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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独一无二的傻瓜
傻就傻吧，世上聪明人太多了，总得有些简单的傻子。
【1】
江小满一觉醒来，发现苏宁安正在整理房间，立刻就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苏宁安被她笑得挺不好意思的，故意不理她。
“昨天晚上没回来呀，嗯？”江小满轻哼了声。
“胡说什么呀……”苏宁安红了红脸。
“现在是复合Plus的节奏了？嗯？”
苏宁安咬了咬唇，偷偷笑了起来。
江小满浮夸地长叹了一声：“愁人啊愁人！”
苏宁安白了她一眼，傲娇地哼了声。
江小满笑着转身出去，很快又折返回来，扔给苏宁安一个小盒子：“喏，新年礼物！”
苏宁安好奇地拿起来，结果只瞅了一眼，整个人就有点凌乱，直接冲着江小满就杀了过去，两只爪子齐齐地去掐她的脸。
江小满早有准备，哇哇乱叫着满地跑，两个姑娘闹成一团。
“喂，好心当作驴肝肺啊你！小没良心的！”闹完，江小满喘着粗气倒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呼吸。
“好意思说，哼！”居然送人安全套，真是太没下限了！
“当你的成人礼，有错吗？”
“你当我家医生和你家男人一样不要脸呀……”苏宁安嘴上虽然反驳着，但这气势确实有点弱。
“好姐妹才让你注意安全。”江小满坐起身盯着苏宁安，表情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你很喜欢他，喜欢了他好多年，可是他却认识你时间不长，所以，不管怎样，你都要注意保护自己，知道吗？爱情有千百种模样，不是所有的相爱都能白头，一定要先爱自己，再爱别人，知道吗？”
苏宁安咬着唇，定定地看了江小满一会儿，默默点点头。
世上恐怕再没有比江小满更靠谱的姐们儿了，她想。江小满说的句句都对，也正因为如此，才会让自己在每每被爱情冲昏了头的时候，还能拾回一丝清醒。
江小满是经历过事的，虽然她并没有明说，但能感觉得出来。
“别这么深情款款地看着我，瘆人。”江小满率先回过神来，夸张地抖了抖身子，仿佛抖掉一身的鸡皮疙瘩。
苏宁安笑了起来：“我爱你，小满。”
“别，我性别女，爱好男。”江小满嫌弃地白了她一眼。
苏宁安起身，把那个小盒子扔进床头柜。
“准备搬回来住了？”
“嗯。”
“你说你折腾什么？”江小满“嘁”了声。
“宿舍还是留着吧，突击考试用得着。”
反正拿过去的东西也不多。
“不搬去和你男神一起住呀？”江小满贼兮兮地笑。
苏宁安红了红脸：“不正经！”
“就你正经！”江小满笑起来，“晚上有跨年派对，去参加吗？韩瑞阳、邵嘉楠他们捣鼓的。”
“不用了。”苏宁安回答得很干脆，“林顾白手受伤了，我这几天要照顾他，哪里都不去。”
江小满愣了愣：“手怎么伤了？”
“患者医闹不小心弄的呗。”苏宁安脸色暗了暗，还是很后悔。
“什么患者这么嚣张？”江小满瞪圆了眼。
“就网上那个呗。”苏宁安顿了顿，又抬眼去看江小满，“是为了保护汪漪受伤的。”
江小满微微一怔：“几个意思？”
苏宁安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说了一遍，同时也把宋黎刚进门的那句话复述了一遍。
江小满皱皱眉，手指摸着下巴沉吟了下：“听起来林顾白好像和她没什么的样子，可是为了前女友伤了比命还重要的手，是不是有点出自潜意识？”
苏宁安愣了愣，没回话。
“安安，”江小满盯着苏宁安的眼睛，虽然这话可能不太好听，但她觉得自己必须说出来，“以你对林顾白的了解，如果你昨天不在场，汪漪在那种情况下要求他过去，你觉得他会不会去？”
苏宁安没动静，只是眼珠不安地动了动。
“不管于公于私，还是出于男人对女人的礼仪，他都会去。”江小满一脸认真地继续说，“不过就因为你在，所以他才不得不征求你的意见。”
