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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不抢烫手芋,无人能与之争

作品: 三国终结者司马昭(全5册) |作者:李浩白 |分类:历史军事 |更新:07-20 1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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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等谨奏:自夏商周三代以来,胙臣以土,待臣以礼,封秩辅佐,皆所以褒功赏德,为国藩卫也。太祖武皇帝当年建基之余,伪汉诸葛亮挟主自专,拥兵来犯,震荡关中,战火连绵,举国不安,民不聊生,惨不忍言。故大司马曹真、故车骑将军张郃等奉诏御之,殚精竭虑,肝脑涂地,仅能自保,甚或兵败殁将,而国威已丧。

“幸有司马大将军临危受命,初平孟达之乱而即赴长安,运筹帷幄,指挥若定,用武若神,应变万方,上不忧君,下不扰民,内宁外和,众志成城,不战而屈敌之兵,御寇于国门之外,以致诸葛逆贼力尽自溃、呕血而亡,数十年之巨寇摧于一旦,司马大将军之功可谓震古烁今矣!天下士庶之心悦诚服,可谓溢于言表矣!臣等联名共推,恭请陛下广开仁惠之恩,速行重赏以酬硕勋、以安民心、以奖功臣,特封司马大将军即刻晋丞相之位,享九锡之礼,受万户之邑!如此,则朝野上下再无不平之念,共见陛下之廓然大公。”

魏朝司徒董昭慢慢地念完了自己亲笔拟好的这道奏书草稿,脸上毫无表情。写这样的拥戴表,他自然是颇有经验了——想当年,推戴太祖武皇帝晋为魏公、加礼九锡,就是他执笔亲写的初稿。然而,二十多年过去了,他这一次重又提起笔来为司马懿写推戴表,心底实在有一种莫名的震荡!这二十多年来,他冷眼旁观司马氏在魏朝庙堂之上无形无声而又势不可遏地兀然崛起,早已对他们的实力了然于心——既然河内司马氏蚕食沛郡曹家的基业已是大势所趋、不可阻挡,他董昭也只能顺应时势站到潮头积极有所作为,为自己所代表的济阴董氏一族在未来的权移易代之际获取巨利而拼搏一把!所以,推戴司马氏成了他奄奄终年之时的最后一次豪赌。自然,他也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把赌注压在河内司马氏一族的身上是绝对不会有错的。

定下神来,董昭干巴巴地咳了几声,昏浊的半眯老眼里射出幽幽的光芒,看向了在他榻前那条长席上端坐着的司空崔林、散骑常侍王肃、廷尉高柔、河南尹司马芝、黄门令何曾等人:“诸位大人,你们觉得老夫这道推戴表写得如何?”

“老司徒的文笔自然是典雅沉实,令人读来心服口服。”崔林转过身来,直望着王肃、高柔、司马芝他们说道,“怎么样?本座附议签名之后,大家也都跟着一齐签了罢!”

身为“庙堂三公”之一的崔林,如此鼎力支持司马懿这次晋相加礼之事,亦是大有缘由的。原来,司马懿当年初入魏国官场的第一位“伯乐”便是崔林的堂兄崔琰。崔琰当时身任选曹尚书,一见司马懿便公开盛赞他“聪亮明允,刚断英特,堪当大器”,使得司马懿年纪轻轻就声名鹊起、无人不晓。而司马懿对崔琰的知遇之恩亦是铭记在心,从不敢忘。只是后来崔琰由于私下里非议曹操有篡汉之心,让他的政敌丁仪抓住了把柄告了一记“黑状”,被曹氏下令赐死于狱,崔琰所代表的冀州清河崔氏一族便从此中道衰落了。数年过后,曹丕代汉称帝,司马懿大受重用,升为魏朝尚书。他却没忘了崔琰当年的栽培之恩,便以崔琰曾经公开表态拥立曹丕为嗣而功不可没的理由在曹丕那里进了“美言”,这才让清河崔氏重又翻身而起。作为崔琰堂弟的崔林也从此在司马懿的大力关照之下步步高升,直到今天坐上了司空之位。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崔林如此极力推戴司马懿更上层楼,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至于今日在座的其他人士,与司马氏的关系就更不用说了:司马芝是司马懿的堂弟,王肃是司马懿的亲家翁,高柔是司马懿的同僚好友,何曾是司马懿的世交晚辈,他们自是更为热切地盼着能与司马家“一荣俱荣,共同进步”了。

崔林刚才的话一讲完,何曾就连连点头:“该签!该签!我等立刻就签!有董司徒、崔司空在前领衔签署上奏,司马大将军的这事儿必能马到功成、指日可就!”

