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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倪先生来接他们,酒店的房间立萱已经退了,但没有跟姜意珍讲。她特别想见一个人。她按下门铃的时候还猜想着,她这几年会有什么变化,可开门的还是那个小女孩,只是从前她站着,如今她坐在轮椅上。世人都变了,唯有她们两个,一个还是扎着马尾,另一个还是会用发夹夹住刘海。立萱说:“郁志琪,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夹住刘海真的太难看了。”
志琪愣了愣,立萱站在门外调侃:“需要我说一句‘嗨,你好吗?’。”她为她推了轮椅进门,志琪问:“怎么找到这里的?”要知道她搬了新家。立萱说:“新锐作家,要得知你的住所并不困难。”
她写了几本爱情小说,没想到火速蹿红。立萱打量了她的新家,温馨干净,玻璃柜里有几瓶好酒,说:“要不要庆祝一番?”
志琪问:“庆祝什么?”立萱说:“见到我你不开心、不高兴、不兴奋?”志琪说:“你找骂吧?”这几年一直没联系,连庄学仁那里立萱都事先打了招呼。立萱说:“生气啦?”
志琪弯腰摸了摸小腿:“这两日有点浮肿,医生说要忌口。”立萱说:“辛苦吗?”
志琪摇头说习惯了:“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本来是想谈生意的,可是下午突然有事给耽误了。”
志琪把身后的靠枕丢了过来:“原来我也是这个耽误的结果,真是贵人事忙。”立萱讨好地说:“我发誓,你写的每一本书,我都有买十本送人。”志琪忍俊不禁,两个人磨了一会儿嘴皮子。熄灯之后,立萱觉得好像回到了从前的宿舍,顿时生出一些感慨,当时只道是寻常。
“志琪,你睡了吗?”
没有人应声,立萱说:“陆锦一要结婚了。”这一回,她听到她翻身。
十几岁的时候,立萱觉得这天下最花心的人大抵是陆锦一了,想不到他们几个人中,结婚最早的也是陆锦一。Zoe真不错,简直像仙侣奇缘,如果那天晚上她没有遇到垨真,哪来这样一段美好的姻缘。可见世事如棋,步步都是精心安排好的。
立萱犹豫着要不要去参加婚礼,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又怕影响到志琪。看到窗外的月光倾泻进来,她想到了在仙本那的晚上,其实也没有过几年,却完全物是人非了。其实连物也不是旧物了,志琪搬了新家,什么都这样新。一出学校,生活如乌云一般压上来,拨开云来,闷头就撞上了这多事的人世。
志琪翻身坐起,问立萱口不口渴。立萱倒了杯水,志琪问她:“睡不着?”
“今天见到垨真了。”
志琪说:“你走的那个季节,他常来我这里,总是怀疑我骗了他,认为我肯定知道你的去向,却不肯告诉他。他见到你该很高兴吧?”立萱望着在夜风里飘动的窗帘,说:“不知道,他没有看到我。”
“你明天还去参加婚礼吗?”
“不去了。”之前那么纠结全是为了他,可是想到他已经忘记了,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悲恸。她做了一回壮举,牺牲了他,他忘记她,于情于理都无话可说。现在他有了幸福,自己落得这样惨,她怎能不伤心。
志琪问:“你那时走得太突然了,后来姜意珍也来我这里找你,眼睛红红的,伤心倒是真的。”
这一回立萱良久没有说话:“志琪,我离开的时候,以为时间可以抹平一切,以为自己可以撑得下去。可是今天,看到他送许摘星离开的时候……”立萱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不应该回来,如果不回来,那个说着等她的男孩会永远等着她。
“睡吧,别想太多。”
可是两个人辗转反侧,都没有睡意。志琪问:“你明天真的不去吗?”
立萱在黑暗中坚定地说:“不去。”因为去的话,太可怜了。
志琪说:“立萱,你去吧,带我一起去。”
立萱没有想到志琪会说她想去。难道这么多年来,她对陆锦一一直旧情难忘?可是再难忘又有什么办法。又想到,垨真也该恨她一辈子吧,那么狠心,都没有正式道别就离开了他。立萱突然觉得悲从中来,有些事当事人从来不知情,将来也永远不知道。
立萱还记得在仙本那时志琪眉飞色舞的生动表情,说她喜欢陆锦一。可是仙本那之行好像是前世的事情,所有的一切早已面目全非。
志琪在黑暗里幽幽地说:“你说他不适合我。”
“嗯,”立萱说,“你说,爱本来就是飞蛾扑火,坠入深渊。”
两人在黑暗中默契地笑了,不像早几年那样张扬,原来岁月是这样让人成长,但对一个人情深至此值不值得?
