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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作品: 会有时 |作者:许温柔 |分类:科幻空间 |更新:06-27 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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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明信按照一般思路尽可能地将药房里的痕迹善后,真有他照料不到的地方也只能听天由命。他估摸着楼下的人已经走了,不然呆在自己挨揍的地方立个碑纪念,发愿十年后来雪耻吗?

没想到刚拐了个弯,他就看到那小子正在不远处漫无目的地晃荡,一只脚踩在路沿上,多动症似的摇摇摆摆。

大部分学员都穿着一模一样的训练服,路上还有其他人来往。严明信说不清究竟是自己抱着一线希望搜寻而看到的,还是君洋作为临时同伙,特地站在那等他。

君洋不晃悠了,待他由远及近,问:“弄完了?”

严明信:“嗯。”

他不收拾,难道还指望有田螺姑娘吗。

君洋脸上虽然还带着点“娃娃气”,但五官已经长得很是那么回事儿了,不过个儿再高挑也是个青少年的模样,他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年轻”。斜上方的路灯提前亮得多余,严明信抬头被晃了一下眼。

他忽然想起来,他们两人之间恐怕代沟都可以划出来好几条,他早已忘了自己处于这个年纪时整天在想什么。

君洋蹙眉问:“看我干嘛?”

看你毛茸茸的脑袋瓜里有什么秘密。

严明信不动声色地顺口说:“你头发该剪了。”

话头一开,他顺势又问:“要是我没在,你就把药拿回去‘吃着玩’了?”

他很想知道答案,偏偏君洋一言不发。

他下意识地又问了一遍:“会不会?”

依旧无人回答。

他对这个人知之甚少,不知道他的沉默代表的到底是外厉内荏心虚的肯定,还是懒得搭理的否定。

两人不约而同地朝餐厅走,路上有三三两两的男孩们并排勾肩搭背,嬉戏打闹,这是他们正式入伍前最后的散漫时光。

严明信颇有感慨:“真好啊。”

君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费解:“哪里好了,走个路就算好?你不会走路?”

“吃饱喝足,无忧无虑。”严明信转眼看他,话里有话,“不过,日子过得太好也不行——饭吃得太多,力气用不完,就容易滋生千奇百怪的念头,不知道天高地厚,想寻找刺激,想以身试法。”

君洋瞥了他一眼,不置一词。

培训中心享有财政补贴,餐厅为学员提供免费的食物。这几天休假,留下的人或是加班、或是不便回去,餐厅也十分体贴,供应好得不像话,随吃随拿。

过去严明信所在部队有严苛的体质要求,他习惯了就餐时计算碳水化合物、脂肪和蛋白质的比例。他眼睁睁看着君洋取餐,粗略一算,这小子一餐热量下肚,血糖上头应该能把人直接放倒才对。

看他吃嘛嘛香,吃得白里透红,严明信愈发好奇,刨根问底:“你为什么睡不着?你睡不着的程度严重到需要吃药了吗?你有没有试过早一点睡觉?”

很多人仗着年轻肆无忌惮,越到晚上眼珠子越亮,殊不知大家都是肉.体凡胎,熬夜成本终究要由其他器官代偿。

严明信语重心长道:“别熬夜。把要紧事忙完就可以歇着了,早点睡觉其实非常容易睡着。”

君洋仿佛嫌跟他说话是鸡同鸭讲,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用筷子一指墙上挂着的“食不言”,道:“你懂什么?”

没有教官巡场,“食不言”分明是个没有尊严的摆设。

严明信在嘈杂的吆五喝六声中咬了一口大包子,心想:老子什么都懂,不懂的是你。

原本三言两语能说清的道理,由于君洋的拒绝沟通和严明信颠三倒四的发问而停滞不前,他不知道君洋有没有听到心里去。

“你们宿舍有什么问题吗?我……唔,我一直住校,你可以跟我说。”严明信重整旗鼓,“因为接受的教育和当天的心情不同,有些人吧,他可能意识不到,或者偶尔忘记‘保持公共场合的安静是基本素质’,你不能因为这个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这是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问题都是一时的,很多年之后你回头看,其实只是很小的矛盾,到时候你压根儿都不好意思跟人提起来。明白吗?”

可反观君洋,也不像是受人排挤欺凌的小可怜儿啊。

甚至,对于还没从童年世界完全走出的孩子们而言,在以貌取人的择友观念中,君洋正是受人欢迎的类型。再加上这小子刚一见面时对他连恐带喝得得心应手,也不像受了委屈就憋着的人。

他们两人之间动过手,君洋似乎完全不记仇,还能在一张桌上吃饭。

只有说到那件事,他才满脸的爱答不理。

更何况,如果人在一个地方过得不太好,肯定早就千方百计地跑回家了。

严明信随即问:“你为什么不回家?”

