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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病多日的皇帝宣召太傅觐见的那一天傍晚，承明殿传来了一声惨叫。叫声凄厉，后来有宫人传言说这是楚贵妃的叫声，又有说是皇帝近身大太监的声音，还有说这其实是皇帝吓破音的尖叫。
年过四旬的皇帝其实还可说正当壮年，本不该有着对衰老生死的敬畏，但是也不知道楚贵妃是怎么吹的枕边风，皇帝日渐沉迷炼丹修仙，不可自拔。
他眼下便对居阳成的起死回生之能十分兴奋。
周阳成这一去，便再没有回来。
周璠是见过苏矜萝死后被练成傀儡的样子的，周阳成在大街上棺材落地，死而复生，有许多人见证过，周璠连问了好几个人，发现描述的都不太一样。周璠想亲自见一见周阳成，可惜周阳成进了宫，一连等了三天也没见人影出来。
紧跟着皇帝也再没有露过面，朝会是太子主持的。
隐隐的，周璠嗅到了一丝不祥的气息，笼罩在了皇城上空。
就在周璠打算如果明面上进不皇宫，也要冒险找机会夜探一回时，皇帝突然颁下诏书，将皇位禅让给肜妃所生的九皇子。
举朝哗然！
皇帝似乎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诏书颁下，朝臣吵嚷着表示反对，有几个性情耿直的跳出来直指妖妃乱国，被皇帝下令拖出去廷杖。
三天不曾露面的皇帝，脸色比以往更加惨白，面上没有一丝血色，唇色带着一种绛紫，眼角透着略微的绯红，整个人看起来病态而妖异。他站在高高的御陛之上，眼神睥睨而冷漠。
朝上有大臣哭着喊：“陛下，您若真想让位，也当选太子继位啊——”
皇帝对这般的呼唤置若罔闻。
太子站在陛阶旁，面如土色。
皇帝的眼风有意无意的扫过来，太子膝盖一软，啪的跪下了，五体投地瑟瑟无语。不知道他这是过于激动还是过于惊惧。
皇帝不管不顾的颁下诏书后，只听得殿上传来一阵奏乐之声，而后一身金钗华服的楚婴宁抱着一个年约三四岁的小孩儿缓步走上殿来。
楚婴宁生得极美，身姿窈窕，走动时环佩玎珰，当真步步生莲，说不尽的妩媚动人。她目光所及，容光之盛，竟是逼得好些臣僚下意识就闪避开她的视线，不敢直视，带回过神来重新怒目瞪视时，楚婴宁已经抱着皇子走上了陛阶，来到了御座前。
楚婴宁将小皇子往御座上一放，孩子面露怯色，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摆放在哪里。楚婴宁摸了摸他稀疏的头发，柔声道：“乖乖，听话啊。”
皇子的嘴扁了扁，眼中有惧意，似乎想说什么可是又不敢，只得强忍着压下惊惶，局促的坐在龙椅上。
楚婴宁伸手揽住皇帝的胳膊，全身柔软无骨似的扑进了他的怀里，娇滴滴的说了声：“你带我走吧。”
皇帝点了点，竟然当真半搂半抱带着楚婴宁走下陛阶，径直朝殿后走去，陛阶上只留下一个年幼的小皇子跟个木头人似的呆坐着。
皇帝走得健步如飞，头也不回，等人走没影了，呆若木鸡的朝臣们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捶足顿胸，大喊荒唐。但是羽林卫随即冲了进来，把那些激愤到一时口无遮拦的人直接拖了出去，一时间正乾门外压在地上被扒了裤子仗打的人越来越多。
等周璠接到消息，赶往正乾门时，看见了染红了积雪的一片泥泞。据说当日被杖毙的三品以上官员足有九人，三品以下足有十七人，打成重伤的更是不计其数。
江山动荡，社稷危殆！
太子府长史命人将门堵得密不透风，叮嘱门房任何人来叩门都不许开。太子下朝返家后就再没有出去过，也不曾见过任何人，这个时候想来见他谋事者多如牛毛，可是他一个都不敢见。他现在只懊恼自己身上曾经拥有的这个太子的身份，如果贵妃他们不肯轻饶，只怕自己这条小命随时随地可能就要葬送掉。
太子府僚臣们私底下里也都规劝太子，事已至此，不若绝处求生，与朝中文武百官联合起来起事登顶。
太子只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不妥不妥，得罪了贵妃，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死难道是最可怕的事吗？绝对不是的！
他见过……不只一次！楚婴宁绝对有手段能够让人生不如死！
***
赖在沐恩侯府不走的萧寂雨和朱霖像两尊大佛似的，镇压在李继祚心头上，让他日益感到烦躁！
朱霖每天躲在客房里养伤，走得并不多，倒还显得安静，可那个萧寂雨简直就是个自来熟，完全不懂“客套”二字如何写。住了几日，竟是随意得比李继祚更像是家主。
这一日酒足饭饱，萧寂雨笑眯眯地哼着小曲儿，见李继祚又是摆出一脸厌烦的表情来，不由笑道：“听说太子戒备森严，生怕溜进去一只耗子……你好歹也曾占了一个储君之名，怎的你府上就是门可罗雀呢？”
李继祚沉下脸道：“我只是一个无封邑的小小沐恩侯，无权无势，攀上我的人只怕是脑子有病。”
萧寂雨毫不生气，没脸没皮似的笑，眸色深沉：“太上皇共有九个儿子，除去早夭的如今养大活着的也有六个，其中已成家封王的除太子外，有两个。”其中一个还不曾就国，另外一个燕王驻守幽州，因北临燕山，抵御外族，所以燕王手中除私兵外还有朝廷州镇龙骧军驻扎足有二十余万。
皇帝突然退位变成太上皇，底下朝臣不服能打到服帖为止，然而对于驻守在外的藩王而言，恐怕就不是简单的能够打到服帖了。
如今全国上下有封国享食邑的藩王有十三个，只不过手里都没多少兵权，还远不如一个异姓的南平郡王。
“太上皇最好能够长命百岁，可别真就来个破碎虚空早登极乐……呵呵，那样可就真是太过热闹了！”即便他是个看热闹不嫌麻烦的，也会觉得江山动荡实在不是件叫人高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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