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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
皇家马场, 永平帝与几名武官纵马竞速, 帝王一马当先,马头越过终点线时,后头的武官已落后了他一个马身。
他们一个一个冲过地上绘制的标记,没有直接让马儿停下, 而是让它们缓下速度再走走, 武官们趁着这时各自驱马上前来道贺。
“不愧是陛下,我等实在不可相比。”
“就是。”
恭维声此起彼落, 永平帝扯了扯嘴角,笑容颇有些无奈。
他能取胜, 还不是这些人有心让了他?
能不能赢是一回事, 但赢得太轻松, 却也没意思。
永平帝知他们的顾忌,不好放开手脚同自己较劲, 原本想跑马竞速的心情都被折腾殆尽。
回到宫里,帝王一边批奏折,一边忍不住叹了口气。
本来是抱持着放松的心情去骑马的, 结果非但没得到放松的效果,反而更加郁闷。
李公公替他上了茶,关心道:“陛下是为何事烦心?”
永平帝饮了一口茶, 方叹道:“还不是那群武官, 自己比赛马时就使出浑身解数, 一对上朕,每一个都刻意放水, 一点意思也没有。”
虽说这种事也是常有的,但一而再再而三被这样对待, 实在是很坏兴致的一件事。
每当这种时候他就想起他那个卧病在床的堂弟。
“要是江城身子骨大好, 能跟我比一场,那他定是会使出全力应战,不像旁的人……甚是无趣。”
帝王摇摇头,一口气叹了又叹。
皇上勤政爱民,李公公都看在眼里。
有时他熬得太过,还是李公公出言建议他出宫走走,去梁王府看看江城什么的也好,总担心陛下把自己累病了。
勤勉的帝王想要欢畅地同人比个高下,李公公绞尽脑汁,为愁眉苦脸的永平帝想了一个主意。
“陛下可知陵安马场?”
永平帝抬眼,他爱马,这个地方他自是知晓的,多是世家公子们常去竞速或打马球的地儿。
李公公一个话头,皇帝便已知晓他未说出的后半提议。
“你是说……隐了身份去到该处,没人知晓朕是谁,自然也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陛下所言甚是。”
永平帝被说得意动,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当即拍板定案,隔日就去了陵安马场。
虽说要隐下身份,但陵安马场多是京中贵冑子弟常去之地,那所用的身份也不能太没落了去,免得自己不想惹事,却有不长眼找上门的。
永平帝可不想难得想出的这么一个方法,又给折腾没了,那他可得闷上好一段时日。
于是他采了母后的毕姓,装成毕家人,说是此前在外游历,是这阵子方回京中的毕家三公子,倒也无人起疑。
常混迹于陵安马场的公子哥儿们光看他一身衣着与谈吐,便知背后家族与他们不是一个档次的,知道姓毕,更是不好招惹,所以大家相处都还算和气。
能在这地方混,没个眼力见可是会被笑话的,要是惹上不该惹的人,那自己也得倒大楣,他们才不干。
而表面上客气归客气,私底下比赛上也不会放水,一有了起冲突的迹象,那简单,直接跑马竞速,分出个高下便是,这点着实令永平帝满意得很。
人与人相处,本来就不可能跟所有人都相处得和气,总有几个不对盘的。
帝王也遇到了,每次都是靠着比赛跑马,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下次再见了他,他们不是自己笑着上来打招呼,便是自个儿绕路走,再没人敢去挑衅他。
只是……这又衍生出了另一种情况。
帝王再次来到陵安马场,此前他已与几名公子赛过几回马,次次都是他夺冠。
可……那也太没意思了!
他瞧着一群鲜活的少年,低低叹了声:“太稚嫩了……”
少年郎们跑得卖力,但实力……着实无法与朝中的武官们相比。
“罢了,今日跑最后一场,便不再来了。”
来了也没什么意思。
不过今日这陵安马场倒是热闹。
永平帝不以为意,直到骑上马背到了起点处候着,这才明白今天究竟是在吵些什么。
一众参与跑马的人当中,竟有一名姑娘?