立萱特意为志琪挑选了一条很美的长裙。
姜意珍让阿闯来接她们。见到Zoe的时候,她跟姐妹淘正在拍照,立萱俯身照了几张,就去室外呼吸新鲜空气了。这婚礼是西方的室外婚礼,台子已经搭了起来。轮椅上的志琪在台边,立萱站在她身边,看到陆锦一一身深色西装,打着黑色领结。
这一室衣鬓香影,数他最帅。立萱说:“果然还是有些资本。”志琪笑了笑,说:“我当时大抵也是迷上了他的外表,众里寻人,一眼望过去,漂亮得占尽优势。”举手投足都是一种优雅,皱眉也有一种风度,简直让人着迷。
志琪说:“公司酒会的时候,我邀请过他。那时候最大的心愿就是想跟他跳一支舞,所以专门去学了拉丁舞。”她说完哈哈大笑了起来,为着一去不返的青春和那些在青春里不被人所知的疼痛。可这愿望再也无法实现,再华美的衣裙也掩饰不住她日渐瘦弱下去的双腿。立萱问:“志琪,你那个时候怎么没有表白呢?”
“什么时候,摔断腿之前还是之后?不爱我,对他而言都是负担,告诉他有什么用,他会怎么回答我,尴尬地笑,或是开心又有一个人为他心动?这不过是他生命里的一段插曲,许多段插曲中的一段。有些爱一开始就注定了没有收获,是飞蛾扑火,只是抗拒不了那样的吸引。明知道是陷阱,欲生欲死,却不能放,也放不开。不要说跳舞,连拥抱这件事情,我也做不到了。”她今日倒是一点也不后悔当时没有向他表白。忍住了刹那冲动,今时,她仍能以朋友的身份来参加婚礼。
立萱沉默了半晌,她说:“志琪,你等等我,我不会跳舞。”
立萱走到陆锦一的面前,他笑着问:“立萱,今天人多没有照顾到你。”立萱说:“锦一,我想麻烦你一件事情。”锦一见她一脸严肃,问:“怎么了?”立萱说:“我能抱一抱你吗?”不等他回答,立萱踮起脚抱住了他。陆锦一低声问:“发生了什么事情?”立萱说:“我就是想抱一抱你。”替我朋友抱一抱你,她伏在他的肩头上无声地流下了泪。
可这毕竟是婚宴现场,两个人的拥抱立刻受到了瞩目。锦一不着痕迹地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调侃说:“立萱,你吓我一跳。如果不是我了解你,也会误会,好像你暗恋了我多年,今日新娘不是你,特别伤感。”
立萱心酸不已,如果那时她像志琪一样忍得住深情的诱惑,今日她会跟垨真一同前来观礼。
锦一说:“垨真来了。”
立萱想象过无数次再见到垨真要说些什么话,却从来没有想到过,再见到他时,他身旁会多一个人,许摘星的手放在他的臂弯中。立萱没有动,以为他会走过来,至少说句“嗨,你好吗?”敷衍也可以。
垨真只是望着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然后,他身边那位许小姐说:“垨真,我们先去跟Zoe合影。”他点了点头,大步离开了。她手里拿着最新一季的LV手袋,肩头披着本年度最新的披肩,隐隐传来沁人的香水味。然后,她随他大步离开了,只留下呆若木鸡的立萱。
这世界仿佛都空了,什么人都消失了,唯有她,听着那渐行渐远的高跟鞋声。
原来一个人伤心至极是流不出泪来的,因为不相信。直到志琪来拉她的手,立萱如从噩梦中惊醒,她说:“志琪,我给锦一打个招呼,我们就离开。”志琪说:“算了,这么多人,谁顾得了谁。”这么多人,几乎都不认识,倪家与陆家对她和志琪来说,仿佛都有点太遥远了。
但锦一叫住了她:“垨真他……郭医生马上就要来了,你们见个面再走吧。”
立萱说:“好,那我去外面等她。”
郭医生进来的时候,看到有人低头推着志琪出去,半长的头发挡住了她的侧脸。有好几年没有见过志琪,郭医生一时没有认出来。她在人群里找到锦一,问:“垨真呢?”锦一正在招呼客人。郭医生说:“刚才我出门的时候,他给我打电话,让我给他开帕利哌酮缓释片。”锦一怔了一下,问:“上次西欧那边的主治医生过来,不是已经出具了康复报告吗?”郭医生说:“帕利哌酮他以前吃过,他只说最近有点烦,药我带来了,要不要给他?”
锦一说:“给我吧,我去看看他。对了,立萱来了,在前面草坪上等你。”
锦一转身向新娘的休息室走去,在玻璃阳光房外看到垨真,他正坐在藤椅上,脸上有些倦容。锦一问:“没有睡好吗?还失眠吗?”垨真说:“不用招呼客人?”锦一把药递到他面前:“郭医生让我把药交给你,垨真,身体不舒服?”垨真说:“没有,就是情绪不太好。”
垨真有点不耐烦,伸手去拿药。锦一说:“要少吃,帕利哌酮有副作用。”垨真僵了一下,才说:“我有分寸。”他刚才看到了立萱,却没有打招呼,这让锦一觉得有些纳闷,问他:“垨真,刚才……”许摘星从新娘休息室里出来,看到垨真手上的药,一惊一乍地问他是不是不舒服,垨真说没事,问:“拍完了?”