说着,他又轻轻推了一下高柔:“高廷尉,今天以官秩高低为序,崔司空签了之后就该轮到您接上了……”

高柔搓了搓手,脸上笑意一现:“董司徒、崔司空和本座今天倒是可以在这里签名联署,只不过到下边各郡、各曹的串联事宜,却得辛苦王肃大人和何君你了……”

何曾把头点个不停:“晚辈资浅年轻,自当为在座诸公效犬马之劳。尚书台、御史台、中书省等各大府曹那边,晚辈事先早都联系好了——只要你们把名字一签完,晚辈连夜赶去让他们联署……”

这时,司马芝却微微皱皱眉头:“各位大人,据我所知:大司农桓范、度支尚书卫臻、谏议大夫蒋济等几位宿望老臣的态度都还不甚明朗……咱们今天签了之后,也须得下来好好和他们沟通一下。子雍,你先去摸摸他们的底……”

闻听司马芝点到自己,王肃应声道:“这个倒没什么。其实蒋济那边应该是没有多大问题的。他可能会反对别人晋相加礼,但是对司马大将军却应该能‘放行’。毕竟,对司马大将军的丰功伟绩,他素来也是赞不绝口的。”王肃拈了拈自己颌下的胡须,眯着一对圆活闪光的小眼睛,慢慢地说道,“只怕桓范和卫臻两人那里有些棘手……卫臻这个人一向在朝中不偏不倚、介然独立,从来没买过谁的账,我也不好和他说话。至于桓范嘛,最是喜欢与人执拗的,难保他知道了之后会不会折腾个什么事儿出来呐……”

“有这么多公卿大夫、方镇要员联名齐上推戴表,就缺了两三个人的名字,也没什么的。”董昭低垂着双眼,仿佛直盯着自己膝上盖着的棉被在说话一样,“当年本座劝进太祖武皇帝晋公加礼之时,表章上联署姓名的比这一次还少得多了去,也没见那事儿后来生了多大的波折……”

司马芝伸出手指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这段时间来,他也在为推戴司马懿晋相加礼一事而奔走联络。不过,闯到了今天这个关头,司马芝的心底却莫名其妙地泛起了一丝隐隐的不祥之感,但一时又说不清这份感觉来自何处,此刻也只得揣在怀里“走一步,瞧一步”了。

王肃却对现实局势更敏感一些,加上他是整个推戴活动的核心组织者和“幕后推手”,考虑问题也更成熟一些。因此,在今天这场密室会议上,他必须把近来一个突发性的状况挑明给大家共同研判:“诸君应该知道了:前日幽州刺史毌丘俭发来八百里快骑紧急讯报,声称辽东‘土霸王’公孙渊已经公然僭号为燕,叛上自立了!他请求朝廷迅速集结大军进行征伐!那么,请诸君再审慎考虑一下,在这个时候,我等再联名推戴司马大将军晋位丞相、加礼九锡合适吗?”

他提出的这个问题很突兀,也很尖锐。场中顿时一片沉寂。许久,才见崔林捋了捋自己胸前的长髯,眸中精芒连闪:“本座记得汉末建安十三年太祖武皇帝就是在晋位丞相、独揽朝纲之后挥师南征荆襄刘表的……前朝既已有此先例,咱们何不遵照而行?咱们完全可以给陛下上奏进言:当此社稷危急存亡之秋,非司马大将军不能定辽东、殄公孙逆贼也——陛下届时亦自当以晋位丞相、加礼九锡来换取司马大将军的北上平叛!”

“唔……崔司空所言自是有理。当然,王某的心情何尝不与大家是一样的迫切?王某也希望推戴司马大将军晋位丞相、享礼九锡之事弹指可成。”王肃眉宇间忧色浓郁难消,“但是,古语有云:‘欲速则不达。’推戴司马大将军之事牵连关系甚广,不可小觑!崔司空、董司徒、高廷尉,你们也应该知道,汉末建安十三年之夏,太祖武皇帝的确是在晋位丞相、独揽朝纲之后才挥戈南征的,可正是他在晋位丞相一事上锋芒毕露、咄咄逼人,才引起了荀令君、孔大夫等拥汉名臣的一致反感,才导致了自己在朝野上下人心大失,才酿成了霸业中殂的‘赤壁之败’!这样的教训,实在是太深刻了!所以,依王某之见,咱们是不是可以等到司马大将军平辽灭燕,凯旋归来之后再议此事?”

室中再一次静了下来。在座的每个人都在紧张而认真地思考着,谁也没有开口讲话。只有那铜枝灯架上的蜡烛焰苗在“毕毕剥剥”地脆响着,一下一下炸得众人心头微微发乱。

“王大人,先前在推动大家联名推戴司马大将军一事上,你不是最积极的吗?”董昭从榻床上坐直了身子,喘了几口粗气,甚为费力地说道,“你瞧,本座和崔司空都是半截身子早已入土的人了……再拖个一年半载,我们能活着看到司马大将军平辽灭燕凯旋归来,只怕是千难万难了……”

王肃皱紧了眉头,沉沉一叹:“倘若公孙渊没有僭号造反,眼下自然是我等推戴司马大将军晋位丞相的最佳时机!可是,现在公孙渊已经公然自立作乱,朝野上下正逢危机临头,人心惶惶不安,我等怎好再去联络推戴?唉,此事当真令人左右为难……还是得怪那个陛下猝然发诏逼反了公孙渊!他是不是在宫中闲得太慌,成心要给自己添乱啊?居然自己去硬捅辽东这个‘马蜂窝’!”

