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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元训的朝食是在宝慈宫和太皇太后一起用的。他回汴梁后,老人像久病初愈,精神好了很多,一直留他到入夜,还让他宿在少年时住的殿阁。
成年封王的外男留宿禁内是不合规矩的,但老人生病后变得患得患失,生怕醒来后是一场大梦,坚决要赵元训住在隔壁才肯歇下。
王之善请示官家,官家表示理解祖母的忧思之情,就允了。
卢太后也是第二天才知道兖王夜宿禁中的事。
卢太后隐隐不安,甚至生出一种强烈的猜疑,官家的用意可能和立储有关。
她旁敲侧击地问赵隽,“官家对兖王是不是过于宠爱了?”
日朝辰时放班,赵隽回到宴殿才换去常服,正用餐前的开口汤。他眉心似蹙若蹙,沉默了一瞬,才漫不经心地开口。
“大妈妈年事已高,该安享晚年了。”
言下之意,他不准备再差赵元训出汴梁了。
卢太后道:“官家,这于理不合,于法不合,他犯下的罪孽事关陈家对官家的衷心拥护,他不该长留在汴梁……”
卢太后试图说服他改变圣意,被赵隽摇手打断,“十六哥战功硕硕,威望逐年大涨,陈家也知道无理再继续拦阻,已经哑口不提陈年旧事,倒是傅家,近年来微词不断。”
压抑不满是潜在的威胁,必须及时安抚傅家,但他需要一个台阶,而太皇太后正好为他解决了这个难题。
卢太后愣住,显然她忘了傅家这条盘踞了两朝的毒蛇。
毒蛇在冬眠的时候没人记得,甚至都忘了它会苏醒,危险地朝猎物吐信子。
“可官家……”
赵隽腹中还等着进膳,不欲继续说下去,“娘娘不是主持了斗茶会?”
卢太后适才记起她的正事,权衡一二,按下了肺腑之言。
太后离开宴殿,赵隽吃下少许牡丹饼,实在没了胃口,让人撤去食案。
晨风微动,后殿窗上日影疏淡,他觉着天气还不错,起身道:“杨重燮,出去走走。”
皂靴踩过斑驳的石板路,清寂的宝慈宫在身后远去,赵元训回头,王之善还在三步之遥,他走路竟然没有声响,仿佛没有重量。
“王副都知忙去吧,不用跟着我。”
他寸步不离地跟着,让赵元训感到好笑。
王之善回答:“娘娘让臣务必跟着。”
他停顿了一下, “臣伺候大王去斗茶会。”
赵元训勾唇,视线落在他干瘦的脸上,没有放过丝毫的变化,但他发现,宫里的人对情绪的控制都有着超乎常人的毅力。
“随便吧,我现在就要出宫一趟。”他道。
王之善追在后面,“娘娘交代过,大王去瓦市可以,得把人看过了才行。”
赵元训道:“腿长在我身上。”
习武之人步伐矫健如飞,王之善要小跑才能跟紧,累得他一路都气喘吁吁。
快到前朝了,他还在设法劝大王去斗茶会,就见到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傅珙站在会通门外,两脚岔开,手扶着他的将军肚,圆圆的脸上大概是晒的,神态稍显疲惫。
王之善向他揖礼。
赵元训神色显得无比尴尬,“舅父还没回呢?”
傅珙的礼节毫都不含糊。他说:“臣怕大王走错了路,特意在这候着。”
他两鬓泛霜,双目却犀利,赵元训让他盯得心虚,“别这么严肃,我害怕。”
傅珙揪住他袖子,脑袋凑过来,“凤驹啊,有相中的你得和娘娘说啊。”
赵元训露出一口白牙,“挑大白菜吗,你一颗我一颗。”
他不痛不痒,傅珙脑仁疼,“先帝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儿子都满地跑了。”
“确实厉害,不然二十几个儿子哪来的。”
先帝的儿子多,但早夭的也不少,活下来的不是病歪歪,就是平平无奇无建树,这让嘉王赵元词、永王赵元谭、兖王赵元训,在后嗣单薄的王室里备受瞩目。
今上在治世方面勉强算中庸之材,龙体也不行,他膝下五个健康的公主,仅有的两个儿子,一个生下来仅两日就夭折了,一个害天花死了。
赵家后嗣难继,傅珙怕赵元训这一脉跟着折了,掖起袖子抹着眼泪,“你爹娘去得早,娘娘年岁又大了,舅舅不替您操心怎么行。”
“我只是出去打仗,又不是出家当和尚。”赵元训嘴角搐动,黧黑的脸上表情有一丝龟裂。