君洋脚下一顿,越走越慢,最终一声不响地站在原地。

严明信觉得有戏,放慢了语速,鬼使神差地问:“你家是哪儿?父母在哪里?”

他知道他管得太宽了,但他还有十万个为什么想问。其中包括他不便问出口的话:为什么我在山海关的新兵名单里找了那么久,都没有看到你?

一直不吭声的君洋忽然开了口:“你看我像缺觉吗?你根本不知道当人想吃药用来催眠时,吃下去的是什么。”

这话的弦外之音俨然是将严明信和他的苦口婆心拒之门外。

“是什么?”严明信脸色沉了下来,“所以,如果我不在,你会吃。”

他重重地咬了那个“会”字。

面对突如其来的严肃,君洋摇摇头:“没有‘如果’。不是已经没了吗?”

严明信清楚地知道,他拦下君洋只是一个“意外事件”,他本来不应该在这里出现。

“不能吃。”他盯着君洋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低头。难熬的日子五花八门,不可能每次借助外力——过不去的坎儿,就自己撑一撑。”

人一生中选择软弱和后退的机会成千上万,它们无不包装成神仙模样,令人心生向往,只要稍加追逐就能手到擒来的轻松程度也十分诱人,但“向水草丰美处游去”只是单细胞动物的应激本能。

世界回馈人类的规则并不会因此改变。

平坦的道路早已平坦,开拓、改变并维持着这个世界的,是那些为真理和正义披荆斩棘的人。

在成熟的自我意识觉醒之前,不用想太多,撑着就行了。撑过九九八十一难,撑到问心无愧。

严明信拍拍他的肩膀:“勇敢点。”

他知道,君洋听不见他未说出口的话。

可他又觉得,君洋似乎看懂了。

严明信谢绝别人也避免自己对他人使用过多的词汇评价外貌——基因对于人类外貌的影响相当大,与其夸他,不如直接联系他父母。综合群众意见,他仅仅谦虚地总结自己长得“还可以”。

而至于他个人的审美倾向,他更注重内在的精神和意志。

譬如现在,什么眼皮有几层、睫毛几厘米、眼里有长江黄河还是星辰大海……都不如这双当他说话时认真看着他的眼睛。

即便两人默默地对视了半晌后,君洋将视线移开,评价道:“话真多啊。”

君洋没有回应,但严明信感觉得到他眼里是有答案的——那答案和他的观念正在渐渐趋同。

面对他这个不明人士的长篇大论,君洋非但没有当他是胡言乱语的疯子退避三舍,还从头听到了尾,时不时给点嗤之以鼻的反馈,已经算是对陌生人合理防范之上的友好。

思及此,严明信心里偃旗息鼓的小火苗“腾”地又亮了起来。

君洋抿了一下唇,犹豫地开口:“你刚才那两下,怎么弄的?”

他用手肘试着抵了一下严明信的臂弯,想用手臂盘他后腰,却不得要领。严明信站得岿然不动,他丝毫没有限制住对方,反而像是亲昵地将人搂住了。

君洋讪讪地收了手,面无表情地藏起了尴尬:“教教我。”

严明信一眼看穿,当即笑话他害羞得多余,直接拉起他手腕三寸:“抓这儿,抓紧了。手臂压我的肘关节,用力向下压,同时把我肩膀往后别——这样,你爆发力越大,是不是手就越好伸到后面?马步扎稳,顶我膝弯,让我失去重心。”

君洋看着不怎么壮,其实是有些力气的,只是发力的部位不太对。格斗绝非一朝一夕三言两语的功夫,是力量、胆识与技巧的集合。严明信不着急也不多催,任他在自己胳膊上练手。

对练是个力气活儿,动真格的比划起来消耗很大,没一会儿两人都出了一身汗,黏腻腻的。

忽然,严明信手臂一凉,是君洋松了手。他视线越过严明信肩头,看向他身后的天空。

严明信不明所以。

他刚想转脸瞧瞧,却陡然听到了再熟悉不过的轰鸣——那是他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声音,那是早已沦肌浃髓、重重刻进他骨血,和他身上每一个细胞都息息相关的声音,无论时光倒流多少次,他愿意随时为之奋斗终身——

十几秒钟后,二十余架飞机组成的编队整齐地飞过枯桃海事培训中心上空。

严明信屏住呼吸,全世界只有他心脏狂跳声和机群经过低空时的庄严轰鸣。

2220年5月,不明身份的潜艇在母亲海公海向过往船只发射鱼.雷后失踪。山海关基地立即增派反潜巡逻机、反潜直升机加强巡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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