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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鹰隼试翼

作品: 天地会 |作者:浪翻云 |分类:历史军事 |更新:07-23 0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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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九镇东门出城,顺着通往常德府的那条官道走大约半里路,有一片地势稍高的小树林,林子边的空地上,曾经有着一座百人规模的小小军营。

天下大乱之后,驻扎在此的部队被抽调到了常德府,或者是更北的地方,更大的城里。像这样兵荒马乱的年头,这座军营也就彻底被人抛弃,失去了它本来的价值。

不久之前,有一帮人突然用木栅栏将那片空地围了起来,简单修缮了一下营房之后,在里面经营起了赌馆和土窑子的生意。

比起镇内码头上的那些烟花场子来说,这里虽然稍微远了点、偏了点,条件也没有那么好,但是,却有着镇上没有的优点。

首先就是方便。

能够深更半夜跑出城门来到这里的人,除了烂赌鬼,就是老嫖客。

在这里,你永远不会有迎面碰上熟人的尴尬,就算碰上了,大家也是抱着同样目的,会心一笑而已。

更重要的,这里离老君观更近。

老君观是张广成的地盘,里面住的全都是些没有老婆、没有家眷、没有顾虑,只有满腔精力无处发泄的外地人。

对于赌馆和土窑子而言,他们显然是一批远远要比本地人更加优良得多的客源。而且,这里的主人并不在乎所谓的恩怨情仇。

只要能够挣钱,他就百无禁忌。

虽然张广成严令手下不得无故入城游荡,但是没说过不许在城外找乐子。

所以,这座本该无人管理、日渐荒废的军营,如今不仅没有显露出半点破败样子,反而已经渐渐超过码头,成为全九镇最热闹繁华的所在。

每逢入夜时分,只要有人从官道上走过,就能够看见,在军营旁边的树林里,每隔一小段距离,就会挂着一盏红色的灯笼,星星点点地布满了整座山岗。

每一盏灯笼下面,若隐若现的暗处,都站着一个姑娘。

无论是赌赢了高兴,还是赌输了想要泻火,或只是路过一时性起,你都只需要花上三五个铜板,就能随便走到任何一盏灯笼之下,对着任何一个女人做任何想要做的事。

仅有的两个禁忌就是不能杀人、不能打脸。

如果说常德府内的丝瓜巷,温香软玉,丝竹声声,仿佛男人心中一个美梦的话,那么这里对于男人来说,就是一个解饿的肉包子。

它方便、便宜、触手可及,谁都花得起。

这里正是白役队的总部,九镇最大的赌馆,最便宜的窑子—一片林。

当宁爽文和陈骖并肩走进一片林的时候,宁爽文眼神发亮,四顾不暇;就连向来极为自制的陈骖也顿时涌起了一种别有洞天、开了眼界的新鲜感觉。

当初,陈骖和几个兄弟逃离九镇的时候,这里真的就还只是一片山林,就连一片林这个叫法都还没有出现。

然而现在,随着生意越来越红火,靠着一片林讨生活的人也就越来越多。

就在两人眼前的空地上,放利钱的、抬轿子的、拉皮条的……卖吃食的小摊上,除了南方常见的那些零碎小吃之外,甚至北方人喜欢的大饼、烤肉也都一应而足。

打眼看去,赫然一片人头济济、灯火通明,哪里看得出半点荒郊野外的偏僻模样?

两人刚刚步入一片林的那两扇木门之时,一个十五六岁,负责瞭高的半大小子就已经飞快地迎了上来。

所谓瞭高,是赌馆饭店以及窑子都会有的一种职业。

和木匠、铜匠、瓦匠这些不同,赌馆、饭店、窑子都属于“勤行”。做一个木匠,只要手艺练得比别人更好,自然就会有顾客找上门来,因为这东西就你做得最好,换了别人没法做。

可是勤行不同。

顾客可以到这家店里吃饭赌钱嫖妓,同样也可以去其他的店子,哪怕是这家店子的菜好吃点、姑娘漂亮点,归根到底却还是一个填饱肚子发泄欲望的事,只要不是太讲究的话,没什么不同。

