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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凰, 我有话对你说……”
楚怀珉欲言又止,黄昏这时将至,窗外边刮起了一阵凌乱紧风, 她立在龙案旁,浮影交横, 有些失神地看着秦姬凰极度疲态的侧脸。
过了会秦棠景停下了翻找奏报动作, 缓缓抬起脸, 灰暗无光的眼神只有看到楚怀珉那刻,才散发一丝丝神彩。
“这么巧,孤王也有话要问你,你今日见过母后了吧?”
这话声音也挺轻, 尽管神劳形瘁,她对着面前人还是勾了勾唇,温柔地绽放个笑容。
楚怀珉心疼,也回了抹微笑, 主动上前抱住她: “见过了, 太后与我说了很多, 你想知道么?”心跳急促, 一阵阵地发紧。
“不想。”出乎意料地,秦棠景一口拒绝, 并没有死咬追问下去, 反手去牵楚怀珉手,将她拉到席座上并肩坐着:“别管那些烦心事,爱妃你呢,就安安心心待在孤王身边, 陪着孤王就好。”
“有你在, 孤王踏实。”
听见她这些话, 不知为何,这时候楚怀珉反而有种几乎窒息的感觉。
她心依然发紧发胀发酸。
——“摆在你面前也有两个选择,要么佩思,要么姬凰,你只能选一个,千万别太贪心,世间根本没有双全法。”
隔了很久,宋容这番话始终如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
到这时楚怀珉总算回过味了,当时宋容没对佩思下毒手,她有更大的目的,就是为了给秦国今后制造一个忌惮的因素,一个让所有人无法忽视的隐患。
曾经宋容也说过,她要让活着的人生不如死地活着。得不到,不如毁掉!
她做到了。
生前宋容从来看不得她们欢好,死后也不肯善罢甘休,这世间只要她楚怀珉活着就是最大的错,根本没有人肯容忍她喘口气,也根本没有人轻易放过她和她!
真相既残酷又无情。
满殿寂静,一声止于唇齿间的叹息稍纵即逝。
秦棠景还在批阅她的奏报。
楚怀珉同坐席位上,将头缓缓靠住了姬凰肩膀,几滴灼泪沿着眼角悄悄滑下,最终完全没入秦王衣衫当中。
翌日,天色将明未明,秦棠景已经早早起身。
床榻间楚怀珉躺着尚在梦中,睡容似乎有些不安,眉头紧蹙。
秦棠景于是伸手,轻轻地抚平楚怀珉双眉,指尖随之勾勒她的脸,等心满意足了,一记亲吻这才落在她洁白的额头,低声: “有我在,没人伤得了你。”
出门前,她把床头柱那把光明剑取下来,擦了又擦。
路程不算很远,到时天色刚好大亮。
这座宫殿她常常来,所以熟悉御路每个台阶,年少她还特意数过,从下往上共九十八台阶,只比君王少一个。其上雕刻着龙凤呈祥,很是尊贵,阶梯中间更有一条太上宫主人通行的华丽红地毯。
现下秦棠景就站在那条地毯,还差二十个台阶登顶时候缓缓屈膝跪倒。
“大秦先祖武公,第三十三代子孙,秦贤先王之女姬凰,叩拜国母王太后!”