虽然这话听起来让人不太舒服，但事实确实如此。苏宁安脸色有些发白。
江小满握住她的手安慰：“所以，这件事，你根本不需要内疚后悔什么的。这是他自己做的决定，你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懂事的女朋友该做的。”
苏宁安低着头，没说话，半晌后，突然又抬头笑了笑，眉眼弯弯：“我是不是看起来就很懂事，很乖巧呀？”
江小满无语地看了她一眼，半天憋出两个字：“傻妞。”
苏宁安淡淡笑了笑，没说话。
傻妞？林顾白也说自己傻。不过，傻就傻吧，世上聪明人太多了，总得有些简单的傻子。
虽然林顾白坚持手伤没有什么大碍，但她还是坚决拒绝了原计划的出行，把活动事项全部改成休养生息。
苏宁安那辆可怜的小车一直到现在都没被提回来，正好趁着这个时间提车。
提完车，林顾白一看到她打算开车，立刻就笑了：“就你那技术，能行吗？”
“怎么不行，我技术可好了。”
苏宁安很自信地就要坐进驾驶室。
林顾白单手撑着车门，脸上带着一丝促狭的笑容，一切尽在不言中。
苏宁安猛然反应过来，脸微红。
“上来呀，”她跺跺脚，“今天保证不撞车。”
“我来开吧。”他还是有点不放心，“上次那样你都能撞上，真怀疑你驾照怎么考出来的。”
“我真的可以的！”她气鼓鼓地关上门，系上安全带，好像真有点生气了。
林顾白这才收了笑，坐上副驾驶：“开玩笑的，慢慢开。”
让林顾白有点意外的是，苏宁安开车的技术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怎么也到不了停车场那样的安全距离还能追尾撞车的地步。
也许这就是缘分吧，他想。
如果没有那一次追尾，他们也不可能认识。
这样想着，他看向她的目光就有点灼热。
她察觉到这种目光，转头看了他一眼。
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升温。
她赶紧转过了头，专心开车。
直到在大卖场地下停车场停好车，她还没缓过劲来。
他含笑走过来牵住了苏宁安的手，十指紧扣，还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她羞涩地低下头。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最后实在没忍住，倚着车门，便笑着吻了上来。
他原本只想浅尝辄止，却没想到一碰上她柔软的唇，尝到她香甜的气息，就有些控制不住，手上用了点气力，把她重重地压在车身上，尽兴地纠缠在了一起。
今天是最后一个工作日，上午的停车场几乎没什么人，空旷的场地，连呼吸都带着点让人心跳的回音，有种3D环绕立体声的错觉，让人听起来更加脸红心跳。
他的右手手指插进她柔软的黑发间，动作带着毫不掩饰的渴求和热烈。
她知道他左手不方便，便下意识地为他的左手腾出空间，头竭力地仰起，配合着他的动作，把自己更完整地送给他。
她的这种主动让林顾白有些失控。
他已经记不起自己上次这么失控是什么时候的事。也许从来没有过，他一直是个矜持而自律的人，在公开场合接吻，这是第一次。还吻得这样欲罢不能，更是第一次。
只有苏宁安，才能让自己有这种随时随地想要与她纠缠在一起的冲动心理，确实有点让他始料未及。
她开始有些站不住，而这样隔着厚厚衣服的单纯亲吻也有点让他不太满足心底让人无法压抑的渴求。
他暗叹了口气，终于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一些，让她靠在他怀里慢慢地平复呼吸。
等她好不容易在他怀里抬起头，他才扣着她的手笑。
“走吧。”
不知道别人恋爱是不是这样，苏宁安觉得自己快完蛋了。
不管什么样的林顾白，她都觉得完美得不得了。
这绝对是病，得治。
江小满说，不是相爱就一定能白头到老。
如果不能与他共白头，她想她也一定不会再爱上别的男人。
只有一个林顾白。