那么,勤行想要吸引顾客,除了本身手艺之外,就必须靠更细致的服务、更殷勤的态度,以及更灵活的眼力。

瞭高的人就是凭着眼力吃饭。

他们常年等候在店铺门口,一个顾客进门了,厉害的瞭高人只要远远瞅上那么一眼,立马就能够判断出此人有钱还是没钱,应该上大菜还是推便餐,是带着去花子档上玩小钱还是进到里面厅里赌骨牌,或者只想脱了裤子开干还是需要找个才貌双全的女校书慢慢缠绵。

看得准了,服务就自然到位;服务到位,客人就会高兴;客人一高兴,银子当然就滚滚而来。

但是,真想要练到这种地步,除了后天的学习之外,还必须有天分,骨子里面就有股一点就透的机灵劲的人才行。

所以,但凡是能做瞭高这行的,无论老少,都绝不是笨蛋。

姜山就是一个聪明人。第一眼看见门口那两位年轻客人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奇怪。

这两人绝对不是赌鬼。赌鬼之所以是赌鬼,就是因为贪,想要赚快钱。

进来赌钱的客人,没有哪一个不是脚步匆匆,憋足了一股劲,像火烧了屁股般低着头就往里面冲。

他们也同样不是嫖客。

嫖客到了烟花地,只要看见了任何一个女人,都必定会忍不住仔仔细细上上上下地打量一番,看看合不合心意,是不是自己想要的那款,毕竟本就是为了这个来的。可是,这两个人,脚步既不匆忙,神色也不猥琐。

面对着身边的灯红酒绿,一个就像是完全没看见,而另一个满脸大胡子的,虽然会偶尔朝着周边女人望上两眼,但也只是望而已,并没有过多停留。

乍一眼,他们就像是两个从来没有进过城的乡巴佬,正在逛庙会看稀奇一样地东张西望,不亦乐乎;但是细瞧之下,他们的衣着得体、气度从容,却又明明不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人。

一时之间,很少走眼的姜山竟然完全猜不到这两个人的身份来意。不过,在职业习惯的驱使之下,他还是一声吆喝,迎了上去。

“两位大爷,里……”

姜山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又停了下来。

就在他身旁不远处的一间房子里,一个壮实男人正像拎小鸡般,拎着一个女孩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女孩软软地靠在男子胳臂上,脑袋无力地耷拉着,长发遮住了脸庞,凌乱的衣服上明显有着好些个黑色的脚板印,显然被打得不轻。

宁爽文踏前一步,刚想将瞭高的少年支开,却看见那个少年的脸色陡然一下就变得极为阴沉,看向了那位正被拖着从三人身旁穿过的可怜女子。

宁爽文和陈骖对看了一眼,两人默不作声,径直走到旁边一个卖羊肉的摊点前坐了下来。

摊子左边,有几辆大小不一的轿子,轿夫们正围在一起,操着尖腔高调的九镇方言一边聊天吹牛,一边等待着客人上门。

摊子右边,则有一群正在喝酒的嫖客,高谈阔论着哪个姑娘胸部大,哪个姑娘春水多。

摊子对面,一间专门玩花子的房子里,有个男人似乎想要透透气,走出来对着地上狠狠吐出了一口浓痰,伸了个懒腰之后,再次转身走了回去。

房子旁边,一个一看就是小厮模样的少年,默默蹲在墙角等着自家主人,目光与宁爽文接触之时,本想低下头去,却还是没忍住露出了略带羞涩的一笑。

宁爽文像是看怪物一般前后左右到处望,脸上表情似笑非笑,也不看陈骖,嘴里径直说道:

“哼哼哼,你和烟娘子真不是个东西,什么都不告诉我。和高壮形影不离的焦八怪来了,章芝龙、章芝虎兄弟俩来了,把老子唯一的手下都搞过来了,你说说,保仔这么个小屁股,你喊他来干什么?说,还有没有其他人是我没看出来的?烟娘子人呢?咦,洪二,你说话啊。”