就在这时,一个平和沉着、温婉有力的声音悠然响了起来:“不错,这陛下非但是在刻意催逼公孙渊谋逆造反,而且还可以称得上是成心在给他自己,也是在给大魏朝添乱生事!这难道不是昭然若揭的事实吗?”

乍闻此言,室内诸人不禁全都心神一震,急忙循声望去:只见室门不知何时竟已悄悄开了,董昭的长子董胄正领着一位玄衣蒙面的高个儿老者缓步而入,他俩的身后却跟着司马懿府中的总管司马寅。

一看到这玄衣蒙面人熟悉的身影,王肃的眼神立刻便直了:“亲……亲家母,您……您怎么也来了?”

那幅深青色的面纱被轻轻取下,司马懿的正室夫人、宜阳乡君 张春华那鬓角灰白而气质清雅高华依旧的容颜赫然而现!谁也没有想到,张春华今夜居然会骤临这董府的密室之中!

董昭素来知道这张春华虽是一介女流,却在洛阳京师之中翻云覆雨、纵横捭阖、无路不通,和她丈夫司马懿一样是个了不得的厉害角色,便急忙下榻挺起了身躯向她遥遥施一礼:“宜阳乡君大驾光临鄙府,老夫失迎,还望勿怪。”

“董司徒多礼了!”张春华面含微笑,低了身子向着在座诸位大人环行了一圈敛衽之礼,温声而道,“适才胄侄来报,诸位大人这么晚了还在为我司马家的事情劳神操心,老身闻听之后自觉实是于心不忍,所以,事急从权,老身也便顾不得许多了,连夜仓促赶来,与诸位大人就在今夜妥善商定大计,免贻他日之忧。”

崔林一听,便知她必有所虑而来,也就不再弯弯绕绕,直言而道:“宜阳乡君,我等确是在为联名推戴司马大将军晋相加礼一事而谋议未决。您此刻既然来了,我等一切事宜,唯您之命是从。”

张春华自太和初年就已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两年前陛下因司马懿战功赫赫又加封她为“宜阳乡君”,享食汤沐邑八百户,论起爵秩来不在王肃之下。多年来的宦海周旋,早已炼就了她不卑不亢、能柔能刚的气宇与手腕。此刻她听了崔林这话,面色一动,连忙深深还了一礼,躬身而道:“崔司空此言折杀老身了。不过,既然提到了诸位大人意欲联名推戴外子晋位丞相、加礼九锡之事,老身倒确有一些话语不得不告知诸位大人。

崔林不露声色,将手一摆:“请宜阳乡君但讲无妨。”

迎着在座诸人惊疑莫名的目光,张春华容色一敛,正襟而坐,肃然而道:“诸位大人,你们不觉得此番陛下绕过中书省、尚书台在朝议之上故意下旨强行征调公孙渊入京担任太尉一事,本身就来得太过蹊跷吗?而且,诸位大人大概还有所不知——这个消息还是镇北将军裴潜昨夜送来的。就在陛下公然下旨强征公孙渊入京的当日,陛下还派了特使携有密诏乘‘追锋车’赶去蓟郡,再一次绕过了镇北将军府,令幽州刺史毌丘俭举兵逼临辽东边境,摆出了一副威压公孙渊的强硬姿态……”

“哎呀!陛下这是唯恐把公孙渊逼不反哪!”高柔连连嗟叹,“下了那么一道圣旨还不够,又让人将利刃架到公孙渊的颈脖上!”

“唉……宜阳乡君说得没错,陛下果然是成心给他自己、给大魏朝添乱生事啊!”何曾冷声而道,“他莫非真是有些昏头了?”

王肃眸中却是精光一闪,瞟了张春华一眼,微一沉吟,转身向高柔、何曾二人一语点破:“高廷尉、何大人,你们应该往深处再想一想,诸葛亮猝亡,蜀兵刚退,关中战局方趋稳定,这本是朝野上下息肩卸负、论功行赏、共享升平之乐的关头,陛下却为何要一味逼反公孙渊,重又挑起战端?——他就是想打破目前这个局面,使我们措手不及,难以顺势而上推戴司马大将军……”

“宜阳乡君、王大人,本座懂了你们的言下之意了。”崔林以手加额,恍然大悟,“你们的意思是:陛下在明面上看似在给自己添乱生事,而实质上却是给我等推戴司马大将军一事设障作梗?而公孙渊被逼造反,就是他刻意为之的一记‘阴招’?”

