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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尾章 (8)

作品: 皇后策 |作者:谈天音 |分类:古代言情 |更新:08-29 0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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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满心欢喜的离开,其实那信上并无重要的话,只是让如雅资助她重新生活。

圆荷拿着信,对我偷偷道:“他跑了,躲在洛阳城内。皇后肯定他看过这信?他应该认得梅树生的笔迹吧?”

我摸了摸信纸:“他一定看过。至于这信,倒真是梅树生的笔迹。只不过是谢如雅留给我的信里,取了几封拼凑,又让专人誊录的。”

等到我们弃城之时,历经辛苦的冯副将就会出现在萧植面前。不论萧植怎么看待梅树生的信,他总会对那个年轻人起些怀疑。而只要他们有裂痕,那么更进一步,便不困难了。

何况……梅树生此人,也许真的有一个裂痕,寻找出它,只是时间的问题。

大雾起来那夜,我们撤离了洛阳城。分成四部人,我,阿宙,赵显,七王各是一路。唯有七王带着百姓。而我所带,是三千人的精锐。我从未领兵,因此面上坦然,而内心忐忑。跑马时,总觉得剑囊里的剑一直在跳个不停,而手中的剑也跟着我微微的喘息。

雾,好像浓郁的调不开,躲在山岭中,只听猿声凄哀,而白茫茫的雾气吞噬一切,包括记忆。

身上被雾气所湿,惠童给我支起仅容一人的小帐篷。我刚松弛下来,想到身上最重要的那份圣旨,一哆嗦。摸索着找到了,紧紧握着。

天寰到底写了什么?二十多天过去了,他有把握我能处理好一切?我发现自己正在揣摩“圣意”,不知不觉就笑起来。我没有揣摩圣意,因为他是我的夫君。

我萌发了一个念头,不管如何,让我先看看他的字迹,在这个怯场的时刻,总是鼓励。

我缓缓展开了圣旨,一瞧,完全愣住了。竟然是这样?

我不信,抽出又一个火折子。弯腰,从头到脚再照了一遍。

火光里浮现出他弯弯的嘴角。掀开帐篷,外面的雾,就像他的眼睛。

天寰啊天寰,揣摩君之圣意,确实愚蠢。

因为连你的光华也没有想到:你留给我的,居然是这样一道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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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毡搭成的小帐子里,满是湿气。雨润的青苔在我脚下,楚楚可怜。天昏地暗,只有一星弱火在我的手中。火蒸水雾,一片朦胧。仿佛这方寸间的帐篷,又是一条载着我穿越冥河的船。我轻笑了一声,吹灭了火折。四周顿时漆黑。我闭上眼睛等待着。黎明迟迟不来,远方却鼓声大作。洛阳城外的反攻开始了。

“皇后,这雨……,您……”惠童话语未毕,我已经跃上马背。大雨从头颈里浇灌而下,我不禁打个寒颤。鼓声愈加急迫,我用手掌抹一把面孔,对惠童道:“此一仗,便是要雨水才好打。”惠童望着我,使劲点点头。

这场前所未有的大雨,卷起苍茫,仿佛要撕开大地的衣裳,刨开人们的心。战斗开始,我处于风暴的中间安静聆听。因为我是北朝皇后,身上的这席战袍,才会绣有荆棘的花纹,寓意元氏在关外崛起的过往。毫无疑问,我若在这场战争里死去,那它会是最合适我的裹尸布。如果无数南朝的男儿在我们布下的陷阱里丧命,我的这身黑色,会是一种沉默的哀悼。我长大了,不再容易后悔,但我会慢慢的赎罪。

风声呼啸,血腥遍野。即使最勇敢的人也会不寒而栗。哪怕天寰这样被奉为战神的男人,也会动容。

我可以看见灰暗天空里金色的闪电,想必洛阳城里三更燃起的大火,会和它交相辉映。那些锦绣的屋宇,华丽的殿堂,都将在红色的祭礼中被奉献给上天。我听不见军人们仓皇的哭喊,惊悸的叫声。在城外等待他们的,将是赵显的埋伏。这一次,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我望着泥土间湍急的溪流。张季鹰在萧植的大本营后,会开始利用这天降的水,来催动他的神奇兵符。他的“落花流水阵法”,在五行中必须要水。那些驻守在大营内的南朝军人,将会遇到上万吐火的小筏子。筏子上的火不会被雨水浇灭,因为它们都是用油浇灌透的。筏子上土黄色的浓烟,可以令人失明,产生幻觉。浓烟熄灭的时候,烟里的残毒能化入水流。

张老先生毕竟是北朝人。他虽然是一届隐士,但面对企图占领自己乡里的南人,不会有多余的怜悯。

微弱的晨曦躲在密布的乌云后面。一旦让给它机会,那就是万里晴空。阿宙大约正带着他那群年轻的士兵,在山林外堵截追杀。阿宙的伤口还未痊愈,那样的争斗,也许会让青年的铠甲重新被鲜血所染。他就像晨光一般……风暴后,究竟会是如何呢?我推想着战斗着的他,青鬓朱颜,豪气万丈。雨里的玉飞龙横冲直撞,也跟主人一般意气风发。我不禁有一丝担忧,亲历了这样的战斗,还有什么能遏制阿宙呢?