之前被他惹怒时，她曾自以为潇洒地觉得这样放手也很好，现在看来，放开这个男人，绝对是她的生命中无法想象的一级恐怖事件。只是想一想，就会有种天要塌下来的感觉。
所以，她一定要和他白头到老。
爱情既然有千百种样子，她为什么不能塑造她想要的那一种？
娶我吧，她偷偷地看着他好看的侧脸，悄悄地想。
我这么乖巧、这么懂事，还会给你做很多好吃的，还会给你生可爱的胖娃娃。
虽然我不懂你的工作领域，但是，我可以做你最善解人意的后盾。
我可乖了。
比你养的薄荷还要省心。
所以，你要不要试试呢？
【2】
夜幕渐垂，新的一年即将到来。
世界开始浮躁，到处都是喧嚣。
但苏宁安还是拒绝了所有的跨年派对邀请，只想和林顾白静静地待在一起。
有他在身边，就是全世界。
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最有意义的一次跨年。
他们也并没有做什么。他在看书，她在复习，偶尔抬头互相看一眼，心里就觉得满足而踏实。
很真实的幸福感，带着蜂蜜似的甜。
时针分针秒针终于重叠在了一起，有些地方已经燃起了烟花，窗外有五颜六色的火树银花，让寒冷的夜也显得格外动人起来。
“新年快乐。”他走过来亲了亲她的唇。
“新年快乐。”她红着脸搂住他的脖子，阻止了他浅尝辄止之后的后退意图。
他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大胆地跨坐在他的腿上，抱着他的头，怯怯地想要顶开他的唇齿。
他呼吸瞬间粗重了起来，毫不迟疑地用右手压住了她的后脑勺，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
这样的深夜，这样的两个人，苏宁安已经对即将发生的一切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到最后她发现，他虽然吻得很深，但手和身体都没有越矩，在实在忍不住之前，便放开了她。
“乖乖地睡个觉吧。”他抵着她的额头，哑着嗓子对她说。
她双手捧住他的脸，对上他的眼睛。
他的眸光深沉似海，有欲念，更有克制。
更重要的是，那海一样深邃的眸子里，满满都是她的影子。
江小满说，每个人与爱人的相处方式都不同，源自每个人的个性与背景，不能因此就矫情，就怀疑，甚至生出满满的不安全感。
她现在好像开始慢慢地明白这一切了。
江小满要她爱别人之前，先爱自己。
可是，她现在想要对江小满说，她的男人，比她更爱她自己。
他绝对是个远离时代的保守异类，还好，他只属于她一个人。
这比什么花言巧语都要让她觉得踏实。
夜很深了，这样的深夜，这样的动作和姿势，渐渐地，气氛再度令人心动。他没忍住，凑过来想再亲她，谁知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他皱了皱眉，伸手去拿手机。
是医院的号码。
他表情一瞬间变得严肃，清了清喉咙：“喂。我是林顾白。”
“林主任，7床又回来了！”护士小刘很着急地在电话里说。
林顾白皱紧了眉：“不是强行出院了吗？”
“是啊，可是其他医院一看到是咱们医院转出去的，打电话过来了解了情况，知道转院原因后，都没收。后来家属也不好意思回到咱们医院来，就去小诊所挂了点滴，结果没做皮试，导致药物过敏了！现在孩子情况很危急，您能不能过来一下？”
林顾白一下子站起身来，一边找衣服，一边说：“好的，我马上过去。”挂断电话后，他很抱歉地看着苏宁安，“你先睡吧，我去一趟医院。”
“我开车送你去。”她连忙也跟着站了起来。
“没事，我手没那么严重……”
“不行！”她很严肃地看着他，“这次你得听我的。”
他没办法，只好笑笑：“那走吧。”
两人快速赶到医院，值班医生已经做了紧急措施，孩子情况有所缓解，但仍旧不容乐观。
7床家长一看到林顾白就声泪俱下地跑过来抓住了林顾白的衣襟：“林主任，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啊……”