“不错。”张春华目光灼灼地说道,“陛下显然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动作,但也不好正面硬阻此事。于是,他就借逼反公孙渊来了个‘斗转星移’,强逼公孙渊造反而打乱时局、转移焦点!高!高!高!这固然是一记‘阴招’,却也不失为一记‘高招’。这样的大手笔,决不会是陛下身边的曹爽、夏侯玄那些‘小喽罗’设计得出的。所以,我等须当加倍小心,在陛下的背后,必定还隐藏着一个智略过人的‘高人’。倘若咱们再不知轻重、不辨时势而仓促行事,恐有‘马失前蹄’之危啊!”

董昭倚在榻栏上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悠悠说道:“陛下背后的‘高人’?姓卫?姓桓?姓蒋?除了这三个之外,朝中再无第四者可想!宜阳乡君,您可又有的忙了!唉,我等这一次莫非真的只有暂缓联名推戴一事了?唉,真可惜啊!玄石灵龟降世、西蜀诸葛暴毙、关中战局大定,这本是多么难得的一个良机啊!就这样被陛下刻意挑起的辽东战事冲掉了……”

“董司徒、崔司空、诸位大人,外子胸怀天下,心系万世,决不是王莽、董卓一流的轻躁之辈可比,倘若大家缘于好心而在此时联名推戴他晋位丞相、加礼九锡,这让天下士民如何看待?外患方兴而己欲邀功?这会不会让吴贼、蜀寇抓住口实而肆行诬蔑?他们会说这是在趁人之危而公然要挟主君、窃夺权柄的!如此一来,我等的推戴之举,反倒会误了大事的!”

听到这里,董昭、崔林、高柔等人不禁连连点头称是。何曾的眼里却突然滴下泪来,哽咽而道:“司马大将军何等功勋,竟被竖子小人以计掩之,何某心头实是不甘!”

张春华望着他们,一脸正色,深深言道:“诸位大人对此,亦不必太过懊恼。天下之机,此消彼长,圜转无穷,我等既以万全之策伺而备之,今日虽有偶失,他日终能再得!若一得之,则大业可定、万世可固!”

冬天到了,杨秃柳枯,霜叶满地,走在上面踩得“沙沙”直响。灰蒙蒙的天穹透不出一丝光亮,压得人们心头发紧。

大司农桓范在草坪间的小径上慢步踱行着,旁若无人,一路还在低低沉吟着,眉宇之际浓云密布。

自己建议曹睿刻意逼反公孙渊以打破时局、“乱中渔利”的那条计策终于实施生效了,然而桓范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在他原来的谋划当中,诸葛亮会被司马懿击退回蜀,至少两三年内难以再行侵入关中。而自己就可以来个“调虎离山”,借着公孙渊造反作乱事件,逼司马懿远赴辽东,陷入僵持苦斗的泥沼!桓范他本人则可以乘势出任镇西将军之职,再以对抗诸葛亮为借口,抢到关中兵权来制衡司马懿坐大成势。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诸葛亮居然被司马懿硬生生给拖死了!十余年来关中地域外部面临的最大威胁就这么猝然地崩溃消散了!纵然日后还有姜维、王平等蜀将前来边境上骚扰滋事,但郭淮、赵俨、孟建他们足可御之于国门外而有余。那么,自己前去争夺关中兵权就根本无从着力。唉,自己比起司马懿来,总是在关键时刻差了那么一点儿运气啊!一想到这里,桓范就禁不住狠狠地跺了几脚,直把地上的枯叶踏得纷纷粉碎。

“桓伯父,您怎么了?”一直跟在他后面踱步的曹爽见状,不由得赶上前来关切地问道。今天,他是专门奉了陛下曹睿的命令过来向桓范讨教对付司马氏的计策的。不过,自入桓府的那一刻起,他就看出桓范心头郁闷之极——到了这时,他果然还是发泄出来了!

桓范深深地倒吸了一口长气,屏住了心神,停住了身,右手往外一摆:“没事儿!桓某在想,那远在关中刚刚打退了蜀军而显得踌躇满志的司马仲达,在得知公孙渊于辽东造反自立的消息后,只怕还不定会气成什么样儿呐!”

曹爽却丝毫没有他这样乐观:“桓伯父——陛下担心倘若司马懿来个将计就计、顺势而上,乘着公孙渊作乱之际而强行要挟朝廷晋升他为丞相后再去远征辽东,这可如何是好?”

“陛下这是过虑了。”桓范缓缓而道,“司马氏的党羽肯定会为他们的主子鼓噪着向朝廷索取封赏,这是确定无疑的。但陛下的底线是最多只能封给司马懿一个太尉之位,这条底线务必要守住。桓某的这句话,请昭伯回去一定要代为转奏陛下。”

“太尉?司马懿会满足于一个太尉的职衔吗?”曹爽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他们在事前私下里串通的是准备联手推戴司马懿晋位丞相、加礼九锡!桓伯父,您莫要把他们的野心小觑了……”

“唔……司马懿手下的那些党羽们或许还会不甘于仅仅猎取一个太尉的职衔……但司马本人行事一向稳慎周密、万无一失,他是决不会如此急功近利而趁人之危要挟陛下的!他还没蠢到如此地步。”

曹爽听了桓范这话,仍是大不相信:“桓伯父,您这话可把司马老匹夫夸赞得有些过头了。这世上哪有不沾鱼腥的猫?他司马懿真能按捺得住自己的勃勃野心而俯首听命去远征辽东?”

