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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夜过后，叶舒钦就很少回家了。
想到上次是借口买束发带，这次要用个办法让他回来一趟，白流光有些头疼。
这一想又是大半宿睡不着觉，第二天醒来，精神明显不好了。
张妈一进来，嘴里就开始念叨：“哎哟，瑞小姐，您要再不让叶少回来，只怕是要天塌了。”
白流光一向不喜欢她的夸张，也只当没听见。
张妈却是把小餐桌放在她床上，一跺脚：“瑞小姐，叶少这几天在外面捧戏子，闹得可疯啦，这还没到夏天呢，那女人说要看荷花，叶少居然就带她去了原来叶宅的后山，直到大半夜才下山来……”
白流光想起了从前。
老叶宅的后山，那儿的荷花池子，在他十六岁生辰那天带她去过。
她一时间心中烦躁起来，但面上还是淡淡道：“张妈，你晚些和郭警卫说一声，让他去替我接个人。”
“接谁？”
“我自己和他说。”
张妈是个喜欢嚼舌根的，白流光不欲与她多费口舌，挥了挥手，道：“早饭你端下去吧，我不想吃。”
结果中午些时候，别墅外面一阵急刹车的声音，白流光在床上翻身坐起来，走到窗边一瞧，心里一突。
——他怎么回来了。
叶舒钦从车里走出来，还是妥帖的制服，锃亮的皮靴，全身都是黑色，只有那面容是玉色的白。
从前年少时，他在京中就有“胜宋玉赛潘安”的盛誉，尤其那美玉面容，风流眉眼，穿上丝绸长衫是芝兰玉树的翩翩公子，穿上西服又是看杀红颜的摩登少爷。
白流光只听得心跳声尤其大，五年过去，她以为能淡了心中的念想，可心中那一抹不该有的思绪，如青烟直上，偏偏比过往还要浓烈。
叶舒钦整理了衣角，站定后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抬头往白流光的房间望了一眼。
她住二楼，这样一望不需要太多时间，只差一秒就能被他看见了。
白流光像是被烈火灼到，匆忙将窗帘合上，遮挡住了他投来的视线。
听得他带人走进了楼下客厅，白流光鬼使神差便去了楼道口。
她心里没有主意，只是因为三四天没有见，不知是什么促使，就想离他近一些。
可这样的低姿态，又是很不恰当的，她的手轻轻搭在楼道口扶手的那一瞬间，就清楚地醒悟过来。
叶舒钦已经走进了她的视线，她条件反射要回房间，但又挪不动脚，看见他自然地取下警帽，露出三七分的大背头，侧脸俊美白皙，那一双漆黑的瞳仁，如墨星一点。
他将帽子递给郭杰飞，右手斜插进裤子口袋，像是要拿烟：“张妈，她到现在还没吃？”
“是啊叶少，瑞小姐的胃口这几日都不大好，”张妈一跺脚，“您不在的几天，瑞小姐还发过一次烧，但她不让我告诉您，今天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张妈还没完全说完，叶舒钦不由分说就往楼上走来。
两个人一下子就撞见了。
她刚开始住进来的那几天，喜欢光着脚在地板上走，叶舒钦怕她受凉，就让人在二楼全都铺上了白色的羊毛地毯，脚踩上去，陷在柔软温暖里，走路无声。
白流光现在像被抓了个偷看的现行，穿着丝绸睡袍，光脚站着，神情无措，倒比平日的清冷多出几分惹人怜爱来。
叶舒钦嗓子眼发紧，顾不上其他，三步并作两步奔上来，将她一把抱起，低声道：“你不好好吃饭，生了病还要这样光着脚乱跑，我看你就是存了心在气我。”
他的缱绻她听得出，只是想到他昨日才夜会佳人，现在倒又来和她说这些肉麻话，脸色一时阴晴不定。
叶舒钦哪里知道她是为这个生气，还以为她是气他前几夜的霸蛮，便笑了笑道：“瑞瑞，我保证以后不会乱发脾气，只要你说了一个不字，我呢，也不会对你……”
白流光嗤了一声：“你真是瞧得起自己。”
叶舒钦怔了怔，只是一瞬，她已经挣出他的怀抱，重新站起来：“我吃不吃饭，与你有什么关系呢？你在外面忙得很，也自然不用特意回来一趟。”
这话已是很明显，叶舒钦恍然，摸了摸下巴，一笑：“敢情是吃醋了，怪不得要跟我犯冲。”
白流光不理他，只顾往卧室走。
“瑞瑞，我跟贾小姐可真没有什么，外面情势复杂，我不好与你说她的身份，但你得信我，我绝对不会……”