林顾白别的已经不想多说，只是沉声说道：“你放心，我们会尽力的。”
“我们知道错了，我们也知道林主任您医术高超，麻烦您一定要不计前嫌，救救孩子啊……”说着话，孩子母亲已经腿一软，跪了下来。
林顾白连忙扶起她，又对值班护士吩咐了两句，便急匆匆地去了抢救室。
一切恢复平静。
苏宁安按照林顾白的吩咐去他办公室等着。一进门，就看到她的饭盒正端端正正地放在林顾白的办公桌上。
她笑了笑，把饭盒拿起来，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一个人百无聊赖地拿起手机看朋友圈。
江小满似乎玩得正嗨，发了几张照片过来。
韩瑞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发了句“新年快乐”过来，可惜她太“忙”没听到。
想了想，索性打了个电话给江小满。
江小满一听到她的声音就乐了：“怎么还没睡？”
“在医院呢，”她笑笑，“我家医生出急诊。”
“简直是二十四孝好女友。”江小满“啧”了一声，又说，“有个事儿啊，我本来想和你说，但是考虑到你和你男神一直在一起，就暂时没说。”
苏宁安听她声音有点严肃，也正了正神色：“什么事？”
“昨天上午，你和你男神是不是在超市停车场里，情不自禁了？”江小满的语气有点不正经。
苏宁安一愣，脸瞬间就烫了起来：“……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江小满笑了起来，“全世界都知道了，为什么我不能知道？”
苏宁安仰躺在沙发上，手里翻着微博，她已经保持这个姿势一个小时。
她也说不清现在心里是什么滋味。
这两天因为医院的事，林顾白本就处在风口浪尖上，加上昨天那个关注度极高的网络医闹事件圆满解决，他这个另类“网红”关注度再次呈直线上升，所以不管他做点什么事，都能弄出点动静来。
想必是他们在停车场亲昵时，被人认了出来，随手拍了照，传上了微博。
而她，虽然连三十六线都算不上，但也被人挖了出来，江小满工作室微博粉丝数一夜激增，从三位数变成了六位数。
所以，全民话题从“林顾白女朋友曝光”演变成“靠脸吃饭的网红模特安安到底配不配得上林顾白”，愁白了无数林医生粉丝的头。在林医生粉丝的心里，男神人设简直完美无缺，人帅，衣品好，医术医德都堪称典范，简直就是当代白衣天使的代言人，这样的人身边配个小模特，好像差了点意思。在粉丝们的想象里，她们的偶像审美不该这么肤浅才对，应该要找个高冷的美女型学霸才基本合格，一个花瓶好像缺了点内涵啊。
网上闹得沸反盈天，在江小满看来，当然是好事。苏宁安人气上涨，就意味着身价要涨，能接到更好的工作。
原本苏宁安对这件事也就抱着好玩的态度。照片拍的尺度还好，就情侣间的正常亲昵，很多人自拍秀恩爱都比这个尺度要大，再说，她本来就和林顾白在一起，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这种热度也就是一两天的事，热闹过后谁还记得？
可是，静下来之后，她又有点担心这对林顾白会不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他毕竟只是个单纯的医生，连这个微博号都是医院在运营的，不知道他看到后会不会不高兴。
于是，要不要和他说这个事情，让她有点纠结。
办公室空调开得很足，苏宁安眼皮越来越沉重，开始有点犯困。看看时间，已经深夜两点。
走出去，看到护士台值班护士小刘也已经昏昏欲睡，一直坐在那里打瞌睡。
苏宁安很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小刘的肩。
小刘猛地清醒，看到是她，笑了一下：“苏小姐。”
“你能不能帮我问问林顾白，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呀？”