“呵呵呵……昭伯,你仔细想想,这么多年来,司马懿可有什么瑕疵和漏洞被咱们抓住过?朝野上下,谁不说他司马懿是我大魏首屈一指的忠贞之臣?”桓范冷冷笑道,“他的言行举动数十年如一日都是这般纯而无瑕、洁而无秽、刚而无欲、正而无私,简直犹如周公重生、姜尚再世!以致到了今天,朝野上下竟有大多数的卿士大臣要心甘情愿地推戴他晋位丞相、加礼九锡!这等经营基业、收揽人心的手段,想来真是令人不寒而栗啊!西伯谋商,积善累德,四方归心而人皆不觉其之逆……这是何等可怕的篡魏之术!”

曹爽听得悚然一惊:“桓伯父——您别说了!为今之计,我等应当如何因应才好?”

桓范伸手摸了摸自己唇角的两撇胡须,眉头紧紧地拧成了一团:“司马仲达既然念念存于西伯姬昌谋商夺国之道,那么我等也只能随机应变——千方百计让他做不成篡我大魏的‘周文王’就是了!”

“此话怎讲?”曹爽仍是不太明白。

“当年贤相萧何之才德功劳不次于周公、西伯,但他为免逼上之嫌而不惜纳贿自污、贻讥于世。司马懿既然不愿主动效仿萧何的自损英名之行,我们就要来个‘逼良为娼’,用计逼他自毁‘周公’形象!”

曹爽听了,眼里灼灼放光:“桓伯父此计甚妙!却不知您准备怎么个‘逼良为娼’法?”

“把他推到冗杂繁琐的利益纠结纷争当中去!让他尽可能多地去树敌于人!”桓范显然是早已成竹在胸,“这一次远征辽东需要大量军粮,关东十余郡遭了大旱也需要发粮赈灾,而放眼天下,只有关中一域算得上粮足民富——我们就来个‘劫富济贫’,逼他司马懿从自己的关中之地供粮、出粮来扶持国家!”

“对!对!对!反正司马懿那里的积粮最多,他不就是靠着自己粮多粟足才耗死了诸葛亮的吗?”曹爽哈哈而笑,“桓伯父,咱们就是要拿他的‘粮袋子’开刀,让他自减军粮、自削根本!”

桓范冷冷地横了他一眼:“桓某将依据朝廷大司农的职责,要求他从关中征收三百万石粮粟以献朝廷!”

“三百万石粮粟?”曹爽不禁唬得舌头一吐:乖乖!这个桓伯父出手好生狠辣!我大魏境内所有州郡近三年来共缴国库的粮粟总量也不过才二百多万石,桓伯父却要逼迫司马懿以区区雍、凉二州之域一次性为朝廷献进三百万石粮粟,这不是在故意刁难司马懿吗?司马懿他怎么完得成这个任务?他若完不成这个任务,桓伯父大概就会发动清议,攻击他“办事不力,屯粮自重,见危不救,贻君之忧”,让他的声望一落千丈,再也做不成广积仁德、恩泽天下的“周文王”了!

“先唱者,穷之路也。后动者,达之原也。何以知其然也?凡人中寿七十岁,然而趋舍指凑,日以自悔也,以至于死。故蘧伯玉年五十,而有四十九年非。何者?先者难为智,而后者易为功也。先者上高,则后者攀之;先者逾下,则后者蹍之;先者溃陷,则后者以谋;先者败绩,则后者违之。由此观之,先者则为后者之弓矢之的也。犹錞之与刃。刃犯难而錞无患者,何也?以其托于后位也。此俗世庸民之所共见,而贤智者弗能避也……”

司马昭好读经籍,每天黄昏时分就会翻开一卷典籍自顾自吟哦诵读一番,常常读得津津有味、乐而忘寝。今天他朗诵的正是《淮南子》当中的“原道训”一篇中的章节,声音高高低低、抑抑扬扬,颇有一派悠长深远的韵味。

他的兄长司马师却有些烦躁地在寝帐里快速地踱来踱去。终于,他身形一定,转过头来,猛地开口打断了司马昭:“二弟,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吟诵这些道经杂书!”

司马昭却似乎不以为忤,停住了朗诵,仍是笑眯眯地将那册《淮南子》往几案上轻轻一放,抬起了眼直视着自己的大哥:“大哥,您为何事如此焦虑?说来听一听?”

司马师也不和他弯弯绕,顺手拉过一张胡床,大咧咧地在他面前踞坐了下来,直通通就问:“这一次牛恒大伯从洛阳回来,带来的那个消息你可知道了?”

