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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思焕、永乐候等叛党的名单被大喇喇张贴在东南西北四城门上。
囚车游街,百姓都自发拿了烂菜叶、粪水去泼、去扔,出去看热闹的锦玉回府,便沾染了满身臭味。
她忙换洗了衣衫,来到秦画晴的院子,撩开帘子走进去,道:“小姐,卢思焕等人今日被押出宣武门,送往菜市口法场行刑去了。”
秦画晴心中担忧秦良甫,父亲从早上出去,现在都没有回来,也不知会不会步了卢思焕等人的后尘。
她听见这消息,不禁愣了愣:“今日便要行刑?”
“嗯,估计靖王……呃,皇上也等不得了,多留一日,便是多留祸患。”锦玉见秦画晴脸色惨白,忙提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参茶,“这可真真是为民除害,那永乐候世子总爱骚扰小姐,如今永乐候被斩,侯府抄家,他一家家眷也流徙宁古塔,眼看着去到那边就要入冬了,估计也难捱过今年除夕。”
秦画晴呆呆的接过茶杯,抿了一口。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有些想去看看,看看上辈子的自己曾经走过的路。
“什么时候流放?”
锦玉摇摇头:“这事儿奴婢还不清楚,奴婢等会儿去找赵霖问问。”
她不提还好,一提起赵霖,秦画晴忍不住托腮叹气。
锦玉吐了吐舌头,上前轻声安慰:“……小姐,这宫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估计都要魏大人操办,他在宫中又出来不得,你又无法过去,再等等吧。”
秦画晴百无聊赖的把玩着茶杯,郁闷的点头。
她能怎么办,还不是只有等着。
自从靖王带兵入京勤王,她便知道魏正则也入京了,随即便是连续多日的清剿、善后、赏功……听到秦良甫说魏正则封了官儿,秦画晴还以为他会立刻来找自己,结果又苦苦等了几日,别说魏正则人了,就连书信也没一封。期间就赵霖悄悄来过几次,还是带的口信儿,让她莫急莫担心云云……
秦画晴现在才不担心呢,她现在心底只想见他。
好多好多话要问,好多好多的心事要告诉,她想告诉他,自己真的好想念。
“我知道。”秦画晴放下茶杯,垂下眼帘,“如今朝廷还未稳定,他无法顾及到我。”
锦玉笑笑:“小姐当真知书达理。”
秦画晴低声咕哝:“我到希望自己能任性一些。”
主仆二人说了会儿闲话,秦画晴突然想起张氏,起身道:“我去咏雪院看看,锦玉,你去打听一下永乐候府什么时候被流放。”
锦玉点了点头,转身便去驿馆寻找赵霖。
张横站错队伍,肃清的名单里定然有他,可秦画晴也没有想到,他的罪名竟然和卢思焕等人一样严重。
他虽然跟着郑海端时间不长,可太目中无人,一点儿也不懂得收敛,升迁以来,借着自己的官职作威作福,欺男霸女,贪污行贿,样样都干了个遍,光是贪污,便火耗了官银五万两,拿着这救灾的赈灾饷银在外头养了几个外室,挥霍一空。
如今落得个抄家流放砍头的局面,也怨不得别人。
咏雪院里,张氏正站在廊下发呆。
秦画晴见她面容憔悴,猜想她肯定知道了舅舅家中发生的事情,缓步上前,低低叫了一句:“娘……”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安慰,张氏便牵起她手,拍了拍手背:“我知道,画儿,你不必安慰。”
张氏叹了口气,目光落在远处的海棠树上,她轻声道:“你舅舅自小与我一同长大,感情深厚,但当初张通宁在府中对你做了那等行径,后来你爹落难,他又置之不理,母亲也算将他看透彻了。现下他落得如此田地,全是他咎由自取,母亲不会让你父亲求情,也不会去看他一眼……最担心的,反而是你远在渭州的外祖母,她若是知道此时,不知心底有多难过。”
秦画晴见张氏想开了,心里也稍稍放心。
她答道:“能隐瞒一时便隐瞒一时吧,上个月外祖母还来信说身子不太好,这件事就没必要让她知道了。”
张氏点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
半晌,她又问:“是今日行刑?”