宁爽文扭头看去,却发现陈骖一瞬不瞬,默默望着前方,似乎完全没有听见自己的话。

从记事开始,姜山就已经混迹在街头,无依无靠,天生天养。为了活下去,他偷摸拐骗抢,没有哪一件坏事是他没做过的。

虽然打小被人看不起,但是姜山根本就不在乎。如果一个人的肚子也像他那样饿过,就会明白,除了吃饱,其他一切都根本不值得去考虑。

外地难民血洗九镇的时候,姜山和街头的那帮小混混也一起跟着大猛参加了战斗,后来,大猛发达了,对他们也还算不错,他们也就都留在白役队里干了起来。

大猛看着姜山机灵,就让他在门口瞭高。姜山没有意见,无论如何,总比继续浪荡,就算死了也没人管要强。

这辈子,姜山以为自己也就这样了,混到头了,有一天大猛能够分间赌馆让他管,也就满足了。

直到一个月前,姜山遇见了小杏子。

小杏子是一个外地姑娘,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遍体鳞伤。但是性子却非常犟,怎么都不肯听话。震沅镖局的那些人在调教小杏子的时候,姜山也在场,甚至为了讨大哥们的欢心,他也亲自动手打过小杏子两巴掌。

姜山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倔强的人。

小杏子身上挨的毒打,要换作其他姑娘,早就屈服,老老实实地进林子里面去卖身了。

但是,小杏子却一直坚持了差不多半个月。后来虽然被打怕了,还是进了林子,可就算到现在为止,小杏子都还是经常被客人们告状。

因为,无论给多少钱,她都从来不对人笑,也不和任何人说话。

其实,小杏子只是一个花名,到现在为止,姜山连姑娘的真名都不知道。

他也很想问,却不敢。

昨天,小杏子又被打了,她来了月事肚子疼,不愿进林子,和带她的那位老大犟,被老大对着裤裆几脚就踢得晕死过去,身子下面流了一大摊血。

最后,姜山实在看不过,好言好语地帮着求了半天,这才将小杏子抱到床上,还连带着也被老大狠狠骂了几句。

今天,姜山本以为小杏子都已经伤成这样了,多少都会休息几天。

结果没想到,那个黑良心的畜生居然还是完全不顾死活地把人拖了出来。

姜山知道自己没本事,也没能力去管这件闲事,他只是白役队中谁都可以骂上几句的小跟班而已。

但是,不晓得为什么,看着小杏子那副绝望无助的模样,他就觉得自己应该管。

他冲上去,拦住了那个老大。

也不明白是情急之下,姜山的语气不好而激怒了老大,还是老大本来心中就有邪火要发泄。

这一次闹得很难看,姜山不但没有救下小杏子,反而还被老大当着那么多客人兄弟的面,死死摁在地上狠揍了一顿。

起来之后,姜山吐出了嘴里一颗断掉的门牙,看着小杏子被拖进林中的背影,他实在是恨极了。

但是姜山没办法,他还要生存。

于是,他揉了揉脸,还是转过身,赔着笑走向了方才那两位被冷落之后,一直都坐在旁边看热闹的奇怪客人。

等姜山刚刚走到两人身边,还没来得及张口,那个没留胡子的男人就主动开口说出了一句话:

“你想不想杀了他?”

讲这句话的时候,男人眼里闪着一种让姜山几乎都不敢对视的光芒,尖锐得像是两根针。别说姜山被吓到了,就连男子身旁那个大胡子也猛地回过头来,目瞪口呆地看向了自己同伴。

男子再问了一句:“杀还是不杀?”

男子的语气异常平淡,但不知为何,姜山的心却狂跳起来。

凭着多年以来察言观色的本事,姜山极其敏锐地意识到,这个男人并不是在说大话。

此时此刻,只要他姜山点下头,那么,那个老大就必定会成为一具尸体,而小杏子也就终于可以逃出火坑。

可是向来伶牙俐齿的姜山,却偏偏口干舌燥,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半个字。

几秒之后,这个男子的脑袋微微一点,朝着姜山说了最后一句话:

“不说话,那就是杀。”