“是母亲大人说服群臣放弃推戴父帅晋相加礼的那件事儿吗?”司马昭毫不回避他大哥正视而来的锐利目光,“大哥难道对这事另有意见?”

“不错,照我看来,在这一次接受群臣推戴晋相加礼的事儿上,我司马家真不该自行退步!”

“哦?大哥您为什么这样说呐?”

“父帅眼下挟平定蜀寇之勋,持关中兵盛之威,顺势升任丞相、享礼九锡,谁人敢有异议?父帅一旦大权在握,我司马家便翩然不可复制,届时取代魏朝亦是易如反掌了!”

“原来大哥是想让父帅去当第二个‘曹操’?”

“是啊!如今诸葛亮已死,放眼天下,谁人堪称我司马家之敌手?正所谓‘外宁则内可无忧’,当前形势实在是大大有利于我司马家啊!而且趁着公孙渊辽东作乱之机,咱们正可要挟朝廷为我司马家放权拥兵!”司马师“噼里啪啦”地说着,声音就像烧裂的竹筒一般又干又脆,“还有,曹操在汉末建安十三年升任丞相时年纪是五十五岁,父帅今年也是五十五岁了!这岂不是一种宿命的契合吗?父帅当了丞相之后,就升你子上为尚书令,封我司马子元为骠骑大将军,你我一内一外齐心协力辅佐父帅开基建业,朝野上下哪个胆敢作难?”

司马昭听罢,沉默了片刻,拿手指在几案上面轻轻叩了几下,终于肃然直言道:“大哥,您这番用心实在是极好的。可惜,您把父帅看错了。父帅他要做的不是‘曹操再世’,他学的乃是‘西伯谋商’!他希望我司马家‘异军突起,扭转乾坤’的雄图伟业,应当是来得瓜熟蒂落、水到渠成,而不是急功近利、拔苗助长!

“您想一想:值此公孙渊叛君造反之际,群臣却在联名推戴父帅晋位丞相、加礼九锡,那么天下百姓会怎么看待父帅?他们会认为父帅是在趁人之危而要挟主君、谋求大权的!这会坏了父帅苦心在天下士民眼中树立起来的‘一代完人’的绝佳形象的!”

“哎呀!父亲总是这么患得患失、牵牵绊绊的——他就算坐上了相位又会怎的?那些人的唾沫星子还会淹得死人?”司马师一脸的不以为然。

听到大哥这么说,司马昭就觉得更应该把有些理由给他讲透彻:“这样吧——我们先来设想一下父帅如你所言而行之后的一些情形:父亲此时只要公然接受了丞相之位、九锡之礼,他和我司马家就彻底站到了前台,就会像当年的曹操一样坐到炭炉上去被熊熊烈焰猛烤!首先,沛郡曹氏的所有宗亲和外戚便会出于共同的利益而迅速联手一致对付我司马家;其次,一些居心叵测的方镇大员,比如镇东将军王凌,他素来自恃功高资深,不服父帅,想必亦会蠢蠢欲动,伺机发难;第三,蜀寇和吴贼更会识出我大魏将有内讧之乱,也会东西联盟,并肩来犯!大哥,蜀中的诸葛亮是死了,但东吴的孙权、陆逊还在啊!以孙权之阴鸷诡诈、陆逊之文武兼备,我们怎可等闲视之?倘若王凌再在淮南起兵响应,我们东面的藩屏就摇摇欲坠了!这样一来,我司马家就会陷入被动,就会重蹈他沛郡曹氏当年的覆辙啊!”

“二弟,你遇到这一丁点儿难事就怕了吗?他曹家可有你我兄弟一般的精敏之材吗?他吴蜀两家就算联手又掀得起多大的风浪来?至于各方藩镇,镇南将军王昶是父帅当年在文学署的心腹僚属,镇北将军裴潜是父帅当年从荆州刺史的位置上一手提拔起来的,关中和陇西就更不用说了!区区一个王凌,老朽匹夫而已,只要稍有异动,为兄立刻领兵杀得他屁滚尿流!……”

“大哥!——不要忘了当今陛下可不是当年的‘山阳公’ !而且,洛阳京师城内的数万‘中军’还掌握在他们曹家手里!禁苑大内的步兵营、射声营、越骑营等营所的兵力都不容忽视!当今陛下真要翻了脸、狠了心和我司马家拼个‘鱼死网破’,谁也不能保证将来的局面会发展成什么样的!”

听到司马昭这段言之凿凿的论断,司马师眉头一蹙,这才一下冷静了下来。他半晌过后才闷声闷气地说道:“你也赞成父帅和母亲大人‘伺机而动,后发制人’的方略?”