太上宫,一切依旧,唯有正殿外这把声音清晰嘹亮。
没过多久,一名掌事侍女匆匆出来,这次不像上回苦口婆心劝她走,战战兢兢地,直接扶她起身: “您这可折煞咱们太上宫了,大王快快请进。”
掌事侍女态度不同,但母女俩这次见面还是上回场景,只因秦王来得太早了,卫太后刚刚起榻,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发。
秦棠景进殿,站在屏风边上定定地望着那抹身姿,越望心中越不是滋味。
人还是当初的人,她却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蹦跳地,跑过去扑进母后怀里。
尽管她很想很想扑进母亲怀里,诉说着这些年自己的辛酸与委屈,尽管她很想很想得到母亲的温暖关怀,尽管她很想很想当个孩子,抱着母后腿哭哭就有糖吃,可是她终究不能了。
终究不能任性肆意了。
“姬凰?”那头这时响起声音,是母后转过了身,轻唤:“过来。”
秦棠景压下万般思绪,眼神横扫示意众侍女退开后,走过去自然地拾起梳子,接替了侍女位置。
“母后,数年不见,你怎么白了许多头发?”她道,垂眼铜镜。
镜中人,依旧是她那个有时严厉,有时又极致慈祥的母后。
“母后已老了,自然生白发,比不得你们年轻力壮。”
卫姒应了声,心里虽是高兴女儿终于愿意来见自己,视线从铜镜里落到姬凰脸上就没离开过,她面上却表露无痕:“回宫那日你杀尽叛臣,威慑四方,你称得上杀伐果断。但祁王府一日不除,始终是个威胁,必要时心狠手辣才能稳坐王位。”
秦棠景拿梳的手顿了顿。
片刻恢复正常,她娴熟地挽起母亲满发乌霜,一梳梳到底。
“儿臣答应过明素,饶恕祁王府罪责,儿臣不可食言,至于秦明月,孤王对他另有惩处。”
卫姒道了声原来如此,柔声:“你是君,由你来做主就是了。”
“多谢母后。”
秦棠景微微弯下腰,双手环着卫姒臂膀,终于忍不住了,十足贪心地将脸埋在母亲颈肩:“还望母后不要怪罪儿臣迟归,让母亲受委屈,儿臣也感到十分内疚。”
这一句发自肺腑。
在外征战期间,得到王宫回信消息虽寥寥无几,但隔段日子收到一封,倒也让她知道母亲现状无恙。
“只要你安然无损回来,这对母亲来说就是最大的欣慰。”
卫姒还是柔声,轻拍了拍姬凰手背,笑她:“这么早急着过来,还没吃早食吧?我让她们准备你最爱吃的肉馅饺,你陪母亲一起进膳吧。”
有最爱吃的肉馅饺,又有母亲,秦棠景当然满脸春风应了。
站直身,秦棠景一边闲聊着,一边继续帮母亲梳头发。
但左一句右一句,就是不提在外打仗那些事,尽是些宫里戏笑传闻。
卫姒到底听出了醉翁之意不在酒,于是佯装嗔怒: “你啊你啊,长大了都不与母后交心了。无事不登三宝殿,说说吧,秦王有何旨意?”
这一句终于进入正题。
秦王沉吟了下:“孤王要立后。”
“立谁?”
“楚怀珉。”
很好,气氛从这里开始莫名地有些僵化。
“你考虑清楚了?”卫姒道,又添了句:“她是亡国公主,与你对立的死敌。”
“不管她是谁,我只认她是我的人,我的妃子。”
秦棠景语气坚定。
这般言论,却把卫姒惹得又气又乐,当年连她都不敢冲破的世俗,却被自家女儿凭一人之力改变。
“可姬凰你也别忘了,当初楚怀珉是你宁愿舍弃二十座城池,也要抢回来的人,你真能放心她成为大秦王后?不怕她对你心生二心?”
不愧是她卫太后的女儿,果然是有备而来,只听姬凰一字一顿地道: “六国皆亡,她早不是楚国长公主,她连家国都没有了,终日只能守着孤王的咸阳宫,除了我,她还能依靠谁?”
“如果我都不护着她,又有谁还能保她一世无忧?母后,儿臣什么都听你的,就这件事,儿臣只问您一句话,当真不能放过她么?”
卫姒仔细想了想,各方面都考虑到了,得出的结果依然还是一样的,她遗憾道:“不能。”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秦棠景握紧木梳,压抑着道:“难道我做为一个君王,连这点决定枕边人的权力都没有么,那我还算什么王呢?”
从小到大二十多年了,事事都依顺着,再有两年她就三十了,为什么就不能让她真正地,堂堂正正地做回王!
事端好像朝着不对劲的方向发展,这当口掌事侍女相当合适地出现:“太后,大王,请移步偏室进膳。”
秦棠景转头,冷刮她一眼,只那一眼,孤绝阴鸷。
掌事侍女后背立刻发寒,赶紧低头退出去。
卫姒这时出声:“什么事我都可以依你,唯独这件事,不行。哀家不想百年千年之后,史册上记载哀家的女儿,声誉毁于一旦,后世万年全是骂名。”
“一人做事一人担,我不怕!”
“你不怕,哀家害怕。”卫姒起身,抚着姬凰肩膀,凤眉凌厉: “答应你也行,除非你把母亲当成绊脚石,一脚踢开!”
“只要哀家还在,你便永远无法顺利立后。你要相信母亲,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大秦国,为了你,更是为了你千秋万代的江山社稷!”
秦棠景一颤,耳朵嗡嗡震响,最终双膝啪一声跪地,整个人伏倒自己母亲脚边: “母后……当真要如此逼儿臣么?”
