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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菁淡淡问：“你指的舍得是什么？”
“自然是飞羽司的将来，戚副都尉是沈大人的弟子，武功过人，又得大人亲传，加之她本就聪慧果敢，将来可担大任……”
“你今日来向本座请辞，不也打算舍了前程？”
“卑职自知罪孽深重，若非大人相救，卑职早已被问斩。”冯都尉惭愧地道，“卑职有负大人，如今大人肯放卑职出来，卑职已是感激不尽，岂敢继续担着都尉一职。”
叶菁望着外面，慢道： “你能舍，本座亦能舍，又作甚让丫头非得困在这个地方。”
“大人……”
“当年他没能查出皇后薨逝的真相，早知会被陛下迁怒他，官职横竖保不住，我曾决心与他一起离开。”叶菁扬唇，“我与他长在冰冷的飞羽司里，从不知何谓亲情，我们商量好了，离开这儿就隐姓埋名，归隐山林，再养个孩子，最好能是个女儿，女儿乖巧体贴。”
冯都尉沉默了。
“他为了保全我，独自领了罪，将我扶上都统之位，让我又在这儿苟活数十载，原以为遗憾终归只能是遗憾，他在天之灵，送了这丫头到我身边。”叶菁稍稍侧目，“你说本座在舍？难道世间送女儿出嫁的父母都是在舍？丫头有个归宿是坏事？”
“卑职不是这个意思……”
“她若没个依靠，本座当然要将飞羽司交给她，等本座哪日不在了，飞羽司也能护她一世周全，可她既然有了良人，能过寻常日子再好不过，何必来步本座的后尘。”叶菁沉沉地道。
冯都尉不难看出，都统大人高高再上，如今大人的身影瞧着却十分寂寥。
腊月二十九，细雪纷纷。
戚遥冒着风雪在院子里练剑，连叶菁都劝她进屋歇歇，戚遥冻得手脚通红却执意不肯停下。
一个下属匆匆跑来，“戚大人，北疆有战报传来，陛下召了大臣们入宫，传都统大人过去，太傅大人请大人也去乾宁殿。”
戚遥心里一沉，这么大的动静，不是有大事发生是什么。
她收了剑回去换了身衣裳，和师娘一道赶去乾宁殿。
晋帝高坐丹壁上，手里正捧着一份奏折仔细地瞧，神色复杂，叫人看不出是喜还是忧。
倏尔晋帝放下奏折，开口唤道：“传戚远上来。”
戚遥的心里更是七上八下，不过她听陛下的语气虽然沉，但没什么火气，她姑且沉得下心来等待。
不一会儿，侍卫压着她哥进到大殿。
银子的事水落石出，陛下对她哥已从憎恶变成了信任，只能城墙的事情水落石出，她哥就能彻底脱罪。
她先前听到了些风声，陛下手里的奏折就是从北疆来的，和城墙有关。
晋帝又看了看奏折，缓缓地言道：“戚远，此番是朕错怪了你。”
此言一出，朝臣们都大为吃惊。
戚遥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声问身边的叶菁，“师娘，那封奏折上写的什么？”
“北疆守军打了胜仗，小王爷亲自带兵夺回了城池，他还派人探查城墙，查到了些端倪，递来奏折陈情，替你兄长开罪。”
戚遥心下欢喜。
“若非小王爷搭把手，要靠我们派人去北疆查，只怕你哥还得在牢中待上一阵。”叶菁喟叹，“他不愧是你哥的生死之交。”
戚遥点点头，“等小王爷回来，我一定好好谢谢他！”
陛下让宦官念了赵子寅递的奏折。城墙倒塌是因为工部从前修的一半城墙里，表面用的坚固的条石，里面填的都是松散的沙土，以此节省开支，吞没银子。
信王早知城墙有风险，而大晋和北梁日渐剑拔弩张，为防勾当败露，便将城墙加以伪装后，派她哥去继续修剩下的那部分，若出了事，就能将所有的罪过都推到她哥头上。
下面的城墙偷工减料，承不起上头的砖石，也扛不住敌人进攻，加上大批兵力登上城墙守城，以致砂石不堪重负，最终轰然坍塌。
她哥只是个替罪羊，错不在她哥，陛下圣明，当着群臣的面放了她哥。
为表宽慰，陛下还晋了她哥做工部员外郎，另赐黄金百两和珍宝。
她哥因祸得福，守得云开见月明，戚遥却笑不出来，只因这个祸事实在太大，一开始他们若没有稳住局面，她哥根本没命等到水落石出的一天。
朝会散后，戚遥扶着她哥走出大殿，大臣们陆续从他们身边走过，都在对她哥说着恭喜。
她哥在飞羽司没有吃太多苦头，可人还是痩了不少。
大殿外面，久违的阳光让她哥就跟看稀奇似的看了良久。
他们慢慢地走在了最后。
戚遥扶着她哥走下台阶，见傅时颐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台阶下等他们，也看着他们。
傅时颐发现了，戚远如今见到他依旧没有好脸色，也不管他是不是救命恩人之一。
要不是他还得求娶人家妹妹，他也懒得在这儿等谁。
傅时颐挪开目光看向别处。
戚远也停下脚步，神色淡漠。
“哥，你知道的，我一个人救不了你……”戚遥在她哥耳边小声说。
戚远听着，不言一字。
到了傅时颐面前，戚遥松开她哥的胳膊，跑到傅时颐身边站好，万分认真地唤了戚远一声：“哥……”意在让她哥点个头。
戚远起初就没有看二人，听见这话也没有什么反应，没了她的搀扶，就自顾自地朝外走。
她哥这样置若罔闻，戚遥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虽然她爹已经同意，这门亲事已合规矩，横竖都能成，可她真的很希望能看见她哥点头，毕竟她哥才是她最亲的人。
“明日是除夕，记得早些回来。”
她哥留下这句寻常的话，独自离开了。
戚遥听了却喜出望外。上次在她家，连她要去门口送送傅时颐，她哥都很不高兴，如今她哥把她留给了傅时颐，还默许她可以明日再回家……
她哥这不是同意了是什么？
戚遥笑得开心。
傅时颐见她高兴，自然也欣然，以后自有天长地久，他们之间不缺今日。
傅时颐朝戚遥偏了下头，示意戚遥先陪她哥回家。
戚遥追了出去，挽住她哥的胳膊，“哥，我们回家，我给你做好吃的！”
戚远看着妹妹高兴的模样，展颜一笑，点了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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