“没有分别。”傅珙无声哽咽,“大王但凡上点心,孩子都下地了,也省的我这个老头碍您的眼。”
赵元训算是明白了,他拍着脑门叹息一声,招呼王之善,“走吧,王副都知。”
初夏的草木已具葱郁繁盛的模样,大片光影盖住幽长的殿廊,吝啬地洒下几缕天光,散落在少女们委地的各色裙衫上。
便殿宽敞,布局简洁,大概能容下七十余人,盛装的女孩们走在里面,玉饰玎玲清鸣,夹杂着裙子曳过地面细碎的窸窣声。
主位设的红色坐榻,两壁环着茶几和坐椅,在靠近窗前的位置还铺了芦席。
沈雩同还看见四处单独的陈设,摆着几张长案和数个白釉束腰瓷凳,分别设着书画、熏香、茶具、插花。
在来之前,以为会是一场正式严肃的斗茶会,太后却让大家凭心就坐,瓜果点心也可以随意取用。
夫人们举止更谨慎,没有像小娘子们那般肆意走动,她们都随主位环坐于两楹,饮茶闲话,或者看女孩们素手焚香,插花斗茶。
沈霜序带着沈雩同走了好几遍,最终站在挂画的案旁。她让沈雩同坐在旁边,给她一盘芙蓉饼。
沈雩同对四艺不感兴趣,专心吃着饼,填充辘辘饥肠。
然后那个寒酸又惊艳的小娘子走了过来,在对面坐下来,侧对着沈雩同。她身子很纤瘦,额前碎发拂动,薄得像张纸。
她拾起笔架上的纤毫,蘸墨落笔,衣袖滑落在皓腕,显露一股不同于别人的清丽劲秀的风骨。
沈雩同忘了含在口中的点心,直到两个手挽手有说有笑的小娘子坐过来。
两个女孩挨着脑袋,很小声地说着话。
“我看到永王了,他从后殿进来,坐在霞影纱的大屏风后面。好生俊秀的人,我都没敢多看。”
“真的吗真的吗,和兖王比起来怎样?傅贵妃是名噪一时的美人,兖王该是青出于蓝的吧。”
“不知道,不过我阿爹说了,边关日头厉害,再俊俏的公子也晒成焦炭罗刹。”
香风频送,沈雩同闻不惯这种烈香,打了好几个喷嚏。
小娘子们不满地望过来,她露出一个歉意的笑,拿了块芙蓉饼出去了。
身后两个女孩捂着嘴笑,在她背后指指点点。沈雩同知道她们笑什么,她根本不在意。
墙边有许多架子,上面摆着珍贵的摆件,浏览过去,芙蓉饼也快吃完了。
角落还有一组山石花草清供,做的秀丽精巧,她想瞧清楚里面的细节,疾走了几步,完全没有留意到对面来的人,很结实用力地撞了上去。
脑子里有刹那的嗡鸣,头皮似乎被拉扯了好几下,沈雩同头晕眼花,无暇分辨具体痛在哪里。
在她晕头转向要撞上架子的时候,衣领又被揪住,她整个人离开地面,被提在了半空,动弹不得。
她……她被拎起来了吗?
她还在质疑是不是真的,一个转身的距离,她重新落到了地面。
沈雩同分辨着南北,甚是迷茫地寻找那个人,听到背后隔门里飘出少年的声音,“十六哥,你也来了。”
沈雩同想起那两个小娘子的话。而她此刻就站在霞影纱前,几张绣屏张开,隔开了殿阁。
她鬼使神差地向前迈了一步,沈霜序突然出现在后面,叫住了她。
“阿娘在找你呢,原来到这来了。”
沈霜序走过来,沈雩同心口还在砰砰乱跳。
沈霜序眉头轻拢,“怎么了?”
她发髻散了,钗环歪斜,衣襟也错开一些,露出水色的抹胸。
“刚刚我摔了。”沈雩同解释着,耳际泛起一丝红晕。
“当心些。”沈霜序松开眉结,为她理好衣裳发髻,“不要乱跑,阿娘会担心。”
“知道了。”
沈雩同跟在沈霜序后面,抚平窄衫上抓出来的细小褶皱。
珠钗摇摇欲坠,她扶稳簪好,发觉少了一边的金步摇。
“三姐,步摇丢了一支,我得去找。”
和沈霜序说好了,回到原来的地方,把架子和墙角收罗了一遍,高处的胆瓶也翻找过,都没有找到那支步摇。
她疑惑地抓抓脑袋,这里只有她,和被她撞到的那个人,怎么会没有呢?
还是说,先前就已经弄丢了,只是没有及时发现。
未婚女子的东西不好遗失在外,万一落到外男手里惹出闲言碎语,她百口莫辩。
沈雩同又回到殿上,把走过的地方都找了,仍旧一无所获,还被一个冒失的小娘子洒了一身茶水。
茶水不烫,窄罗薄衫却湿透了,沁到里面的抹胸,映出针脚花纹,沈雩同不得不跟小宫娥去更换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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