小刘揉揉脸，笑了笑：“好，我问问抢救室。”说着，她打了个电话，问了几句，便遗憾地挂断电话
“7床的患儿已经稳定了，可是林主任现在被妇产科给叫过去了。那边有个胎膜早破胎心过缓的产妇，现在正在准备剖宫，新生儿生下来估计要抢救，林主任得现场指导一下，可能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哦。”苏宁安失落地应了声。
“那您去值班室休息一下吧。”小刘热情地笑着说，“虽说这不符合科里规定，但您是林主任家属啊，他不会批评我的。”
“不用了，”苏宁安摆摆手，“不能让你难做。我去林顾白办公室就好。”
“那我帮您去值班室取一床被褥，您等一下。”
医生的辛苦，苏宁安在这个晚上深刻感受到了。
林顾白明明在休假中，紧急情况还是必须要出现。就算左手受伤，也得指导其他医生实施抢救，一整夜眼皮都没眨一下。
她这一夜窝在沙发上也是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林顾白开门的声音，她一下就睁开了眼睛。
“几点了？”她迷迷糊糊地问。
“快五点了。”林顾白说着，开始换衣服。
“那直接在外面吃了早饭再回去吧，你肯定饿坏了。”
“好。”他笑了笑。
外面还没完全亮起来。
医院旁边就是个KFC，两人进去点了早餐。
“没睡好吧？”林顾白抱歉地看着她，“早说你不用跟来。”
“还好我跟来了，”苏宁安叹了口气，“要不然怎么知道你这么辛苦。”
林顾白笑笑：“习惯了。”
“当时怎么会想做医生呢？”苏宁安有点好奇。
“家庭原因吧。”林顾白打开关了一夜的手机，“我妈、我外公，都是医生。”
“哦。”苏宁安点点头。
一打开手机，林顾白突然眉头一皱，随后把手机转给苏宁安看。是医院宣传部发的短信，问他关于恋情被拍怎么处理，同时还彩信发了张照片。
苏宁安心猛跳了两下，看向林顾白：“对你有影响吗？”
林顾白似乎还没回过神来，一直盯着手机看：“怎么会有人这么无聊？”
苏宁安愣了愣，想着他果然不喜欢这样。
她还想说些什么，林顾白已经边打字边说：“我会处理的，你不用多想。”
苏宁安咬着纸杯有些忐忑。
这是她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这份工作的负面影响。
林顾白显然很讨厌私生活被曝光的感觉，而她，如果不是一个名有姓的网红小模特，对他的影响会不会更少一点？
如果将来，真的到了那部戏的宣传期，会不会给他造成更大的困扰呢？
这么一想，她就有点坐立不安。
她慢慢吞吞地喝着牛奶，看着他有点疲惫的脸，很多话也只能暂时先压在心里。
【3】
每周二上午是林顾白的门诊时间。挂他号的人，一般都不是感冒发烧之类的小毛病，而是提前一周甚至更早在网上挂号的疑难杂症，所以气氛也比别的门诊室更加凝重些。
可奇怪的是，这周二一早就来了好几个没抱孩子的女孩子，在候诊室的座椅上霸占着位置不动。
值班护士观察了一会儿之后，觉得不太对劲，就进去和林顾白说了一声。
林顾白微微一愣，对值班护士道：“一个个排查一下挂号单，没有挂号单的请她们离开。实在不行，通知一下保卫科。”
“好的。”值班护士点点头。
正在看病的是个年轻妈妈，等值班护士走后，便笑着说：“林主任，外面那些女孩估计是您的粉丝吧？应该都是慕名而来的。”
林顾白笑笑：“让您见笑了。”
“哪里，那是因为您出名啊。”年轻妈妈笑笑，又说，“女朋友也很漂亮。”
“谢谢。”林顾白干咳了声，有点尴尬。
刚回到办公室，林顾白就接到了宋黎的电话，说要和他一起吃个饭。
林顾白隐隐觉得应该和照片的事情有点关系，迟疑了下，还是答应了她。
宋黎在医院旁边的一家西餐厅请他吃饭，一落座，就开门见山。
“那张照片，是不是苏宁安公司安排拍的？”
她这话一出，林顾白就不悦地立即反驳回去：“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宋黎毫不客气地拔高语调，“宣传部已经向我汇报，说那个苏宁安因为这事儿在微博上火了一把，他们公司还帮她开了个人微博！要说没猫腻，我还真不信！”