皇帝意外,又听到交头接耳的人时不时说出“白姑娘”、“白小姐”这三字,这女子的身份也就不难猜了。
原来是那位鼎鼎大名的大司马大将军之女啊。
他瞥了她一眼,做为某个不可说的原因,这姑娘似乎还间接同自己有点关系来着。
皇后的人选这几年迟迟未定,朝中和民间皆有议论,永平帝更是不嫌事大,亲自将水搅得更混浊了些。
没想到这就遇上其中一位当事者了。
早就听闻这姑娘不同于一般闺阁女子,一身骑术倒是与他那表妹杜惠安有得一比,武艺也精通。
难得在这场合碰上了,永平帝也想见识下那位“白小姐”的厉害之处。
挥旗手站上台阶,这一轮跑马的人压低身子就准备姿势,接着大旗挥下,一声声“驾”喊声中,唯有女子那一道清亮的嗓音最为突兀,马儿们一匹匹往前奔了出去。
每次比赛,皇帝自都是拿出全力应战。
会到陵安马场来打发时间的多是纨绔子弟,各个活力是足,但实力得另当别论。
往常只要永平帝参赛,那基本胜者是谁,毫无悬念。
几乎接近终点前,帝王就已是一马当先,领先足足一个马身之多。
但那是几天前。
今天的状况可不一般。
临近终点时,有两匹马在前,几个纨绔公子拚死拚活地在后头追赶,愣是只能瞧见一直摆荡的马尾巴,还是成对的!
少爷们吐血。
你说平时输了那个毕三那也就罢了,输一次两次就习惯。
可现在!他们可是被毕三之外,还有一个女的压着打啊!
他们这群人面子还要不要了!
而更令他们绝望的事还不只这件。
毕三跟白翎英,几乎是同时抵达的终点!
这谁胜谁负啊?
谁赢了他们尚在争论,但永平帝却清楚明白地看见那姑娘以一个拳头的距离,领先于他。
白翎英对于自己究竟是否赢了并不在意,跑马时肃杀的表情收敛,轻拍了马儿脸庞温声赞许,脸上神色与竞速时的狠样,简直恍若他人。
“毕公子,别难过,这回只是侥幸!”
几个跑过几次马的少爷们上来安慰永平帝,结果帝王忽地大笑,把一众过来安慰的人惊得面面相觑。
输给姑娘家,打击太大,精神不正常了?
他们交换着的眼神传达着这样的信息,眼睛瞪得一个比一个还要圆。
皇帝“哈”了一声后,转为大笑出声。
他瞧着白翎英,目光热烈,对方疑惑地往他的方向瞧了一眼,便点头离去,毫无攀交情的心思。
永平帝却驱马追了上去。
“白姑娘,在下毕三,什么时候咱们再比一场?”
他已经有许久,没有这般畅快过了。
他们后来又比了几次,胜负都是五五开。
永平帝不会因为对方是女子就松懈,白翎英也次次都是发狠了在比赛,两人每次分出胜负,差距都是在半个马头之间,颇为惊险。
可是之后,白翎英便不常出现在马场了。
帝王起初还纳闷,问了李公公:“大司马大将军家的幼女近日在忙些什么?怎许久未至马场跑马?”
时常陪着皇上微服出宫的李公公自是再明白不过,那位白姑娘对圣上的意义之大,忙道:“白小姐及笄,近日许是在忙着花朝节表演一事,这才没了空闲。”
永平帝恍然大悟。
才刚要及笄啊?
“这小姑娘年纪轻轻,倒是比年纪大上她些许的公子哥儿们都要敢冲敢玩。”
那些纨绔见了白翎英,总是只有让道的份儿,一句话也不敢吭。
思及此前见过的情景,帝王失笑。
白翎英可真是他见过最威风的女子了。
想着等花朝节过了再约她一同比试,皇帝将就跑马,但此前与白翎英次次都是卯足全力,两人在赛道上不分轩轾,你方越过我我便即刻追上,跑出的成绩在这样良性的竞争下,总能跑出令永平帝满意的结果。
食髓知味后,再回到与实力相差甚远的对手一同跑马,帝王瞬间就不适应了。
越过终点线后,还要等上一阵子,其他跑马的人才会陆续跟上。
帝王回身望着刚被群马奔过,扬起一些尘沙的赛道,顿觉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什么。
……没劲。
李公公眼看着神采飞扬的皇上心情又变得沉闷,于是又给他出了个主意。
“白小姐没有出现在马场,陛下您可去寻她啊。”
换作是别的闺秀李公公这话可能还需再三斟酌。
但京中众人皆知,白翎英素来就是没在搭理那些拘束的,也因为态度大方不拘小节,真被人瞧见她与男子待在一处谈话,旁人不会往旖旎的方向想,只会想着那白家小姐今日又要寻谁的麻烦,压根于她名声半点妨碍也无,所以他才敢直接让陛下去见她。
不过若换作一般规矩的闺秀……为了让帝王高兴,那李公公大抵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先哄陛下高兴了再说,规矩礼仪都得靠后。
永平帝想想也是,就算是为了花朝节作准备,也总不能日日都在练习吧?
