯问:“你想通了?”
“想通什么?”
薛文斌嘴角噙着一抹笑,伸出手便要去抚她一缕长发,秦画晴立刻后退,厌恶的与他拉开距离。
她冷冷道:“本来还以为世子会仗义相助,如此看来,不过也是乘人之危的小人罢了。”
薛文斌知道她在故意激将,可他也不上当,大大方方承认了:“不错,就当我是小人好了。只要晴儿你能够乖乖……”
“废话连篇。”
秦画晴连听也不愿,转身便与锦玉离开此地。
薛文斌没想到都这个关头了她还油盐不进,不禁将折扇“刷”的一合,朝秦画晴背影喊道:“秦画晴,你是聪明人,现在京城里能帮秦家的来来回回一个手都数的清,你可不要意气用事!”
秦画晴步履一顿,随即微微抬起下颌,继续往前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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