“你这人好没意思，”白流光打算关门，“你和她就算今天结婚，我也不会多说一句，你何必来跟我解释这些。”
“哟，还真恼上了，”叶舒钦只是好笑，“不是说你没吃饭么，怎么到厨房喝了这么多醋，酸的很。”
他走上去，把她细软的手腕拉住了，话里全是笑意：“张妈说你要接人，是谁，我替你去接了来，你也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正事要紧，白流光便站住了，道：“是，我要把香华邸的那位姑娘接来，照顾我的起居。”
她不喜欢张妈的长舌聒噪，叶舒钦会意，便道：“那姑娘叫什么名字？”
“你去问他们管事的，那天带我上了三楼的那位姑娘。”
“我那天打了赵二的人，这姑娘的麻烦我还没找呢，”叶舒钦恼火起来，“那三楼是个什么地方，竟然还把你招呼在那儿？”
“她也就是个听人指挥的，你麻烦不必找到她头上，”白流光走进去，躺进了被子，“若是你下午得空，最好就立刻将她接了来。”
“一时半会儿的，倒还这么急。”
他也跟着她进了卧室，坐在了床沿边。
低头去看她时，叶舒钦只觉得她的脸瘦了，几丝刘海垂在额上，不胜娇柔，便将声调低了几分：“饿不饿，想吃点什么，我让他们做了来，正好我也没吃，陪你一块儿吃点。”
“没有什么想吃的，”白流光面上淡淡，“你见过刚关进笼子里的鸟，吵着要吃谷子么？”
叶舒钦笑了声：“哟，你现在是长本事了，怎么就知道挤兑我呢？”
他的手抚上她粉白的脸颊，在耳垂上捏了捏，嫩滑的很，眼神一暗，那手就不由自主地要往下伸。
白流光别过头去，从被子里踢了他一脚，语气不悦：“动手动脚做什么？”
他反应倒是快，反手就拿住了她的脚踝，送到嘴边亲了一口，哈哈大笑：“我看你才是动起脚了，”他瞅准她没有真的生气，身子俯下去就打算亲她，“就亲一下，不做别的还不行么。”
卧室门是没有关的，就怕仆人误闯进来，白流光急的不行：“晚上再说，你先让张妈准备一点吃的，我饿了。”
叶舒钦这才作罢，笑着坐了起来：“好，你答应了的，看来我今晚是一定要回来的了。”
为了佳人心情愉悦，叶舒钦草草吃过就开车去了香华邸。
他既是香华邸的主子，要个人也是个眨眼的功夫。
小梅进家门的时候，白流光才将将把午饭吃完。
那丫头双手交握，绞得死死的，紧张的很，白流光起身，唤了她：“吃过饭了吗？”
她看清是白流光，直直吸了一口气，失声道：“是姐姐？我、我还以为……”
叶舒钦现在的心情是好到极点，在后头止不住地笑：“敢情她以为来这儿受刑的，一路上吓得魂魄都没了。”
白流光走上去，捏起她的手，拍了拍：“你别怕，我是让润宁接你过来照顾我的。你那天办的事很不错，我很喜欢你。”
言毕，她又责备地看了一眼还在笑的叶舒钦：“她年纪还小，你存心吓她做什么？”
小梅确实是吓得不轻，一直拧着袖子在抹眼泪。
白流光叹了口气，牵她上楼：“你小小年纪就在香华邸那种地方，很辛苦，现在你到了我这儿……”话忽然顿住，“小梅，你应该还没有……”
“没有的姐姐！”小梅惊慌摇头，“我才十三岁，本来打算是今年夏天，姐姐，你可千万别送我回去了！”
白流光舒了口气，失笑道：“你说什么傻话，就算你有过，我也不会计较，”她一笑，话音很诚挚，“我替你高兴。”
于是又替她挑了套合身的干净衣裳，教她用浴室里的西式用具，小梅眼睛都直了：“虽说都是在京城，可一个是香华邸，一个是叶少府上，谁能想到差别竟然这样大呢。”
她的话逗得白流光笑起来：“我大概能想到，以前在西南教书的时候，洗澡是先烧了许多热水，灌在大木桶里洗的。”
“姐姐……瑞小姐从前还去过西南教书？”
“嗯，教书教了五年，差点后半生都要在那儿了。”
“瑞小姐，您可真了不起，”小梅的语气全是钦佩与讶异，“不像我们生来就在吃苦，您是过惯了富家生活的，还能在那边坚持五年，我常听他们说，西南那边虫子可多了，还动不动就有土匪……哎，那您怎么想到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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