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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次之后小雪有了新项链，小冰也得到了她的礼物。明月下课的时候看见她在草坪上玩，脚下踩着平衡车，光泽款式像是登月工具，几十年后的未来产品一样。她踩着那平衡车在明月跟前绕，几次擦身而过几乎就要撞在她身上，还顺手拨打她的麻花辫子，明月大步前行，全不在意，小冰气得从平衡车上下来，抱着手臂看她背影，哼哼几声。两姐妹不睦，什么都争，为一点小事就吵，小冰已经把明月当成了姐姐一伙的人，后来见到了就总想找她麻烦，可也都是些小孩儿伎俩，明月要么就全当看不见，要么就直接告诉她起开，小冰就更是恼恨。
可是明月也说不上来又多讨厌小冰。一来她是不一样的女孩儿，身材高高壮壮，但是脸蛋好看，五官哪里都是圆圆的，唇红齿白但嘴巴闭不上，总撅着肉嘟嘟的上唇，露出两颗圆溜溜的板牙，恨人吵架的时候也是个憨憨的小男孩一样的脸。姐姐小雪只是画画不精，每天也都去学校上文化课，小冰就彻底放羊了，整天游手好闲。后来有一天明月去698附近看展，在一个咖啡店等人的时候看见小冰跟一个长头发的女郎在另一个座位上亲昵，女郎吻她脖子，抬起头来但见那张脸非常成熟艳丽，远比小冰大了很多。小冰变出一个墨绿色盒子，从里面拿出手表献宝似的给女郎带在手腕子上，女郎喜欢不已，更是抱着她亲。
明月原本想装作没看见，可到底是在镜子的反光里跟小冰的眼睛对上了。
小冰松开女朋友过来跟她说话，摇头晃脑，耀武扬威地：“可让你逮着了，回头是告诉我姐，还是跟我爸妈讲呀？”
明月想了一会儿，实则她的脑筋和表达能力都不太会应付这种状况，便真心问了一个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谁知道这事儿，会让你更害怕一点？”
小冰一下子就急了，皱着眉咬着嘴巴，脸冲过来看定了明月：“我谁都不怕！我自己高兴，会见朋友，怎么了？！”
“那你干嘛过来问我呢… …”明月身子向后，靠着椅背。
“我就是来警告你一句，不要多嘴，否则对你可没有一点好处！”小冰手肘架在桌子上，一根食指指着她。
明月看了她一会儿，把那根手指给摁下去：“我不会告诉别人，但你这样手指头指人也实在不好看。以后请你不要这样指着我。”
另一边的女郎从座位上站起来，对着这边的小冰发出“嗟嗟”两声，像是召唤自己的宠物一样，小冰随那女郎去了，临走仍瞪了明月好几眼。
可小冰就是看着厉害。这事情之后她们就算在傅宅再遇到，小冰也不再欠儿欠儿地找她麻烦了，像被抓住了小尾巴，恼恨又有些无可奈何，时刻保持着戒备。明月当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她从心眼里也没有觉得少年人恋爱或女孩儿约会女孩儿是什么错误。可小冰自己却是这样认为的，害怕为此被惩罚。跟她的姐姐小雪难以想象八个人住同一个寝室，还要公用卫生间一样，优越的生活给了她们更多的选择，也让她们心生忌惮，圈囿于此。
明月在宿舍顶楼的露台上，一边啃着煎饼一边像看画看风景一样做出一个轻轻巧巧的判断：这就是财富的魔力。
她仍然认真地陪小雪上课画画，手把手地纠正她的坏习惯，她也保守着小冰的秘密，她很少见到美丽的傅太太，但每次照面也都礼貌恭敬。那藏在心里的客观和傲慢连她自己恐怕也没太察觉，只是被另一个人发现戳穿了。
… …
她有好一段时间没遇到蓝冰，再见面是在美院公共画室的外面，六棵好几十岁的龟背竹长成了树，树下面摆放着几把木头椅子，还有一尊法国艺术家赠送的铜像：思考的青蛙。蓝冰就在这里给关明月结算第三个月的工资，用的是现金。他让她手写了收据，放在透明的文件袋里收好。明月放好了钱抬脚就要走，看见蓝冰没动，他歪头仔细地看着她，那意思是有话要说，有毛病要挑的，明月只得又坐回来问道，怎么了？还有事吗？——这怕也是钱的魔力。
“嗯有事儿。傅先生——小雪的爸爸，我老板——要见你。”
“哦。”她松了口气，马上点点头，“好。什么时候？”
“下周五晚上。”
“行。”她爽快的，“没有问题。”
——明月要走，蓝冰还是没动。？
“你有… …好看一点的裙子吗？”蓝冰问。
“干什么？”
“那是傅宅的家宴。老先生的生日。会有很多客人。傅先生邀请你也去。到时候他会跟你聊一聊。你穿好一点吧。”
他这话让明月心里马上有点不太舒服，她穿的不好吗？口袋里最没有钱的时候，她的衣服也是整洁得体的，那是妈妈给她从小养成的习惯，她从来没以自己邋遢的外表怠慢过任何一个人，她哪里穿得不好了？
“如果是很隆重的场合，我可以去借一条裙子，还有高跟鞋。”明月说，“但是怎么叫穿得好，穿得不好呢？我不可能像小雪打扮得那么漂亮。”
蓝冰笑笑，拿出钱夹子又数出两千块来给她：“我可没说你得像小雪那样一身名牌，但是该花的钱得花。那，这个不用开收据。你别借了，去买点漂亮衣服吧。”
手机在书包里开始嗡嗡作响，明月却一直没动，她看着蓝冰像拿着一把扇子那样略微展开了那些钞票，轻轻地扇了扇，问她：“不要？不要我可就收起来了？”
她终于抬头看他：“我哪里不对了？你是在修理我吗？”
“我修理你了吗？我说你穿得不好，这话你不爱听？”蓝冰的脸上一直都有点笑，“我可没有。不过就算我想要修理你又怎么样？我刚给你开了工资呀！”
“工资是我自己赚的。这工作是当时你找来要我去的。”
“你还真是理直气壮，所以你到现在连个谢字都没有？”
明月霍地站起来，正要反驳，蓝冰大笑起来：“你是不是说你要不干了？喂，关明月，从我现在站的地方，方圆两个公交车站的距离，多少人可以为了一百块钱干最苦最累的活儿，你是个大画家吗？你哪里来的跟我顶嘴的底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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