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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会儿就走。”季文书摇摇头，站在院外迟迟不进。
“为何？”季晨云颦着眉，嘴角下拉，问:“外头有什么好？不如待在家里，况且，我近些日子身体愈发的差了，正需要你帮忙。”
季文书垂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童一般，嗫嚅道:“外头有人等着，我怕她冻着，先送她住下，立马就回来。”
“什么人？女人？男人？”季晨云嗤鼻一声，揪住他的领口，戏谑道:“难不成？是友人？”
季文书笑意渐消，盯着三哥愈发阴冷的眸子，不吭气。
“文书...你还是太单纯了，这世上，哪有真心待你的朋友？”
季晨云摊着手，嗔笑道:“你不过是人见人骂的恶人，没人会跟你做朋友的，傻孩子...不信？你就等过了今晚，再出去瞧瞧，看那人还在不在。”三哥的语气虽温柔，但说出的话却是字字冰冷刺骨。
季文书觉着眉心突突的跳，有些茫然，觉着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三哥是为你好，你只要跟着三哥就行，何必在乎他人感受。”季晨云脸色一转，笑的温和，拍去他肩头上的灰，道:“你可要听话，别着了外人的道。”
“嗯。”季文书点点头，表面奉承，心里却是摇摆不定。
他也想知道，会不会有这么傻的人，等他一夜。
“不说这，你赶得正好，我最近身子骨弱，今日在外绑了个药引子回来，需要调养。”季晨云推着他进到院内，指着自己亮着火光的居所，嘘声道:“等我用完了，就交给你，还是老法子。”
屋里火光映着一抹黑影，落在窗上，正挣扎着左右晃动。
季文书径直走到旁边的屋里，寻了个红木圆凳坐下，冰凉刺骨的寒意窜上心头，耳边响起女人低沉的呜咽，他也只是眸子一闪，垂下头喝茶。
三哥身子骨弱，每月用一次药引子，至于那药是什么，他心里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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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大太阳落在身上，总算是有些许暖意，方雨晴拉拢着领口，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绕了好几个弯子，最终在一家面铺子坐下。
叫了一碗清汤面，双手托腮，数起了日子。
今日是初十，正是书院招生的日子，男女主会在申时日落前碰上面，那镖局的牌子会掉，她得赶在那两人之前去，不然错过，可没下文了。
至于那季文书，方雨晴提都不想提，愣是要她等了一晚上也没出现，算了，既然他要抛下自己，自己也不必死皮赖脸的缠着人家。
想着想着，不禁掰断桌上的一根竹筷。
老板端着碗到她桌前，听她嘴里嘀嘀咕咕个不停，有些傻眼，放下碗便回到锅子前煮面条去了。
“不提了不提了！”方雨晴怒喝一声，拿起竹筷吸溜起面条，千事万事不如填饱肚子重要。
“老朱，你说这季府上又闹了什么乱子啊？”一边算卦的道士走上前，同老板聊起天来。
一听季府二字，方雨晴不由伸长脖子，竖着耳朵听。
“不知，今早晨就有人在门口哭丧了。”老板摇摇头，盖上锅子，悠悠的说:“或许是府上又死了人。”
“奇怪，季府不是有一年没出这事了吗？”道士颦着眉，不禁头皮发麻的凑到老板耳边，小声嘀咕。“莫不是那小少爷，又回来了？”
“嘘，你小声些，我旁边可挨着季府的后院，万一被他们听了去...”老板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眼神惊恐的朝四周张望，见没人，便压低了嗓子说:“我估计是他回来了，要不怎么会又出事了，哎...也不知是哪家的闺女命薄。”
“是啊...你说季将军那般正气的男儿，怎得生出这种畜生。”
两人说完了话，便各自回到自己的铺子上。
方雨晴听完，也吃不下面了，忍不住侧头瞄了眼右侧的高墙，她就说这里墙头装饰的贵气，原来是季家的后院。
她匆匆喝了口汤，从那人送的钱袋里取了一块碎银，便背上包袱顺着墙的方向，步履缓慢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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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子哥哥，你等等我！”
身后梳着双丫髻的妙龄少女，穿着粉白相间的罗裙，肩披翠绿色布披风，手上拎着拴紧的包袱，跑两步喘口气。
方竹扶额，没好气的指责她:“星儿，你不好好在家待着，跟着我作甚？”