说完,男子起身走向大门,大胡子紧随而去,只留下了心跳如擂鼓的姜山独自一人,站在原地。

越过两人背影,姜山看见,大门口又有一帮人走了进来,姜山下意识地刚想迎上去,却赫然发现,全都是白役队里的兄弟。

走在最前方的正是卫清明卫大哥。

卫大哥的身边,则是一个相貌俊秀如同女子般的英俊男子。

军营当中最靠里面的一间房子,现在已经被改成了大猛的住处。

今晚的饭局,就约在这里。

大猛昂首挺胸地坐在他最喜欢的那把楠木太师椅上。其实这把椅子并不舒服,木头质地太硬,大冬天的在上面坐久了,整块屁股又冷又疼。

当初,白役队接手这里之后,兄弟们发现了这把已经满是灰尘的椅子,本来要丢掉,但是大猛却将它留了下来。

因为,它是之前这座军营的主人—一位副将升帐的时候,所坐的帅椅。

每次只要坐在这把椅子上,大猛都会觉得自己也是个人物,也仿佛穿上了满身甲胄,正面对着满堂儿郎,威风凛凛地调兵遣将。

更奇妙的是,每当他坐在椅子上产生这种幻想的时候,他发现,手下那帮兄弟似乎也能察觉到什么,会对他表现出格外恭敬谦卑。

大猛喜欢这种感觉。

白天的时候,大猛亲自用蜡仔仔细细地将这把椅子擦了一遍,一直擦到每块木头上都隐隐发出了亮光。

大猛当然知道这把椅子并不能帮他解决这次危机,但是同样,穷过苦过的大猛也深深明白,一个人的外表有多么重要。

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而大猛,靠的就是这把椅子。

今天,他绝对不能让自己表现出半点弱小样来、他一定要让卫清明那帮人知道,谁才是这个房间里最有力量,最不能得罪的人!

当听见门外手下通报客人已到的喊声响起,大猛并没有马上搭话。他仔仔细细地再检查了一下椅子,用衣袖轻轻抹去了把手上的几处掌纹,直到木头再次光亮如新以后,大猛这才一张口,用一种类似于升堂般的悠长语气说道:

“进来—”

严烟和卫清明两人走进屋内的时候,大猛正一脸威严,如同入定般眼观鼻、鼻观心地端坐在上首主位。

然而,在他身前的桌面上,却并没有酒菜。

卫清明拱手上前:“大猛,久等了。”

大猛鼻孔中发出了轻轻一哼,张开双眼瞟了卫清明一下之后,目光径直落在了严烟的身上,上下打量片刻,大猛问道:

“清明,你我之间,是咱们队里自己的事,怎么还有外人在场?”

卫清明正要回答,身旁严烟却脚步一动,大马金刀地在紧靠着大猛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因为肚子饿,听说孟老大白役队里面的伙食开得好,就想过来吃一口。”

一边说,严烟还一边顺手拉开了旁边椅子,朝依旧站着的卫清明说了声:

“你也坐。”

大猛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切,直到卫清明也坐下之后,这才说道:

“那看起来,清明,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突然提出来要走,是这位兄弟的原因咯?”

卫清明扭头看了严烟一眼,见到严烟并没有说话的意思,这才干咳一声,说道:

“大猛,我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你对兄弟们都还不错,我们心里也有数,只是……”

“啪”的一声巨响,大猛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怒目圆睁地看着卫清明,说道:

“你有数?你有数还他娘的要带那么多人走!卫清明,老子没有亏待过你吧。这段时间,你帮队里做过什么事?在老子这里进进出出的,每天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哪怕是条狗也会吠两声,可你什么时候对我说过一句客气话?老子人前人后又可曾讲过你卫清明半个不字?每月的银子,我大猛可曾少过你一文?”

大猛突如其来的一番怒喝之下,卫清明顿觉理亏,一时之间,实在是无言以对,居然颇觉羞愧地低下头去。

旁边严烟见状,插嘴问道:

“听说,你是苗人?”

一听这个话,大猛更怒,以为严烟瞧不起自己的出身,飞快地扭过头去,面色狰狞地看着严烟说道:

“小杂种,老子是苗人怎么了?”

面对着大猛赤裸裸的挑衅与辱骂,向来一点就着的严烟竟然丝毫不以为意,自顾自继续说道:

“我记得苗人也是大明的子民,对吧?可是,现在好好的大明子民不当,怎么就去给满人当狗了?自己当还不行,一定要拖着其他人也当狗吗?”

听到这话,看上去像是已经气炸了肺的大猛,却突然奇迹般冷静下来,目光闪烁地对着两人看了半晌,阴恻恻地说道:

“卫清明,你还真是长了一副反骨啊,老子这样待你,你居然什么事都向外人说了。那咱们也就都别废话,说吧,你今天来到底什么意思?”

