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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元谭收敛锋芒已有一段时日,他自认为循规蹈矩,无可指摘,哪知一觉睡醒就天降一口黑锅。陈仲背后捅他一刀,又误导言官颠倒黑白,在朝堂上当面弹劾他纵容党羽滥用职权,谋害同胞。
台谏官们言辞辛辣,让他有口难辨,毫无招架之力。官家口上虽说证据不足,却责令他禁足府邸,不得外出,派出禁军将永王府监管起来。
赵元谭的党羽受累被责,为首的几人纷纷遭贬,仅剩下的人自身难保,无人敢出面为他伸张辩护。赵元谭蒙受不白之冤,憋闷不已,数次上书陈情,恳求官家查明真相,还他清白,至今都无回应。
永王的势焰短如划过天幕的流星,急速的衰落让嘉王在朝上难逢敌手。以陈仲为首的权臣掌握朝堂一半机要,他们全数拥戴嘉王,推崇嘉王,屡次以万民之愿来截官家立赵元训为储君的心思。
赵元词对陈仲的擅作主张表现却极大不满,两人在私邸密谋机密时,他面无表情地痛斥陈仲,“谁让你动手的!未经我的准许,你敢下毒手来谋害我的两个弟弟。”
陈仲深夜至此,闻言一笑,毫无愧疚之心,“在臣的面前大王就不必隐藏性情了。臣教大王的时候不多,但大王是什么样的人,臣心里有数,若真是贤良,大王又怎会听信臣当年的谏言,收敛锋芒至今。而今大王后悔也来不及了,我们的计划天衣无缝,只差一个合适的时机。”
他平静告知的神情,让赵元词双拳紧攥,“你威胁我!”
陈仲道:“岂敢不敬,大王若顺利登基,大王是君,臣还是臣。”
赵元词望着他冷冷一笑,松开拳头。
陈仲察言观色一阵,上前一步进言:“无毒不丈夫,宅心仁厚之人如何稳得帝位,遑论动手的是臣,要死也是臣死,大王从未插手,何需良心不安。”
他垂首敛目,毕恭毕敬,眼底却精光暗涌,深藏算计。
赵元词审视他片刻,忽地一笑,抬步绕到他肩侧,“宫里的耳目关注着福宁殿的一举一动,官家圣体江河日下,强行服用猛药才能勉强维持现状。陈相掌握的消息不比我少,不如我们来谈谈接下来的安排。”
聪明人知道做怎样的选择最是最有利的,陈仲微笑道:“圣体违和,我们何不助推一把。”
“如何助推?陈相有何好点子?”赵元词道,“还没到逆反逼宫的地步,陈相不要落下口实的好。”
“那是自然。”陈仲眉梢搐动,“韩昭仪四月怀上身孕,明年开春就是产期,官家和娘娘十分重视此子,贴身伺候的宫女内侍都是精心挑选,再三排查……官家唯有此子,若再生意外,心伤身伤,灵丹妙药也难治,而以大王的威望,推举您来摄政,名正言顺。”
“这么说,你是打算从一个女人身上下手。”赵元词眯眸。
陈仲道:“大王宽心,要让一个孕妇受惊,一只猫一只狗就能代劳,何须我们动手。”
说着,他望向门窗,又侧首附到耳边。
廊外树影招摇透过窗纱,案上一豆灯烛安静地燃烧。
两人低声密谋,庭前一声异响惊起波澜,似是撞到重物。
赵元词摇手打断了陈仲,皱眉拉开门,入目夜色深浓,月光冷如银霜,他唤来侍从,“方才谁来过了?”
侍从道:“卑职一直守卫在此,未见任何人靠近。”
身后的陈仲道:“方才那阵动静是有人窥听?”
“妖风作怪,扰人清净罢了。”赵元词眼角冷光划过,不予追究实情,径直合上门。
侍从走开,庭院又重归寂静,残风卷动初秋的黄叶,扑簌簌掉了一地。赵幻真缩在石梯角落里,两手紧捂着口鼻,汗水滴落进眼睛,不敢眨动半分。
半夜,月隐黑云,寒气初结。
檐下静悬的盏盏纱灯挂起秋霜,单薄萧索的幽影缓慢靠进暖阁,无视惊惶出迎的守夜奴婢,踏入盈满芳气的起居室。
玉壁镶饰金钩,椒屋馨香四溢,赵元词深吸一口气,暗暗喟叹。深秋的霜寒已然冻人肌肤,他仅着一件道衣,浑然不觉。
挥退觳觫寒颤的婢女,赵元词停留床边,撩起层叠床帷。
清丽娟秀的女人枕臂侧卧,软绸薄衾下,睡颜安静,眉结轻舒。较之平日的谨小慎微,酣眠中的妻子尤为真诚。
昏色中凝眸端详了片刻,赵元词俯身抚上细长的眉眼。
他指尖带点冰寒,毫不意外地惊动了深睡之人,秦王妃惺忪睡眼半开半合,随即瞠目望着来人,眼里只剩一片惊惧惶恐。
她作势欲起,赵元词忽地收紧手指,狠狠掐住她纤细的脖颈,“再三警告过你,看好赵幻真,你无视我的命令,该当何罪!”