秦画晴颔首:“在菜市口,还有卢思焕、永乐候等人,乃项启轩大人监斩。”
张氏疲惫的眼底到底流露出一丝哀凉,她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带着鼻音道:“虽然他那人是活该了些,到底是咱张家人,是你的亲舅舅……我怕无人殓尸,待会儿你安排两个手下,将他尸体收了,找个地方葬了吧。”
秦画晴叹了叹气,拍着张氏的背,“嗯”了一声。
张氏看了眼女儿的侧脸,突然想起她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有感而发:“你当初说那张穆兰嫁给钟家公子是她的福分,娘还以为你在说笑,可如今看来,倒是一语成谶。”
钟家公子的父亲是个六品小官,母亲是丁正的亲妹妹,此前没有牵连进郑海端李赞的政斗,宫变之时也明哲保身,随大流不被针对。
舅舅张横被砍头,张通宁、舅母被流放,而她因为早早嫁了人,还是钟家的少奶奶,这些事情都与她无关,。
秦画晴却想到了秦良甫。
她抬头望天,忧心道:“也不知父亲的罪名会是什么。”
张氏颦眉不答。
母女两人正忧愁着,就见秦良甫一身官服未换,同秦获灵一起往这边走来。
秦获灵脸色红润,看样子似乎遇到了什么高兴事儿。
他见到秦画晴与张氏,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笑嘻嘻道:“娘,阿姐,你们绝对猜不到今次是谁帮了父亲?”
秦画晴眼珠子一转,正准备装模作样的问一问,就听秦获灵喜笑颜开道:“是魏大人呢!”
张氏一怔:“魏正则?”
秦获灵点点头:“正是我好兄弟的老师,这次乃是他辅佐的靖王勤王,如今封侯拜相,好不风光。”他早就听李敝言好几次提起他的老师,又一直仰慕“嘉石居士”的字画,突然这八竿子打不到的人竟然帮扶自己的父亲,他心底隐隐约约有些惊喜。
秦良甫的脸色却与秦获灵截然相反,他步入院子里,坐在石凳上,满脸凝重:“他这帮扶来得莫名其妙,我就怕他又在盘算什么阴谋诡计。”
“爹,你这简直是小人之心揣测君子之腹啊。”秦获灵不满的说。
“放肆,有你这般与父说话的吗!”
秦良甫一拍桌子,呵斥道。
秦获灵看了眼张氏,又看了眼秦画晴,那眼神仿佛就是在吐槽自己的老爹莫名其妙。
秦画晴低头,掩饰眸中的好笑。
“你们知道什么?”秦良甫气呼呼的说,“这魏正则少时与我同窗,从小便一肚子谋划,我看不惯他,他也看不惯我。此前我监工姑射楼,惹下那般大的篓子,他替我求情;郑海端等人软禁百官,也是他托兵部尚书詹绍奇照拂;现下新帝问罪,他又在御前庇护,这一桩桩一件件,简直令人不得其解。”
张氏惊讶道:“他竟然暗中帮了老爷你这般多?”
这一来,的确有些耐人寻味了。
说到这里,张氏也记起来了,她道:“当初我与画儿回渭州,她被两个廖家姐妹推下山,那魏正则也是费尽心力的调动兵力来寻。画儿大难不死,说起来他才是真正的救命恩人。”
秦良甫不由一惊:“还有此事?之前怎没有听你们提起过?”
秦画晴心虚,忙抢言道:“魏大人与爹你有过节,我与母亲怕说给你听,平白惹你生气。”
“哼。”
秦良甫一拂衣袖,不予置评。
张氏这会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她蹙眉道:“说来也怪,这魏正则前些年与我秦家并无干系,甚至处处与老爷政见不合,这一两年却是掏心掏肺的对待咱们秦府,莫不咱们府里有什么让他觊觎的东西?”
秦画晴低着头,抽了抽嘴角,敢情她算个“东西”么。
秦良甫一想也是,可他现在无职权无势力,新朝更迭,魏正则深得新帝宠信,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何必来巴结他呢?
两人之间好方面的联系也只是为同窗,莫非魏正则想要从他这里得到大儒张素当年赏赐给他的字画?可也没道理啊,魏正则收藏的字画比他多了知多少,干嘛觊觎。
恰好这时秦获灵脑子里灵光一闪,打了个响指:“一定是因为我。”
“因为你?”秦画晴抬起头,瞪大眼睛。
“是啊。”秦获灵抬起下巴,道:“魏大人乃李敝言的恩师,关系匪浅,而我和希直兄又是铁得不能再铁的哥们儿,这次希直回京,还给我说魏大人想要收我当学生呢。”
秦良甫打量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一表人才,也很聪慧,让他去魏正则手下当学生也没有什么不好。
可魏正则若是因为这点就处处照拂秦府,是不是太博爱仁德了?
张氏却没想那么多,她忍不住笑起来:“那可好,听说魏大人还是太子少傅,你若当他的学生,可不成了太子伴读?”
“这敢情好。”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秦画晴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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