卫姒轻叹,也是不好受,蹲身抚摸她脸:“不是我逼你,是你在逼我。”
秦棠景额头抵地,没有说话,额角慢慢沁出汗水。
“不信你试试,看朝堂那些大臣哪个答应?他们惧怕你的威势所以才不敢直言,但他们私底下多得是守旧的人,秦国变法这么多年尚且不能改变他们的思想观念,你万不可操之过急。”
秦棠景还是不作声,卫太后这席话非但没有熄灭她的希望,反而使她重燃熊熊战火。
她明白了,秦国变法还是不够彻底,不够深入人心。
“恕儿臣不孝,孤王不是小孩子,今后不能再聆听母后教诲了!”
重重三磕。
每一下都是用尽全身力气。
见秦王离宫,守在屏风外的掌事侍女这才敢喘口大气,她一进到内室,就看到卫太后正揉着眉心,很头疼的样子。
掌事侍女近前,帮按捏卫太后额穴,一边叹道:“大王实在可怜,被逼着出宫,十年了,好不容易灭掉六国,回来又被逼着与您反目成仇,被逼着下定决心从您手里夺权,太后您虽也是用心良苦,但真要这么做吗?”
卫姒闭眼:“不这么做姬凰该如何掌权?那些老家伙藏太深了,趁哀家还活着,先收拾他们。哀家真老了,活一日少一日,到底庇护不了她多少年。”
“那太后也不用把您自己……”
“哀家也是块绊脚石,更是一枚必死棋子。”卫姒接话,嘴角微扬:“早点清除也好,如此才是为王之道,才是不输我卫姒的秦王;生在王室,这就是她的命。”
“对了,把这肉馅饺送去长兴宫吧,大王爱吃。”
* * * * *
秦棠景前脚跨进长兴宫,一旁草丛间立刻有个小儿打滚出来,抱住了她的双腿。
小小白净的脸,一双亮晶晶的眼珠子不染一丝杂质,楚佩思清脆地咯咯笑,正仰着小脑袋看她,奶声奶气喊她:“姑君!”
“又贪玩了是不是?”秦棠景见她就笑,不客气捏捏她鼻子,抱起她坐在台阶上逗弄。
楚佩思一听把头摇成拨浪鼓,又见秦棠景额头磕破好大块皮,露出里面猩红可怕的皮肉,小姑娘脸都急红了,小嘴巴怼到姑君额头吹吹,小大人似的问她疼不疼。
小姑娘撅着小嘴巴那模样,可爱又滑稽,因为姑侄相貌有几分相似,倒像极了楚怀珉撅嘴巴似的。
秦棠景于是忍着笑,一本正经地道:“佩思亲一口,也许姑君就不疼了。”
吧唧一声,楚佩思被哄上当,急冲冲对着秦王脸颊献出了宝贵吻。
秦棠景这下忍不住笑出声: “佩思这么乖这么听话,以后乖乖地住在这里好不好?”小姑娘的天真无邪很快让秦王忘了烦恼,充分运用小皇叔哄骗她那套,“姑君的家,就是佩思的家哦!”
楚佩思犹豫着,左看看右看看,再小心翼翼地爬到秦棠景耳边,小声地道:“佩思不想住在这里了,姑君姑姑带佩思离开好不好。”
“是因为姑君的家,不好玩么?”
“我喜欢姑君家,可是这里好多大姐姐大哥哥,都不带我玩,好大声跟我说话的,可是我听不懂。她们一直说我是……亡国,呃……噢,佩思记起来了,亡国奴!姑君,亡国奴是什么呀?”
这话一出,四周抽气声比比皆是,大片侍女侍从集体跪地大呼秦王饶命。
亡国奴,亡国奴是什么?
显而易见,在跪地求饶这些人眼中它是低贱卑微的,是被奴役折磨的,是饭后谈资与人打发闲暇时光的,是背后肆意嘲笑辱骂的权利,更是作为战胜国秦人的骄傲和荣耀。
可对于亡国奴而言相反,它是屈辱,是耻笑,是血海深仇,也是国仇家恨,更是穷其一生都抹不掉的羞耻痕迹。
一方霸道欺凌,一方则心怀仇恨,然而双方输赢已定,无论做出哪种姿态这都无可厚非。
但楚佩思终究只是个孩子,一个涉世未深无法理解亡国奴含义的孩子,许是她被那位楚某人保护得太好了,亡楚最后一位小公主此时竟能亲切地依偎灭国仇人怀里,好奇地问这么一句亡国奴是什么呀?
抱着她坐在台阶上的秦王却怔愣当场,久久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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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来两三章就完结了,绝对没水剧情哦,都是必要剧情。
她们上代人番外就是所谓水的情节,已经穿插回忆,所以不会再写了。
再者最后结局,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作者保证,绝对没绷,都符合她们人设。
感谢各位大大追更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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