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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宁嘉的尸体被收敛入棺椁,择日下葬皇陵。
而郑海端的尸首却不知被扔哪儿去了,估计随着死去的禁军被丢去了乱葬岗。
勤王之事已经过去了一天,皇宫里还十分混乱,朱宁应在偏殿休息了一夜,这一夜魏正则等人却是没有合眼。
他与钱如讳、李赞、项启轩等人也要列出一份名单,而这一份名单却是关于郑海端一党的乱臣贼子。郑海端手下虽然都有作恶,可一桩一件查起来都并非易事,按照这些作恶的大小再来排列,可把几人弄的够呛。
趁此时机,宫中人放出话去,那突厥贼子杀害了皇上,靖王哀痛,幸好抓住了那乱贼,如今首级被挂在宣武门城头示众。
靖王短时间痛失胞弟生父,心神哀痛,所以短时间内不准备登基继位,准备守孝一年。此举对比之前楚王急匆匆的登基,更显得有血有肉,忠孝感德。
楚王被追谥号孝宣,以帝王之礼下葬皇陵,而楚王身边的妻妾子女也都被发配守陵。
待隆重的丧仪结束,魏正则等人也整理出来郑海端一党的乱臣名单。其中最重当属卢思焕、永乐候、张横几人,只等靖王登基后,便要名正言顺的将几人处决。
永乐候此次虽然没有明摆着造反,可暗中一直是他来提供物资,加之这么多年与郑海端结党营私,当年还与靖王有过节,明里暗里,他都逃不过。
朱宁应虽说要守孝一年,可国不可一日无君,手下的臣子也不会允许,只等一个月满,便让礼部着手登基大典,大典之后,朱宁应便顺利成为大元朝第四任帝王,改国号为顺平。
大典之后,便是对臣子论功行赏。
政变第一天,便已经有郑海端一党的人出来负罪求情,都被魏正则压在了后面。如今这些人又如雨后春笋冒了出来,朱宁应看着心烦,将这些人都给关押收监。
他道:“朕最是看不惯两面三刀之人,前些日子见郑海端得势便兴高采烈的拥趸,如今朕掌了大权,他们又纷纷出来告罪,当真将郑海端那套坏的习性学了个十乘十。”
李赞没几年便要致仕了,所以当朱宁应封赏的时候他拒不邀功,朱宁应大受感动,封了“忠勇公”的爵位给他,并可世袭。
李赞虽然觉得不必,可想了想这爵位可以世袭,为了子孙福泽绵延,便欣然接受。
朱宁应随即又任命钱如讳为太子詹事,曹瑞为左卫率,方子明为右卫率,晁冠东也从宁州调任过来升迁京官,王府一干旧臣纷纷加封,论及政变的功劳,以魏正则为第一,其他人都没有任何意见。
可到了赐封之时,朱宁应却犯了愁。
他对魏正则道:“魏卿,你说朕封你什么好?”
魏正则笑了笑:“一切遵照皇上安排,不管微臣做何官职,都会尽忠职守,保我大元太平盛世。”
“甚好。”朱宁应抚了抚掌,“若是公爵,魏卿资历尚不如李大人,封起来未免有些太空。不如便顶了当初郑海端的位置,为中书令兼尚书左仆射,掌典领百官,以魏卿才识正合适。”语毕,朱宁应又想起他要给朱钰晖授业,便又补充道:“加封太子少傅,这只是个头衔,没实权,听着也响亮些。以后太子若有要事,也可直接来寻魏卿解惑。”
“谢皇上隆恩。”魏正则对于这件事却不想推脱,他撩袍下跪,心头却想,这下秦良甫还如何拒绝他的求亲?
当夜魏正则还不能离开,行赏后还要举行庆功宴,与朱宁应交好的武官也纷纷上殿,一时间又喝又跳,好不热闹。
一夜尽欢。
次日魏正则还是不能脱身,在何位司其职,新帝登基,宫中里里外外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
譬如招安流民时,曾许诺给各位一个正当编制,而魏正则此前与朱宁应讨论的四大变法便要提上日程。一方面要详细规划变法法律,一方面又要重新编制府兵厢兵,还有一方面要对此次帮助靖王过的小官行赏,一方面还要处理天灾大旱,如今朱宁应信得过的朝臣就他们几个,日日夜夜都宿在宫中,事情没有忙完,都不敢松懈。
但他心底惦念着人,即使再忙,也抽出时间写了一封信,让赵霖交递。
卢思焕等人的惩罚圣旨也降下来了。
张横、卢思焕、永乐候斩首,而家人流放宁古塔,永世不得回京,家产充公。
魏正则一边处理着变法改革,一边还要跟着禁军去监督抄家,好在监斩官的事儿被项启轩顶替了,不然他不知自己要忙到什么时候。
再说秦良甫这边。
他的功绩让朱宁应有些犯难。
以前扒出来不少贪污腐败的恶事都是跟着郑海端所为,可现在脱离郑海端也没两年,虽然一直有在断断续续的赈灾,扶持百姓,可也比不上他当初贪墨的银两。
“秦良甫,你说朕该如何处置你?”