林顾白微微一怔，皱了皱眉。
“我就说娱乐圈是个大染缸，你还不信！”宋黎冷哼了声，“为了名利，他们什么事做不出来，何况是蹭热度？”
林顾白没说话，而是拿起手机，搜了一下，发现苏宁安还真开了一个实名认证的微博，认证身份信息是：模特，演员，FAN娱乐集团签约艺人。
林顾白记得，FAN娱乐就是韩瑞阳的公司，这个微博号，应该是韩瑞阳公司负责注册的。
到目前为止，苏宁安这个微博号一条动态都没发，只转发了一条江小满工作室的微博，但粉丝量已颇为壮观。
“尽早断了吧。”宋黎见他半天不作声，压了压嗓子说，“我不喜欢这样的儿媳妇。”
林顾白不动声色地放下手机，看向宋黎，目光平静如水。
“你这么看着我干吗？”宋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那您喜欢什么样的？汪漪那样的？”
宋黎别开了眼，喝了口果汁，轻哼了声：“和她没关系。”
“哦？”林顾白笑笑，“真没关系？”
宋黎顿了顿，放下果汁，看了林顾白一眼，眼神有点波动。
“我相信这不是苏宁安做的，”林顾白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淡淡地说道，“而且我认识她以前，她就是做着这份工作，发生这样的事，也是身不由己。她开个人微博，应该也是公司行为，她有部戏很快就要宣传。我只是个医生，并没有什么她看得上的热度。如果她真是这种人，他们娱乐圈有大把大把的热度可以让她蹭，何必舍近求远找我？”
“……”宋黎张了张嘴，到底没能说出什么来。
“如果你是因为和汪漪谈判不顺畅，那还是就事论事吧，别扯得太远了。”
宋黎目光闪了闪，缓缓拿起杯子，又喝了口果汁，才慢慢地将目光看向林顾白。
“我想设立整形外科。”她终于轻轻地开了口，“咱们医院本来就是以女性患者为主的医院，我想增加整形外科，为医院创收。你也知道，盈利是最重要的，整形外科的利润是一般科室无法相比的。”
她这番话一出，让林顾白愣了一下：“整形外科？”
“对。”宋黎黯然地点点头，“我在很久之前就想筹备了，但是需要卫生厅批准。”
“可是您有相关的人员和实力吗？”林顾白蹙紧了眉头，语调难得生气，“这不是闹着玩的宋院长！咱们是正规医院，不是街边的私人小诊所！”
宋黎听他语气有些严厉，也有点动怒，皱眉瞪着他：“你当我不知道吗？可是真正顶尖的整形外科，不都是属于正规医院？市一医院不也有整形外科吗？既然我要做，就要做高端的，我已经和韩国的顶级专科医院在谈合作了，一旦这边批下来，其他都不是问题！”
林顾白感觉有些无力，苦笑道：“您这不是还没谈下来吗？一切都是空的，您让上级单位怎么批！”
“那我也不能白养那么贵的专家和设备等着批复吧？”
“那也不能让别人违法乱纪帮您批复吧？”
“我这准备不是需要时间吗？”
“那就等真正准备好了再提交申请。”林顾白一点胃口也没了，放下刀叉，端起柠檬水猛灌了一口。
宋黎半晌没说话。
良久，她才疲惫地苦笑了下：“也许我得请你抽空看看医院财务年报。”
林顾白沉默一笑，没出声。
“这些年，我们一直收费合理，用药规范，但这些根本支撑不了一个医院的日常费用。我当然不想弄一个整形外科外包出去让不法分子敛财，我也是想正规地做好，可是，这需要大量的投资，一时之间全部到位，确实有点困难。”
“所以呢？”林顾白挑了挑眉。
“你找汪漪谈谈吧，”宋黎吐了口气，“不是谈别的，就是让她去问问她爸爸，有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可以尽快通过审批的。你是了解我的，只要能通过，后面的运营环节，肯定不会有任何不规范的地方。”
“不可能。”林顾白想也没想，便扔出三个字。
“为了那小丫头？”宋黎不满。
“当然不是。”林顾白淡漠地扫了宋黎一眼，“是为了我自己的尊严。”
宋黎怔了怔。