总有个空闲时间可以出来跑马什么的?
于是他还真去找了。
打听了几个白翎英近日最常出现的地方,永平帝运气挺好,第一天就堵到了人。
白翎英瞪着眼睛瞧着摇着折扇的男子朝她走来:“白姑娘,许久未见,不知何时才能再与你比试一场?”
她含糊说了句:“改日吧。”
便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没能得到确切答复,帝王失望。
但起码见到了人,这失望也就还能接受。
于是他接二连三又去寻她,就想敲定个日期与白翎英在马场见面,谁料每次见了白翎英,她表情都越发一言难尽,看着似还有些嫌弃,到最后,甚至还开始避着他了?
在固定的时间地点没有堵到人,第三次以后,皇上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可能被个小姑娘列为了拒绝往来户。
设身处地地想,若他身为女子,自己平日出入的地方忽然有个才见不到几次面的陌生男子次次寻来,换作是他能不戒备吗?
皇帝仰天又叹了一声。
怎么想找个能尽情比一场的对手就那样难呢?
让人家姑娘觉得不痛快了,永平帝便歇了心思,没再去找白翎英。
虽然很可惜,但像他这样一个成年男子,纠缠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也到底不妥。
转眼便到了花朝节这日。
帝王百般无聊,好不容易得知了一个有趣的消息。
他那个长年卧病在床的堂弟,疑似有了意中人!
而江城那个心上人还会在今年花朝节表演,永平帝怎么可能不去参与这个热闹?
就算不知道是谁,那也得瞪大眼好好看着上场的姑娘们猜猜。
依江城那性子,眼光定是极高的,寻常的闺阁姑娘可入不了他的眼。
既如此,筛选出来的人选范围就小了许多不是?
皇帝特意挑了个绝佳的地点,众人都在为周遭的酒楼客栈争一席之地时,他大大方方走进花神庙。
庙方人员知他身份,哪还有拒绝的理?
花朝节表演就在花神庙前,试问还有哪处能比这儿看得更清楚?
于是永平帝兴致盎然地瞧着瞧着,思考究竟是哪个姑娘才能让自家那个淡漠的小堂弟看上。
唔……江城不是那般看重外貌之人,应是更喜品行端庄的姑娘。
他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就看到了压轴。
永平帝错愕,怎这么快的?他都还没瞧见可能的人选呢。
不过那戴面纱的姑娘……容仪举止出色,似乎比较符合?
帝王坐正身子,正待细瞧,发现这压轴竟是两人一组。
而且另外那个姑娘,还很是眼熟。
“白姑娘?”
他才想起来,李公公确实跟他提过,白翎英也是要出场的。
瞧这架式,是一人抚琴,一人舞剑?
琴音流泄,皇帝全然忘了自己此趟的目的为何,目光被白翎英所舞的剑引去。
她出剑利落快速,身子柔软轻巧,使出的招式力道足威力够,作为表演来说,也相当赏心悦目。
这姑娘不管做什么,眼神都是狠戾的。
赛马也是舞剑也是,帝王曾听好几个富家公子私下说过,白翎英的眼神可怕。
可永平帝看了看,与其说可怕,倒不如说……那是双炙热的眼。
沉浸在喜欢的事物之中,要求自己做到尽善尽美,才能拥有的眼神。
他不觉得可怕,反倒觉得鲜活。
就像在热烈展示着自己似的。
他定定瞧着那跃动的身影,觉着每次见她,她好似总能给他惊喜。
曲终。
底下人多,帝王并未着急离去。
但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
过了这么久,人潮竟还一点分散的意思也无,还往台上聚拢?
