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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竹子，你还小，趁着年轻多读点书，考取个功名，也比在这里苦苦熬着好。”方雨晴一屁股坐到他的硬榻上，硌得生疼，只觉得凉飕飕的，不舒服。
而方竹却是挠挠头，喟叹一声，道：“我与二哥不同，榆木脑袋一颗，变通不得。”说着，他憨笑一声，不好意思的蹲坐在地上，仰着头说：“姐姐会刺绣，绣的布都能拿到镇上去卖，二哥呢，从小就爱打算盘，不出十六便有了自己的店铺，而四妹，长得漂亮，琴棋书画那是样样都通，以后嫁个好人家，这一辈子也就有福了，至于我，习武学文都只是略通一二，又耐不住性子天天往外跑，爹爹要我守城门，却又不要我暴露自己身份，怕大人知晓了会放任我...也许爹是想要我受些惩罚吧。”
说着，方竹反倒是红了眼，可见他并不怎么开心。
“我们家小竹子不比任何人差。”方雨晴揉揉他的脑袋，柔声安抚起来。
视线一转，瞧见他手腕上竟有红痕，方雨晴急着问:“这是怎么回事，是有人欺负你吗？？”
方竹一听，慌张的解释道:“这是我不听话，被大人教训了，姐姐别担心。”说着，他眼珠子瞪得溜圆，道:“对了，姐姐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会出现在靖城？”
“这....”
方雨晴手上一僵，没料到这小子会突转话题，只好讪讪一笑，编了个迂回曲折的故事，一字不差的同方竹讲了一遍。
方竹一听自家姐姐是偷跑出来的，立马急了。“姐姐！你怎能一个人跑出来呢！万一丢了可咋整。”
“姐姐是有要事在身，如果不做，将来可是会惨死的！”方雨晴摆了摆手，拉长音调故意吓他。
听到惨死二字，方竹颦着眉，一双水汪的桃花眼里满是困惑。
也是，说出来他也不会懂。
“总之，你莫要声张，替姐姐保守秘密。”方雨晴害怕方竹会向方太傅告密，便又忠告再三。
不等方竹开口，外面来了个小伙子报信，见到屋里还有一人，便问：“小竹子？这位是？”
“啊！这是我....”方竹正欲说出“姐姐”二字，忽的又想起方才姐姐的忠告，便改口说：“这是我哥哥。”
小伙子匆匆点头，火急火燎的说：“你还待在屋里做甚？再晚些可是要杀头的！”
“好，我立马就去！”
方竹回到屋里，取走自己的佩刀，对着方雨晴吩咐着：“姐姐就待在屋里，别乱走动，我一会儿就回来。”说罢，他急急忙忙的离开了营房。
也不知是因为何事，晚了还得治罪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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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墙外围用木棍子支起了几个帐篷，从城外进来的难民都挤在这窄小的圈子里，相互依偎着吃饭。
一位老伯吃完糙米，觉着肚子难受，想跑到草堆里解决急事，但却被官兵拦下。“我只想解个手。”
“不行，回去。”官兵面无表情的挡住去路，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老伯捂着肚子，脸色惨白，想要闯，却被官兵一脚踹倒在地上。“都说了！不准乱跑，你这个老家伙是听不清楚还是怎么？”
“我...我只是肚子痛啊。”老伯抖着手，眼里满是恐惧。
“老人家只是想解个手，你就放他去草丛里解决一下不行吗？”又一个大汉走上前，穿着虽邋里邋遢，但却是一身正气。
官兵似是恼了，半抽出佩刀，吼道：“说了，不准乱跑，再废话别怪我打人了。”
大汉手上也没个武器，见到反光的刀口就虚了，扶着老伯往回走，嘴上还不忘叨叨：“不就解个手吗，搞得跟什么似得。”
季文书坐在城墙之上，单手撑着下巴，眼睛在难民堆中游移，却怎么也找不着那女人的踪影。
倒是方才的事吸引到他的注意。
弥留之余，难民堆里肚子难受的人愈来愈多，无论大人小孩，都是惨白着脸，有要吐的，也有要解手的，场子乱了套。
官兵皆是从袖中取出面罩，戴了起来。
人群里有几位完好无损的壮汉，想必是与季文书一同出村的旅人，他们见势不妙，急着要往外走，官兵们连忙拦住，双方推搡的不可开交，几个人扯着嗓子吼道：“我们不过是路过！你们有权拦住我们吗？”
“我是靖王爷府上的管家，奉命带老先生去府上一聚，这是令牌。”其中几位身着华丽的男子，取出腰牌递到了霍都统手中。
霍都统摸着令牌，对手下使了个眼色，放这三人离去。
难民们瞧见，更是慌了，哀嚎声此起彼伏，一声比一声惨。
“赶紧解决。”霍都统颦着眉，看不得这些惨无人道的场面，只好掩面离去，放下令。
一时间，官兵举着佩刀将难民们斩首，顿时血溅一地。
方竹与几位同僚见不得这场面，没敢下狠手，闭着眼胡乱的砍。
“姐姐，姐姐醒醒。”五岁的男娃娃见自己姐姐已经倒在血泊之中，“哇哇”的哭了起来，一边推着尸体，一边闹。
季文书看到这一幕，眉心突突的跳，最终背过身去，心想那女人定是在此命丧黄泉，没命做他的书童了。
不过多时，尸体好几个叠在推车上，由官兵拉到郊外十里坡的乱葬岗里抛下，一来二去，地上就只剩下几颗落地的脑袋。
之后留了几人，将带血的土铲去，烧了帐篷便回到了营房内。
守门的依旧在守门，而休息的，则是昏昏沉沉的回到自己屋里，烧香拜佛求佛祖宽恕。
方雨晴瞧见方竹回到房里时一脸惨淡，以为遇到什么骇人之事，受了惊，但他却是摇摇头，道：“我觉着...有些恶心。”
说着，拿出盆子干呕了起来。
“小竹子！你这是怎么着了？是出什么事了吗？”方雨晴下了床，拍着他的背不明所以。
方竹吐出些酸水，沮丧的坐到圆凳上，道：“姐姐...你见过死人吗？”
“...见过...吧。”一听此话，方雨晴暗自咋舌，何止是见过.....都间接害死过人！
之后又是问了好几遍，才听方竹说出口。“姐姐，你就别问了...还好我眼尖，在难民堆里瞧见你，不然...不然....”他眯着眼，嗫嚅道：“不然你也没命了！”
听他所言，方雨晴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是说？饭里有毒？把他们都毒死了？？”
“饭里倒是没毒...但却是陈粮霉米，吃了会生病的...”方竹摇摇头，眼里满满的愧疚。“上头要我们...以瘟疫之名，除去这些难民。”
方雨晴猛地一拍桌，觉着心里憋得慌，一股气上不去也下不来，只能硬咬着牙，落魄的坐到床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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