“我不可能为了您的生意去求她的，哪怕要我辞职，我也不会这么做。”说完，他站起身，“您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因为手伤还未痊愈，科室也没什么重要的事，下午林顾白就待在观摩室看了两场手术，快下班时才从观摩室走出来。
还没走出手术区，就看到汪漪迎面走来。
他脚步顿了顿，不知道该不该转个方向避过去时，汪漪已经走了过来。
“顾白，我找你很久了。”
林顾白平静地看着她：“有事吗？”
“找你喝杯咖啡，有时间吗？”
林顾白抬手下意识去看手表。
汪漪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没什么重要的事，不是手还没全好吗？”
林顾白也只好笑了笑：“行，就去院区的咖啡室吧。”
纪念医院的休息区有个环境很不错的咖啡室，很适合聊天。
“一杯美式咖啡，一杯卡布其诺。”汪漪娴熟地点着，又叫了两份小蛋糕。
咖啡送上来，汪漪给自己留了卡布其诺，给林顾白递过来一杯美式咖啡。
这么多年，他们毕竟没白交往过，对彼此的喜好了如指掌。
林顾白中午饭没怎么吃，这会儿胃里已经有点难受。他拿起小叉吃了块蛋糕，才觉得舒服了些。
两人已经至少有一千多个日子没有这样相对而坐了，一时之间，都有些沉默。
最后，还是汪漪先开了口。
她温柔地看着他的左手，轻轻地问：“手……好点了吗？”
“快好了。”林顾白抿了口咖啡，淡淡回答。
“谢谢你，”她低头道，“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得破相。”
林顾白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别提了。”
汪漪顿了顿，拿勺子搅着咖啡，半晌才又说：“你回来差不多两个月了吧？”
“嗯。”林顾白应了声。
“今天我爸还问起呢，说想请你到家里吃个饭。”汪漪端起咖啡浅浅抿了一口，很轻地说。
林顾白手指突然顿了顿。
“就算我们分手了，可他好歹也是你曾经的老师，这个面子，可以给吗？”汪漪抬眼微笑着看了看他，只是这笑容有些落寞。
这是她从未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落寞，他避开了她的目光，看了看已经漆黑的窗外。
她的确给他出了个难题。
他和汪漪相处七年，她的父亲汪国泉一直对他无话可说，当半个儿子一样看待。也许，他能容忍汪漪那么多次，和这位曾经的汪老师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刚进大学，汪国泉就是他们学院的院长，是个十分让人敬重的师长。后来，他和汪漪确定了关系，汪国泉也从校领导转到卫生系统。再后来，他和汪漪分开，去了美国攻读博士，碰巧那所世界闻名的医学院，也是汪国泉当年公费出国读博士时的学校，还有一些老关系在。从一开始，汪国泉就和那些老关系打好了招呼，让他们多关注一下自己的这个学生，丝毫没有顾忌他和汪漪的前嫌。也因此，他能比别人更快地得到进手术室和实验室的机会。
对于汪国泉，他的确应该去看看的，可是，因为汪漪的存在，他除了打电话问候之外，的确一直没去看过汪国泉。是他的不对。如今老师亲自邀请，他如果再不去，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是我的错，应该是我主动去看望老师和师母的。”林顾白最终歉意地笑了笑。
“那好，”汪漪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那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我爸，让他今晚早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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