担心出事,帝王让人去通报正在此地巡守的官兵查探情况。
由于疯狂的群众太多,白翎英他们被迫退至花神庙暂避,永平帝想了下,也跟着过去瞧了一眼。
起初都还很是顺利,确认那两个姑娘没事,帝王也就准备要离开。
可变故徒生。
庙里潜伏的人朝白翎英他们袭去,她手中持剑,让庙方人员将另个不会武的女子带离,自己留下与将军府的人一同抵挡。
但人数上有明显的差异,饶是会武的白翎英,久了应当也会觉吃力。
到底是比过几场跑马的交情,帝王自是不会眼睁睁看着,让乔装的侍卫也上前帮忙,自己更是没闲着。
白翎英瞧见有另外一派人马,眉头一皱,正要判断这是敌方援手还是前来协助的,就看见了永平帝。
她用剑柄敲晕了她身边一个男子,一脸纳闷:“你怎么在这儿?”
不知该如何解释的永平帝只好躲过一人攻击,一掌拍上那人心口,随口回道:“来看你表演不行?”
果不其然,白翎英又露出了一张嫌恶脸。
永平帝愣住,蓦地失笑。
坏了,这误会怕是解不开了。
有了他们出手,白翎英这边的压力小了许多,那群人意识到实力的差距,最后选择撤退。
永平帝对侍卫使了个眼色,让人悄悄跟上,对着收剑的白翎英问:“哪里惹上这么一群人?”
白翎英也很想知道。
她耸了耸肩:“谁知道呢,我朋友那儿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得去看看,今日多谢了。”
她为人飒爽,就算是真觉得帝王缠着她很是莫名其妙,但从他那儿确实得到帮助,白翎英道谢也不含糊。
正欲离开,她却见帝王身后有名着了庙方人员衣饰的人,正从袖中抽出匕首。
白翎英眼眶一紧,抓着剑上前就要把他拉开:“当心!”
永平帝其实不是没有注意到,他原先想等着白翎英离开了再说的,却没想到她会折返朝他扑了过来。
两人就地一滚,攻击并没有刺上要紧的地方,那人也即刻就被帝王身边的侍卫拿下,但永平帝肩上有汩汩鲜血流出,染红了衣裳,在闪避的过程中,愣是挨了一刀。
白翎英敛容上前查看他的伤,这人是为了保护她受的伤,要是她没奔来也就没事了。
她抿着唇,永平帝刚想安慰她无碍,却见白翎英上手就把他的衣领拉开,帝王僵住。
“???”
白翎英不顾众人惊骇的目光,从袖里掏出瓷瓶,打开了盖口就将伤药的粉末往伤口上洒。
“可止血的,你忍忍。”
永平帝:“……”
那你倒是在倒之前先说啊!
不过区区一点疼痛,帝王还是挨得住的。
白翎英手上的是上好的伤药,他曾赏过大司马大将军几瓶,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以这样的形式用在自己身上。
更重要的是……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姑娘扒了衣裳。
他视线一扫,自己带来的人全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自戳双目才好,倒没人直直盯着他们瞧。
但他们这番掩饰的作态,要说什么也没瞧见,帝王才不信。
他神色变幻莫测,可作为姑娘的白翎英都不害臊了,他一个大男人还能怎么着?
再说了,这伤不赶紧把衣服揭开,到时候血液凝固了黏在衣上,那才更是困扰。
帝王挑了挑眉,实在觉得白翎英这女子,很不一般。
后来养伤,不好再跑马,永平帝也歇了几天。
白翎英到底是个姑娘,他也不好总缠着她,于是圣上就问,民间难道没有骑术好一些的男子了吗?
这一问,还真让李公公说出个人选出来。
“在成功马场,有个叫向平的男子,据闻骑术了得,不光可驭马跃过无数大小障碍,还可在马儿奔跑时站在马背之上不会摔下,着实是个奇人!”
“哦?”