“嗯!眼下公孙渊猝然自立造反,已经打乱了父帅先前的全盘布局,转移了天下士民关注的‘焦点’——当此之际,我司马家只能是潜察时势,以静制动,以后制先!”司马昭将几案上那一册翻开的《淮南子》竹简慢慢卷了起来,悠悠而道,“‘所谓后者,非谓其底滞而不发,凝结而不流,贵其周于数而合于时也。夫执道理以耦变,先亦制后,后亦制先。是何则?不失其所以制人,人不能制也。时之反侧,间不容息,先之则太过,后之则不逮。夫日回而月周,时不与人游。故圣人不贵尺之璧,而重寸之阴,时难得而易失也。禹之趋时也,履遗而弗取,冠挂而弗顾,非争其先也,而争其得时也。是故圣人守清道而抱雌节,因循应变,常后而不先。柔弱以静,舒安以定,攻大靡坚,莫能与之争。’——这段《淮南子》上的箴言实在是高妙通玄,大哥您要细细思量品味才是啊!”

司马师眯着眼睛看了司马昭好一阵儿,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口气终于明显地缓和了下来:“不管怎么说,像父帅这样憋屈地熬着,为兄可有些受不了!罢了,这一次咱们或许只能暂时退让一步,但今后——咱们在他曹家对我司马家图谋不利的时候,该发狠还得发狠,该出手还得出手!有些冲突,始终是无法回避的,总有一天是咱们必须硬碰硬地去面对的!”

“这是自然——该刚则刚,该进则进,父帅和母亲大人都是很明白的。”司马昭从榻席上缓缓站了起来,双手负在背后,望着寝帐里忽闪忽亮的那簇灯焰,幽幽地说道,“大哥,其实您应该懂得:父帅不学曹操那样急于揽权,是因为他有你我兄弟俩堪为司马家的未来支柱。所以,他能够熬得起。他是想在有生之年为我司马家好好夯实万世永安之鸿基啊!但曹操当年那么急于求成,则是因为他熬不起——他的后人曹丕、曹植都有些稍嫌文弱了,怎么能够在乱世之间东征西伐、大显神威呐?所以,您也休要埋怨父帅行事瞻前顾后、谨小慎微。他扎扎实实当好了‘周文王’,咱们才可以顺顺当当做好将来的‘周武王’!”

司马师这一次听得很认真,过了片刻,才深深说道:“二弟,看来你胸中所藏的韬略和城府当真是越来越像父帅一般高明卓绝了!为兄真替我司马家感到高兴啊!”

司马昭何等聪敏,立刻从他话中听出了一丝酸意,脸庞急忙现出浓浓的恭敬之色:“大哥今日如此谬赞,实在让小弟无地自容了。大哥您的刚锐进取、威猛果断,亦一向是小弟最为折服的。”

司马师听罢这句话,唇角一咧,露出一丝苦笑:不知二弟此言究竟是在暗暗讥讽他还是真的夸赞他?

正月十五的月轮极圆极亮。月华似碎银一般散在四野,或在草丛中闪耀,或在渭水上游移,或在稻田里跃现。夜幕上的那些点点星光,全做了这皎月最精致的点缀和陪衬。

“元宵节的月亮果然不错。”司马懿在胸前环抱双臂,眺望着那轮玉盘似的明月,慨然而道。

“咱关中的月亮比哪里都圆!”雍州别驾黄华连忙拍了一句马屁上来。众将也纷纷跟着附和不已。司马懿瞧着他们哄笑献媚的模样,只是含笑不语,抚须而坐。

今夜魏营摆开了元宵宴,因为有月须赏,筵席就在露天大坝上设了,一溜儿列了两排酒宴。魏军诸将按序坐着,一个个喝得满脸酡红,嘴里冒出的酒气喷得像牛喘一般“呼呼嗤嗤”的。

司马昭在右边长席的末座,望着父帅怡然赏月的样子,心头却禁不住思绪翻滚:果然一如先前所料,钦差大臣辛毗带来了圣旨,封赏父帅升了太尉之位,而丞相之职、九锡之礼则全成了一句空话。尽管早先已经知道将是这个结局,司马昭没由来地还是忍不住感到一阵莫名的惆怅和失落,大哥还差一点儿骂了娘!然而,只有父帅仿佛真正做到了心如止水,接到那道封赏诏书仍是一如平常,还欢欢喜喜地和大家在一起赏月共宴。父帅的修养功夫,真是了得啊!

他在这边想着这些念头,司马懿坐在那边却仍是笑微微举杯小酌一口:“诸君,幸得诸葛亮终于临阵身亡,蜀贼望风而退,我魏军上下今年方能享此元宵佳节!诸君今夜尽可开怀畅饮,不醉不休!”

“那是!”魏平一拍大腿,“也亏了大将军您御敌有方,否则诸葛亮怎能被您活活拖死?”

“对!对!对!”胡遵醉意朦胧地举杯来敬,“大将军——不,末将应该改称您为‘太尉大人’了!咱们打败了诸葛亮,就请您赐下‘轮休省亲’之令,让咱们也回老家和父母妻儿好好聚上一聚!”

听了这话,司马懿手中的酒盏一停,缓缓地放了下来,盏中的酒光浮影反射在他眉宇间,似阴翳一般萦绕不去。

“咱们关中这边可算是消停了,”他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可是你们知道吗,陇西南安郡那边今天下午又送来了六百里军情紧急讯报!和蜀寇内外勾结的氐蛮正在那里大肆作乱呐!”