秦良甫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半晌才道:“罪臣万死难辞其咎,全由皇上惩处,绝无半句怨言。”
朱宁应点了点头,拿过魏正则递来的奏折,翻了翻,道:“你此前虽然作恶多端,可近年却是大有功绩,比如这两年沧州大旱,都有扶持百姓,广开粥棚……要不罚你家产充公……”
魏正则眉头一跳,这新帝如今是抄家抄上瘾了。
他忙上前低声道:“皇上,抄家未免太过,毕竟秦良甫乃朝廷老臣,虽然此前贪墨,可后来也还回不少,以微臣愚见,让他还清银子,贬官一级便是。”
“会不会处罚的太轻?”
朱宁应抬眼看他,眼底闪过一抹促狭:“魏卿,朕知道那是你老丈人,若不秉公,朕心不安,于其他罪臣也就无法重判。”
“……”
魏正则目光古怪的看了眼御阶下跪着的秦良甫。
秦良甫感受到了上头传来的视线,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他知道那是魏正则,也知道了辅佐靖王登基,他是最大的功臣。
新帝论功行赏,魏正则乃一等功,这意味着什么秦良甫还是知道的。
他此前和这人斗了半辈子,从同窗到同僚,争的便是一口气,如今他是彻底服了。魏正则站对了人,风头无量,中书令兼尚书左仆射,头衔还是太子少傅,放眼朝中,谁有他官大?谁有他势足?他能不认输吗?
幸好秦良甫还算了解此人,知道他不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也绝不会因为以往的过节暗害于他。
至于新帝想要怎么处罚他,只有听天由命了。
“秦良甫。”
“罪臣在。”
秦良甫忙弯腰躬身。
朱宁应看了眼一旁端站着的魏正则,想着还是给他老丈人几分甜头吧,这样魏正则才会对他感恩戴德,更加死心塌地。
朱宁应清咳道:“朕念你有功,不贬你的官,也不会升你的官,但三年中都不会有俸禄,以弥补你当年贪墨之罪。”
“谢主隆恩!”秦良甫没想到只是这般容易就过了,他登时感激涕零。
朱宁应摆了摆手:“秦大人不要高兴太早,你要谢就谢魏大人吧,方才是他替你求情。”
秦良甫的笑容僵在脸上,不知为何,面对这个同窗,他总是心下尴尬。
可为什么尴尬,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秦良甫晕晕乎乎的离开皇宫,还是没有想清楚自己为什么就如此轻松的治了罪。想想张横、卢思焕这群人,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斩首的斩首,他以为自己最好也不过是贬为庶人,没想到官职不变,只是减少了三年俸禄。
他秦家家大业大,区区三年,还养得活一家人。
只是……
秦良甫蹙眉不解。
魏正则为何又一次的帮了他?
他正疑惑着,就见前面有个人影眼熟,定睛一看,正是当初政变时给他塞纸条的詹绍奇。
秦良甫心下一喜,忙快步追了过去:“詹大人!请留步!”
詹绍奇正想着如何安排兵部的人手,就见秦良甫走了过来。他笑了笑:“看秦大人的精神不错啊。”
秦良甫朝他拱了拱手:“此前在宫闱,还要谢谢詹大人的一张纸条,使下官不用胆战心惊,挂念妻女。却不知詹大人为何那会儿要帮下官,这点下官百思不得其解。”
“秦大人,我帮你,也是受人所托。”
詹绍奇却不隐瞒,毕竟对他来说,这种好事儿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秦良甫却是愣了愣:“还请大人告知一二。”
詹绍奇朝皇宫努了努嘴:“秦大人从宫中出来难道没有碰见?”
秦良甫呆住了。
他不是愚钝之人,联想到最开始自己冲撞贵妃的时候,一桩桩一件件,竟然都是魏正则替他化险为夷!
可他还是忍不住求个佐证。
秦良甫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向詹绍奇,询问道:“可是魏正……魏大人?”
詹绍奇颔首:“不错。”
“他为何要帮我?”
这下轮到詹绍奇古怪了,他上上下下的扫了一眼秦良甫:“秦大人,这件事难道不该问你吗?我还以为魏大人是顾念与你同窗情谊呢,看你的样子,似乎不是因为这个?”
秦良甫内心颇迷惑,他跟魏正则是同窗,可算哪门子情谊?魏正则此前也恨不得他落马,这转变是不是太快了?
秦良甫越想越奇怪,这一年魏正则帮他帮的太多太多,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不管如何,他一定要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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