许摘星讨好地笑着说:“嗯。”垨真站了起来,说:“锦一,那我们先走了。”锦一有点生气,垨真说,“人太多了,我不习惯。摘星说想过来看一看Zoe。”这样看完就走,也有失厚道吧。但锦一了解他的个性,无奈地说:“晚上有私人聚餐,我给你电话。”
垨真说好,许摘星对锦一说了抱歉,锦一看她妆容精致:“下午过二人世界?”许摘星说:“朋友聚会,但垨真不去,他要去钓鱼。”两个人又沿着来的路回去了。因为是室外婚礼,车子停在草坪外,草坪的地势颇高,垨真为许摘星拉开了车门,绕过车身的时候,看到草坪上有人,逆着阳光有点看不清,但是那身影却是再熟悉不过的。他贪恋地眯起了眼望了一会儿,可是阳光实在是太强了,垨真微一偏头,再望过去,已经没有人影了。
立萱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郭医生说:“躲什么,还怕许摘星见到你?”
立萱问:“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总是有那么一点好奇。郭医生说:“不知道是怎么认识的。有一次,我去别墅进行例行检查,他说头痛,痛得死去活来,非打电话叫她来看他。不过我听许小姐说,是在聚会上认识的。”这也不是不可能,倪家与许家从前虽不亲近,可总有些相同的朋友来来往往。郭医生继续说,“一开始他挺爱黏着她的,总是给她打电话,我跟锦一都担心会是移情作用,这不像是阿斯贝格症候群的表现。”郭医生那时很是担心了一阵,总觉得许摘星一定跟他的习惯有着某种关联,因为垨真不像是一开始就能跟人打得火热的人呢,但全无线索,许摘星跟立萱也完全不同,性格更是南辕北辙。
立萱语无伦次,只说:“这样不是挺好?”郭医生说:“也不尽然,这几年我好像越来越不了解垨真了。你不知道,他生日前给许摘星打电话,让她来给他过生日,语气强硬地说‘务必要来,爱你’。简直不像是从前那个垨真。”
立萱笑着,郭医生说:“他从前就诊的时候,总爱问人,什么是爱,什么是依赖,也不知道听谁的,说自己分不清。”立萱还是笑着,郭医生看着那跑车滑出去的轨迹,消失在视线中,说,“立萱啊,垨真他知道你是垨业的姐姐了。他问我,如果他有了女朋友,你会不会回来。这回听说要订婚了。上次我问他,这回分清什么是爱,什么是依赖了吗。”
“他怎么说?”
“他说分清了。”
立萱心里响了个雷,倘若他跟许摘星是爱,从前那么黏着她,全是习惯。
回去的车里,立萱满脑子被这个念头占据。从符阳到市区,直线距离是三百四十公里,是去马来西亚的三分之一,到美国的百分之一,可就这三百四十公里的距离,立萱觉得自己离垨真那么遥远。
原来无处安放的担心,这一回落了地,跌下来重重一摔。
几天之后,立萱接到了西班牙人安托的电话,让她再去一次金九集团,因为合同还没有谈好。
庄学仁不放心她一个人,但不是担心她个人安危。庄学仁说:“乔立萱,看不出来,你还是个人才。”立萱本想拒绝的,但那人说时薪再翻倍,她也故意抬了价,以为对方会知难而退,没想到第一次允许了,第二次更是开口大方。谁跟钱过不去啊,立萱收拾好衣物,决定要去。这一回,庄学仁说:“差旅费可不给报销了。”
立萱笑他小气,承诺他不会跳槽。这西班牙人果然是生意人,问她要了地址,有人会去接她。星期二早上,她出门,楼下停了一辆白色的SUV,有人拉开门下来,叫了她一声:“立萱。”
立萱很快就明白了,笑着迎了上去:“我早该想到是你,垨业。”好几年不见,他是长高了些,五官退去稚气,棱角分明,笑起来有一种让人沉醉的温柔。垨业说:“我听爸爸说你来过金九大厦,找到你还真是费了些心思。”他为她拉开车门。
立萱问:“那我们是来谈生意?”垨业开了车门说:“谈生意还需要我亲自来接你?”立萱说:“那就是叙旧咯,真是惊喜,垨业长大变笨了,你大可打个电话给我,何必要劳烦西班牙人。”他恍然大悟:“真的,我完全忘记这件事情了,因为他们带来你的消息。”立萱说:“真是托你的福,他给我加倍时薪。”
两个人在车里大笑,垨业说:“你比以前更开朗了。”
“有吗?”她问,“锦一的婚礼没见你去。”
“嗯,我刚出差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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