他都不知这丫头是从什么时候跟上他的，就在今早上，在客栈里见她吃着包子，才晓得她在跟踪自己，实在是任性妄为。
“我不要。”钱星儿摇摇头，咬着下嘴唇，哽咽道:“竹子哥哥走哪，星儿就跟到哪，你别想甩开我。”
说着，鼻子一酸，眼眶里噙着泪珠，瞧着怪可怜。
要不是昨日她突发奇想，送些补身子的鸡汤去营房里找他，哪能晓得他要离开靖城，得亏是问了，不然这只愚笨的竹子怎么走的自己都不知。
这么一想，钱星儿的鼻头泛红，小脸皱成一团。“我跟娘亲留信了，她本就信任你，你莫担心娘亲会罚我。”
说着，她垂下眼，不敢盯着方竹审视的双目，生怕他发现，自己是说谎话。
她的确是留了信，但信上是说自己回乡下找爹爹种田去了，娘亲跟爹爹平日里不通信，一时半会儿不会暴露。
方竹沉了口气，无奈的接过她手里的包袱。
“西礁人多，又杂，太乱了，我武功差，保护不了你，万一遇上什么危险怎么办。”
“不用你保护，我有刀。”钱星儿自信的拍了拍腰带，上头系着一把用布裹着的大刀，瞧着模样，似乎是下厨用的。
方竹拗不过她，只好说:“那你小心的些，这里凶神恶煞的霸主多了去了，还有采花大盗，万一哪天夜里把你抓了去，啧啧啧。”
他就随口一说，加了点味儿，钱星儿却是真的信了，眼里有泪打转。
“真的？”
“嗯，对啊。”方竹见她小脸一皱，又要哭了，连忙揉揉她的头，好声安抚。
“都是逗你的，你看你，什么都信，太容易受骗了。”
“竹子说什么都是对的。”钱星儿抿唇一笑，闹得方竹浑身不自在。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唠嗑了一路，不久便到了西礁，侧头一看，城门外贴着的画像倒是有几分眼熟，方竹停下步子，仔细端详，才发现是自家姐姐。
“原来这里也有人寻姐姐。”钱星儿伸手轻抚画像，感觉贴了挺久，底部都翘起来了。
身后蹒跚路过个瘸子乞丐，他捧着碗，悠悠的说:“啧啧...红颜薄命。”
方竹跨步挡住乞丐的去路，只见他脸上皆是刀疤，一头散发遮住额头，眼睛浑浊且空洞，看着有些渗人。
“你说谁红颜薄命？”
乞丐抖着手，声音沙哑的说:“命是如此，谁也改变不了...”他顿了顿，掩住嘴，似笑非笑。“这世道，杀人放火，任能逍遥的活着，而死去的那些人，就该死吗？呵...”
乞丐口齿不清的嘀咕着，带着乡音，一瘸一拐的绕过方竹，朝城门走去。
钱星儿揪住方竹的衣袖，“竹子哥哥，他莫不是疯了吧？”
“嘘。”方竹对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两人目送那人进入城门，几步上前，递给门吏一两碎银问:“大哥，那个乞丐什么来头，看着神神叨叨的。”
门吏将碎银塞进腰带，不紧不慢的说:“你是说，关老爷子吧...”
他顿了顿，干咳一声。
“他是城里有名的富商，做赌场生意的，只是......他女儿命薄，被人掳了去...之后就疯魔了。”
“报官啊！”钱星儿一听掠夺黄花闺女就气的跳脚。
门吏连忙摇手，抖着嗓子说:“你说的轻巧，掳走他女儿的可是季将军的小儿子，谁敢惹？打发几百两银子也就算了。”
说着，他重重叹了口气。
“况且，要想抓人，哪那么容易，一没证据，二没证人，三没供词，再加上那小公子神出鬼没的，三天两头的失踪...”
“那受害的姑娘岂不是忒可怜了。”钱星儿沮丧的垂下头，捏住衣角，心里怪难受的。
“我怎么跟你们扯这些，真是管不住我这破嘴。”门吏发觉自己说的多了，立马拍了几下嘴，扭头不理二人。
“星儿，走吧。”
方竹也不再问，带着钱星儿往城里头去了，一上街，发觉路上行人都往一处跑，似是去看热闹。
“竹子哥哥，咱们也去瞅瞅。”钱星儿本就活泼好动，看这阵势，心里激动得很，拽着方竹跟了上去。
“你做什么？我还有正事要办！”方竹嘴上如此一说，脚步却还是仓皇跟了上去。
一路人潮，最终停在东街顶头拐角的一座府邸大门前。
四周高墙围绕，红白交加，灯笼却只有门前两只，略显冷清，方竹跟钱星儿站在人群外，依稀听到里头有人哭丧。
方竹踮起脚，见几人正跪在正中，穿着一身白色丧服，耸拉着脑袋不停抽泣，跟前摆着一具尸体，披着麻布，露出一双赤/裸在外暴晒的脚丫。
“嗯...我看不到。”钱星儿个子矮，看不着里头的场景，一个劲的蹦跳着。
方竹双手压住她的肩膀，厉声道:“嘘，此地不宜久待，我们走。”
说着，正欲推她离去，里头哭嚷的声音又大了几分。
“季将军，你为人正直，草民敬仰您，但您不能放任自己的儿子胡作非为，滥杀无辜！”
一声哀嚎，引起群众纷纷起哄。
“大将军的儿子就是宝贝，我们这些普通百姓的孩子！就该死吗？”
“是啊！既然为官，就要以身作则，将你那十恶不赦的儿子带出来，让我们好好瞧瞧！究竟是什么人，人面兽心！做出此等丧心病狂的事情。”
呼声越来越大，能从东街传到西街上去。
“天哪，这阵仗真大。”钱星儿被他们的怒吼声吓退，躲在方竹身后，也不敢看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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