灼疤在夜色里狰狞,仿佛索命的鬼神,指尖力道不减,寸寸收紧,秦王妃脸部胀红发紫,呼吸几乎要停滞。
男女体力悬殊至此,纵然她全身挣扎不停,也不能撼动这个男人半根手指。
侍女面色煞白,依然跪在脚下,声泪俱下地乞求,“郎君偷跑出去,娘子也不知情,求大王放过娘子。大王再不松手,她会没命的。”
赵元词充耳不闻,抬足踹开婢女,看着手底下的人挣扎弧度越来越小,方才松解力道。
得到一丝喘息的秦王妃活了过来,双目噙上泪珠,绝望,后怕,无力,她像一张破布被厌弃地扔回床上。
“在大局稳定之前,不准你踏出此地半步。”赵元词冷声开口,拧了拧手腕,拂衣而去。
秦王妃伏在床上大口喘气,嗓子痛到不能再发声,侍女颤抖着轻抚她的背部,瞥见脖颈下掐出的青紫,泪如断线的珠子。
主仆相拥低泣,庭院吹来微风一阵,木樨凋残,香魂陨落。
半瓶桂枝供养在清水中,花瓣摇摇欲坠,飘落的金屑飞舞,无声地落在月白衣裙上。
韩钰娘拈起放在掌心,轻轻嗅着,眼角流露一丝笑意。她容貌清雅,神色怡悦,“官家,这是妾在宫中度过的第二个深秋了。”
“钰娘,喜欢桂花吗?听宫人说,你近日常吃的菜式是桂花圆子羹,还用桂花调茶。”难得的没有繁杂朝务,不用深坐福宁殿,赵隽过来陪在一旁。
他穿着红色窄衫,头戴朝天幞头,闲散地坐在圈椅中。但他唇色苍白,面容憔悴不堪,霜寒之后,病症再次复发,时不时地咳嗽,仿佛要咳坏喉咙和肺腑。
韩钰娘这里没有准备茶水,只有温过的泉水,杨重燮盛在银瓶里拿来给他喝,赵隽发怔了好一会儿。
他不解道:“素日里来,你总会煮茶给我,如今怎么没有茶水了?”
韩钰娘目光闪烁,指尖捏着桂花细小的花瓣,“官家,以后您来,妾都不会再煮茶。”
她耳尖发热,多余地解释:“妾的身子日益笨重,不宜劳动,恳请官家见谅。”
赵隽闻言笑起来,答非所问,“我没事。”
他伏低身体,温柔地贴向高隆的肚皮,掌心隔着柔软的绫缎轻抚,想要感受奇妙的胎动,但肚子里的婴儿安静地睡着,并不给他颜面。
韩钰娘低下头,红云从耳根蔓延到了两颊。
怀孕后,封赏和补品源源不断抬入仁明殿,卢太后免除她一切仪礼,命她安心养胎。韩钰娘休养得宜,胎相平稳,身上也有从未有的活气。
这个孩子于她于赵隽,都极是不易,或许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她藏起了身上的尖刺。
赵隽无比快慰地握过她的手,道:“兖王回京了,我让他侯在京畿,不要急于进城。我想犹豫一次,再做决定。”
韩钰娘淡笑道:“官家其实不必试探妾的心意,妾不想干涉外朝之事。”
赵隽注视她过于平淡的表情,“你不为你的父亲和族亲求一些恩典吗?你的爹爹韩茂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他寄希望于你身。”
“官家给到韩家的足够他们衣食无忧,一生富足。您给妾身父亲的荣恩,已让他得意忘形。”
韩钰娘身为宠妃,却不恃宠而骄,她的清醒态度往往让赵隽生出一种不真实的错觉。
他沉默片刻,径直问道:“想让这个孩子做储君吗?只要你想,他就是。”
韩钰娘道:“生下的如果是个女孩,你也会如此?”
这种话,她向来只是倾听,“议立储君是官家的决定。作为母亲,惟愿子女平安顺遂,而他还未去经历磨难,不足以承担起国家社稷。”
赵隽一笑,拾过她手心里揉碎的花瓣,“算了,我不再问你。回宫了我就下旨,召兖王进城,再过几日,我会处理一些朝务,事关重大,不能常常过来,你和淑和投缘,不若让她作陪。她学会四艺,也多亏有你。”
手心残留了桂花的香味,韩钰娘闻了闻,“淑和公主悟性颇高,今日的造化仰赖于她的专研和苦功,不是妾的功劳。官家,她是个灵性的女孩,有自己的思想,不是妾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话有点重,她似是不高兴了,赵隽怅然道:“你还想着离开这里?”
韩钰娘仰头望出去,光透窗纱,金桂的颜色漂亮至极。
赵隽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忽听她说道:“官家为何不去其他嫔妃的宫里。”
“年轻时太多顾虑,娶来一个一个武家女,维系朝局的平稳。”他道。
“官家的少年逆反来的太晚,妾也不觉得荣幸,内廷外廷盯着妾,妾是众矢之的。”
光影里韩钰娘侧过脸来,不躲不避,赵隽才看清她眼里最真实的情绪。
她说:“妾用情和妾要自在不是一件事。妾的心留在这里,身体也在向往高墙外面。”
她表露了情思,赵隽心潮起伏,握住她的手腕,眼底泛起血红,“你有什么办法离开!”
韩钰娘眸光澄澈明快,她好像真的有办法,“无所不能的官家,也还是有办不到的事。”
赵隽面上神伤。
韩钰娘不愿再继续下去,便笑道:“官家看过街市上的灯没有?我儿时总想往外面去,到上元节的街市买一盏金鱼灯,可爹爹俸禄微薄,舍不得,我只能自己动手。”
明明说着高兴的事,眼眶却在发红,她低低地呢喃,“什么都有了,还是没有我想要的金鱼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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