我静候了数个时辰,身体都近乎麻木,脸上做不出悲喜。我只不过要一个结果。

我心里忐忑,跟着雨点的节奏心跳。无论何种结果,我都在心里预演过了。但那个结果,关系了一切我所用心爱惜的人,因此我不得不渴求胜利。雨水落在唇齿里,有股淡淡的血味。我忽然想纵声狂笑,蔑视这残酷争夺杀戮的人间。可是,我怕别人看到我的真心。

我只是故作冷漠的仰头,瞥见又一道闪电掠过南天。

“报皇后,张季鹰军如期进攻。南军本营为水火夹击,互相践踏致死无数。”

“报皇后,赵将军偷袭得手。洛阳城乱作一团,而萧植本人并不在城内,不知所踪。”

“报皇后,五殿下为山下敌军主力牵制,战斗难解难分。”

消息一个个被送来了,左右尽皆焦急。萧植找不到,恰是危险所在。而阿宙遭遇南军主力,更是个坏消息。我倒吸一口冷气。雨太大,前路都不能分。此时我若下令下山支援阿宙,可能半路就会被萧植的伏兵打散。按照原来的筹划,阿宙是要派兵来引我军去增援,以便擒获萧植的。

可是,兵不能来,大将又隐藏在雨幕里,前景浑浊起来。我拍了拍手,对大声恳求出战的校尉道:“还不是时候。”看我还能笑出来,他们不禁吃惊。最慌张的时候,只有保持沉默,才能不至于显示怯懦和愚蠢。他们终于还是安静下来。

雨点敲击兵器上,丁冬作响。树冠上洒下一道道水帘,好像泪泉。当我想到这里,忽然感到不妙。我环视四周,厮杀好像在另外一个世界里。我们这数千人马,正在被雨孤立开来。

我问一个校尉:“此山顶上有没有什么埋伏?”

“似乎……没有。”

“大胆!这种时候,还敢说似乎二字搪塞?”我厉声喝斥。

马匹不安移动,我对随从的人说:“不行,我们必须转移。既然萧植军与五王遭遇在此山之下。那我们在林中的踪迹,可能早就被发现了。你们八匹马团护我的马,现在就向西隐蔽。传令下去,无论遭遇何等事,一定不要惊慌,都要跟着我的马。若万一失散,还是记着要向西山聚集。”

我们才向西行了不久,只听雷鸣巨响,从山顶上滚下不少石块,刚好就是我们原来隐蔽的地方。周围的校尉一边勒令保持队形,一边惊叹。

果然,我这份在危险的宫廷里养成的直觉,即使在最阴暗的冲突环境里,依然还是管用。

我勒紧马缰,从惨呼里可以判断出来,我的后军还是遭到了损失。萧植他想要什么呢?他要我的命?我死,对他意义不大。他要……,我的眼前亮起“惊鸿”年老却清明的脸庞,他的眼睛,透着一股沧桑历练出来的狡诈。他把我引开,是为了图谋阿宙么?

我蓦然停下。雨势狂猛,纵然是亲兄弟,也不能在五十步外相认了吧?我回忆起来父皇当年指挥的一场战争……他略施计策,使敌军在一片迷雾里自相残杀。事后,父皇略带痛苦的平静叙述:俘虏里一个误杀自己儿子的老人,冲出队列,拔出儿子尸体上的箭头,穿过自己的喉咙。

马嘶阵阵,我们进入了森林里的一片谷地。不知何处鹤唳,紧接着左军骚动起来。我马上意识到:我们遇到上另一支军队。难道我进入了萧植的圈套?马匹纷纷从我身边跑过,迎战的人们发出惊慌的求救,而大军继续无情的向前推移。

萧植可以探到我在那林里,但他怎么能知道我反常的选择往西面呢?不,也许不是他。……是不是阿宙在西边的军队呢?我们出现在这里,确实是意外。我在迷乱里摁住了马鞍,大喝道:“莫乱,全军备战。皇后之军,绝不丢下一个兄弟。”

惠童的清澈童音在风雨里格外的鲜明,他喊道:“皇后圣明。我等只愿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我忍不住笑了,哎,虽是好男儿的豪言壮语,但此刻尚不是说死的时候。

我对一个校尉吩咐:“去,让左军探明到底是谁在进攻我们?抓来几个人问个详细,马上回报于我。”

左军不仅遭到弓箭的偷袭,侧耳辨别,似有短兵相接。众人被百年难遇的暴雨弄得惶恐,但没有上方之令,谁也不能收兵。这就是战争的不近人情,但战争的魅力,就蕴含在残酷里。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那校尉亲自拖着个人回来,哭笑不得吼道:“杀红了眼了……,狗崽儿们!皇后,适才俺们抓了一个受伤的人,却原来林子那边放箭的正是五殿下的人马,也就是俺们自己人。俺急着让兄弟们停下喊话,但那边死活不信,这边的兄弟因为那边乱放箭,不时有人冲杀而来,也就不敢停……”

惠童跺脚道:“都怪雨大,怎么也不互亮番号?”他挽住那个伤兵,催问道:“哥哥,怎一回事,我们是皇后的人马啊。”

那伤兵欲哭无泪,只声嘶力竭喊:“不知不知,到处都是人马……,狠命的打我家太尉王。早前刚遇到用皇后番号的军队,谁晓得才一松气,他们就是死命打,我们苦战才击溃了。你们如今说你们是皇后人马,咱家兄弟哪里还敢上当?”