他此言一出,场中立刻静了下来,静得仿佛连一滴水珠掉在地上都可以清清楚楚地听见声响。

“拿陇西地图来!”司马懿一摆手。

蜀军在诸葛亮帅帐留下的那幅宽大的陇西军事地形帛图当众徐徐展开了:在火炬照耀之下,图上的山谷河道便似一条条筋脉般,缓缓地编联成了一张偌大的网络——

司马懿举起手中的细长铜杖指向了南安郡一带的位置:“诸君须当警醒,诸葛亮虽然死了,但并不等于我大魏的关西疆场从此就必然安若磐石了。且不说姜维已经从成都赶回了南郑仍在虎视眈眈,便是南安、武都、白水、阴平那里的氐蛮、羌夷,俱为诸葛亮生前钉在我陇西心肺地带的一枚枚毒牙啊!只有乘势而上,再接再厉,彻底拔掉这些‘毒牙’,肃清这些拥汉反魏的蛮夷,我大魏关西三千里疆域才能永远稳若泰山、波澜不惊!”

看到司马懿如此郑重其事,郭淮、胡遵、魏平等诸将的酒意早已消了大半,一个个肃然挺身而坐,不敢再有妄言乱行。

司马懿收了铜杖,嘴角向军师赵俨那里努了一下。赵俨会意,立刻起身来到帛图前一边指点着,一边向诸将介绍道:“蜀将王平如今正盘踞在骆谷城,煽动陇西氐蛮东侵作乱,已经攻破了临水、洮东等三四个县城。凉州刺史孟建大人已经亲自赶到南安郡坐镇弹压。而陇西的蛮族寇贼之中,唯有氐酋苻双以武都境内的蛇盘山‘四条洞’为巢穴,依恃地利之险作恶。这苻双来历不俗,素为陇西氐蛮名山名寨之共主,自号为‘氐王’,颇有威望,且与蜀寇勾结最深,不可不谓我大魏陇西疆域的心腹之患!”

“赵军师言过了!想那区区氐蛮,有何能耐?”郭淮一脸的不以为然,双手一拱,傲然道,“太尉大人,淮甘愿身任先锋,只率数千儿郎前去,十日之内便可擒那苻双来见诸君!”

赵俨直盯了他片刻,冷冷一笑:“郭牧君千万不可小看此贼!孟建大人用兵之才与你相比如何?他已在南安郡坐镇指挥,与苻双交锋了足足一月有余,仍是拿他不住!你想在十日之内便可手到擒来……嘿嘿嘿,恐怕这才是有些‘言过’了!”

郭淮一听,不禁面色一滞,暗暗沉吟犹豫起来。那氐蛮贼兵伏于深山老林之中,彪壮凶悍,神出鬼没,自己用堂堂雄师前去讨伐,确是有些棘手。他们可聚可散、忽进忽退,我疲则来扰,我战则先逃,我弱则狂攻,要想铲除实为不易。而且,万一稍有失利,被这小小氐蛮损了自己的名头,那更是大大的不合算了!

场中其他诸将自然也是抱着他这同样的心思,一个个顿时缩了脖子,谁也不敢出头上去主动请缨了。

司马懿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底暗暗一笑,脸上却不动声色,只微微笑道:“以本太尉之见,诸位将军和各营士卒,这几年和诸葛亮斗得也忒辛苦了,本太尉甚是不忍,你们该当返回关东‘轮休省亲’的,还是安安心心地回去‘轮休省亲’。至于剿灭武都郡内的氐蛮嘛——正所谓‘杀鸡焉用牛刀’,就不必劳烦在座的列位将军了。司马昭——”

他这一声唤出,诸将都是一惊。司马昭更是暗暗大震:父帅竟然点了自己的将了!莫非父帅要派自己前去主持征剿氐蛮?念及此处,他心头不禁又是紧张又是兴奋,马上腰板一挺,双眉一立,凛凛然走到坝间抱拳而道:“请太尉大人示下!”

司马懿深深地看着他,将手中铜杖向他迎面一指:“本太尉在此任命你为镇西征氐特使,以太尉府参军之职衔前去南安郡协助凉州刺史孟建荡平氐蛮!”

司马昭心中大喜,正欲朗声而应,却听旁边席位上司马师一声大喊震动全场:“父亲大人!孩儿也愿主动请缨,陪同子上一道前去征剿氐蛮!”

司马懿冷冷的目光一下直扫过来:“司马师,本太尉另有要事交付于你。你暂时就不必前去南安郡了!”

司马师一跃而出,便要上前争辩——就在这时,一名亲兵侍从匆匆跑进场坝当中,径直向司马懿屈膝跪下急声禀道:

“太尉大人:朝廷钦差大臣、大司农桓范亲携圣旨已到营门之外,有请太尉大人移驾前去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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