到了这一步,就算卫清明的性子再优柔,也不得不开口表态了,心一横,直视着大猛说道:

“当初,我之所以成立白役队,是因为看着外人横行霸道,咱们九镇的父老乡亲却备受欺凌,想帮着乡亲们做点事,保一方平安。你加入进来的时候,也清楚这一点。但是现在,大猛你看看,白役队已经成了什么样子?开赌馆我也就不说了,不是你大猛逼着人来玩,都是他们自找。但是林子里的那些姑娘呢?大猛,这些姑娘,哪一个是心甘情愿做这皮肉生意,让人糟蹋的?她们谁不是爹娘养的正经姑娘?八香会的人把她们拐到这里来,性子弱的还少受点苦,性子稍强就免不了几顿毒打,再强点连命都没了。这片林子里面,哪个月没有埋过人?咱们白役队里的兄弟又造了多少孽?大猛,你好好想想,这些该是我们白役队干的事吗?这和他娘的土匪有什么不同?还有,震沅这次被张广成杀掉的是什么人?是鞑子!咱们就这样心甘情愿地帮着他们做事,等着有一天他们兵强马壮了再打到咱们九镇来,又像上次张广成那样,糟蹋咱们一回?大猛,这些事,你能做,给再多钱我也干不了!要遭天谴的!”

大猛脸上的阴笑越来越浓,任凭卫清明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一大段之后,也不生气,说道:“既然你卫清明这么清白堂正,那我问一句,就一句啊,卫清明,窑子开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之前的那些钱,你怎么就按时按月拿得那么稳当,从不说要走呢?”

这一下,卫清明被彻底问住了,满脸涨得通红,再也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哈……”

一连串大笑声中,大猛也不再纠缠,话锋一转,说道:

“老子接手之前,兄弟们别说大米白面,连他娘的糠都快吃不起了。如今,跟着我,他们锅里有煮的,床上有捅的,走出去也没人敢看低咱们一眼,这种日子不好过吗?狗?给谁当狗?谁他娘的又不是当狗!什么卵子家国大事、仁义道德,卫清明,你跟我说那些都没用。老子好不容易到了今天,就想过点好日子,管不了那么多破事。既然你把靠山都喊来了,那我大猛也敞亮点,咱们买卖不成情义在,好聚好散。卫清明你要另谋高就,想走那就走。大家好歹也是兄弟一场,如果手头紧,只管开口,你说得出,我大猛就一定给得了!”

话到此处,大猛突然停了下来,语气变得极为阴沉,缓缓说道:

“但是,你只能自己一个人走,队里的人,谁都不许带!不然的话,卫清明,你就别怪兄弟翻脸不认人,下手太黑了!”

卫清明的气势已经被大猛完全压住,轻言细语地解释道:

“兄弟们自己要走,不是我逼的。道不同不相为谋,大猛,你强留也没什么意思。”

大猛手臂一挥:“那我不管,总之,你只要敢带走白役队的一根人毛,卫清明,我就让你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卫清明原本还试图好好解释一下,可大猛的话实在不留余地,一时之间,气氛僵持了下来。就在这时,已经半天没有搭过腔的严烟终于再次开了口:

“不走!谁都不会走!我说了白役队的伙食不错,我们过来是想吃一口的,走了还怎么吃?不走,你放心,一个都不走!”

大猛闻言微微一愣,扭头望向严烟,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端详了半天,问道:

“你的意思是,老子这里的饭,你要吃?”

直到这个时候,严烟的脸上才终于浮现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嗯,吃!不只我吃,我还有两个兄弟,他们胃口更大,他们说,不但要吃,还要全吃,一点都不留给你。”

“哈哈哈哈哈……”

大猛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一个笑话般,再也克制不住,仰头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他就突然抬起右掌,在桌上的那盏灯前挡了三下。

这是大猛事先就和手下那帮心腹约好的暗号,灯光不变,那就什么事都没有,彼此都还是兄弟;可是只要灯光连续闪动三次,那么就代表事态已经发展到了最坏地步,凡是敢跟着卫清明的人,鸡犬不留!

办事的都是当初暴乱时和大猛一起,在尸山血海里面杀出来的人,他们的办事能力早就已经得到了验证;至于忠诚程度更不用说,这帮人个个都和大猛一样,穷疯穷怕了,早就已经死心塌地和大猛绑在了一起。而且他们心里都有数,今天只要大猛出了事,就算别人放过他们,震沅那边也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要知道,他们做的可是八香会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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