他话语含混,我却已然明白了。原来和我预感差不多,南军正是利用这场暴雨,设下这个混淆敌我的计策。怎么办呢?大雨之中,千军万马,阿宙瞧不见我,传令兵也不知去哪里找他的王驾。该死的雨,是要困死我们?我什么都不怕。但阿宙若事后才知道误伤我军,他会何等自责?

我突然念起曾经在马背上贴着少年温热的身体,穿越过锦官城外层层嗜血恶魔。那时,月亮下还有位天神伫立。当我们长大,天神鞭长莫及,我和那桃花少年,再次成了困兽。

我偏不接受这种残酷,我不要老天爷和我开这样的玩笑。我掐了几下手腕,灵机一动,身上除了剑,还有一件东西,那是我的野王笛。我曾把它给上官,但最终上官又还给了我。这笛子不仅是南朝的宝物,还是已辞世的父皇留给我的勇气。

我赶着马到一棵松树旁,近臣们瞪着眼睛,看我取出笛子来。此等闲情逸致,在这种场合,可能被他们误认是一种疯狂之兆。只有惠童,眸子一亮,他嗓音尖锐:“安静!”

我尽量从容,吹起了一首曲子。笛口为雨水打湿,发出一声怪音。但不久,我就吹出了遂心的曲调。我用手指抚触着笛子下端,好像在触摸失去的岁月。

无论是在多么混乱的人间,阿宙一定能听清的,因为我是用心在吹奏。

这个曲调,我肯定他记得。山风吹来,清凉无比,高亢笛声,似乎能冲破云霄。

有生以来,我第一次吹起骊歌。没有悲伤,只为了希望。

随着调子的转和,黑压压的森林里起了一层雾气,旋动着天国的光亮,驱散了重重的雨。

片刻静谧。尔后,混乱的左军,渐渐跟着平静。我大胆驱马到防线的后面,雨雾变得稀薄,那方有军人挥动旗帜。不久,一个传令卒模样的青年跃马而来:“敢问是皇后宫吗?”

护卫们迟疑着,不让他靠的太近,但我认出来了,这是阿宙的亲信。我答应了一声。他惊喜回头,对林那边喊:“谢天谢地。殿下,殿下,皇后宫在此。”

一匹皮毛散发着银色光泽的马,在我们的防线前出现。马上的人,铠甲带着淡淡的金色。

他手里的剑,散发幽蓝的光芒。雨水冲刷掉屠杀的痕迹,谪仙般美好的青年身后,晨曦露出一角。

阿宙抿嘴,对我点了点头。他的眸子燃烧,里面储藏的日光,雨水不侵。他朗声:“皇后。”

众人见到我和他的马匹近在咫尺,齐声欢呼万岁。我对阿宙道:“方才好险。”

他笑了:“多亏有笛子。你……还记得那首歌。骊歌可不是和我告别?该是送敌军回家去?”

我蹬了他一眼:“你已将敌人打退了?”

“我虽然遇到萧植的一支主力。但我常年在雨雪里练兵,因此以逸待劳,能以少胜多。坚持到你们来时,敌方转进为退,攻势大大削弱。老狐狸萧植却没有找到……恐怕,他会在洛阳城中。”

洛阳城,在大雨之前,就是一片火海。萧植能稳当当的坐在城里?我尚未开口,阿宙接下去说:“这雨来势汹汹,却没后劲。恐怕再过几个时辰就会收住。张先生势如破竹,赵显陷入激战。我倒是想要趁乱而出奇兵,杀回洛阳城内。如果寻不到萧植,我就再出城增援赵显。”

我盘算片刻,这也不失为上策。但方才我遇到的山顶落石……,萧植神出鬼没,会不会也在此山之内,只是我们没有能发觉?转念思量,我又觉可笑。他是统帅,怎么会离开大军,亲自来山林游击呢?况且有他在,我与阿宙,哪能那么顺利见面?我弯腰摸了摸玉飞龙的耳朵,它抖落水珠,棕黑的眼瞧着我。我从马背囊里掏出一把麦子,喂给它吃。虽然到处都是湿淋淋的,玉飞龙潮热的舌头舔我的手掌,让我心里一动。

“伤口要不要紧?”我低声问阿宙。阿宙摇头:“皮肉伤不足挂齿。这仗定了了,再管它不迟。”他拍了拍马头,坚定地说:“我们走吧。”

快马急驰,洛阳城在望。城垣残破,焦烟阵阵,尸横遍地,没有看到几个活人。冲天的大火,早被雨熄灭了。我不禁有几分惊讶……洛阳怎如此平静呢?萧植依然留在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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