永平帝相当有兴趣,特意找了一日到那成功马场要去看那向平,只不过,他是真没料到,竟也会在这地儿遇见白翎英。
听她在和自己友人抱怨有人总缠着她,帝王越听越耳熟。
这说的泼皮无赖……莫不就是他自己吧?
被人当跟踪狂……虽说事实好像也差不离了就是,永平帝只好出面为自己解释几句,结果不说还好,一开口,不单是白翎英,连戴帷帽的姑娘身旁那个小公子,也都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他。
帝王无奈,他怎么就这么难呢?
心里叹着气,难得有机会能看见白翎英跑马,他还是想亲眼瞧瞧的。
就是白翎英的友人,那位连相掌珠,却对他说了一些话,让他回去后总时不时地反复忆起。
“……心仪吗?”
连姑娘说了,若他喜欢白翎英,便遣了媒婆上门求娶,而不是以这样的方式惹她困扰。
皇上失笑,原来这在旁人眼里,看着就像他在追逐她啊。
他起先是不以为意的。
不过就是想找个势均力敌的对手罢了,哪至于就扯上那些情情爱爱了?
可实际真的跟向平比了一场,对方的实力确实不错,圣上也再次感受到畅快的比拚,可心情却莫名堵得慌。
向平有实力,也不放水,性别恰好是男的,对自己而言简直是个再合适不过的对手。
可与向平在比赛跑马时,永平帝却总是想到白翎英。
她驭马时的眼神,身子压低的角度,不知不觉都烙印在他脑海里。
“皇上……皇上?”
毕太后叫了几声,永平帝才终于回过神来。
“城哥儿如今已经成亲,你也该放下了,这皇后的人选还空着,若有心仪的姑娘,又合适的话,也该打算起来了。”
每当说起这话题,皇帝总会顾左右而言他,或是说自己心里有数。
可今日,他却反常沉默,让毕太后瞧了他一眼,发现自己儿子又开始心不在焉。
她想了想,猜道:“怎么?莫不是真有看上的姑娘了?哪一家的?”
永平帝难得迟疑,因为他并不确定这对旁人来说的殊荣,在白翎英眼里是不是个麻烦。
“怎么?有什么难言之隐?是身份太低了还是?若真喜欢,门第低些也无妨,都不是个事儿。”
都能让她那个儿子惦记成这样了,还管身份高低呢。
帝王说:“那女子会武,性子直……儿臣不想拘着她。”
她在外头那样自由自在,可还会愿意进了这深宫?
毕太后没想到自家儿子的喜好这样特别,难怪此前总没有姑娘家能入得了他的眼,这姑娘光瞧他这样顾忌,怕也非普通姑娘。
不过……
毕太后喃喃道:“会武啊……会武的皇后,也挺好的……”
帝王还真没想到能得母后认同,错愕的表情尽写在脸上。
毕太后笑言:“那你可问过她的意思了?”
“未曾。”
他还是近日才发觉自己对白翎英上的心来着。
“那不妨问问她的意思?不问也不知道呀。”
永平帝想了想,觉得有理。
之前他总是只按照自己的意思来,没有顾虑过白翎英的看法,导致她对自己产生了那样大的误解。
既然已认清情况,那可势必得将话说开才行──他可不想在心悦的姑娘心里是那样不堪的形象。
于是他久违地出现在白翎英面前。
白翎英这次见了他却不再露出嫌弃的表情,而是将视线落在他右肩上:“上回忘了问你,肩伤好了吧?都过了这样久,应该是好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朝自己搭话,也是第一次说这样多的话。
“已经好了。”
白翎英点头,牵着马从他身边走过:“那便好。”
永平帝不晓得应怎样开口,白翎英已走至他身后,他不由在心里暗叹一声。
看样子心日是白来一趟了。
可谁料,白翎英的声音却自他后头传来,疑惑问他:“你杵在那儿干嘛呢?不是来跑马的吗?走啊。”
帝王转身时已露出笑意,摇着折扇跟上:“行啊。”
这一场比完,两人平手。
骑着马儿让它们多走几步缓缓时,白翎英难得赞道:“你挺不错的,出身世家却没有那莫名的傲气,是真的有实力。”
起码能胜过自己的公子哥儿,除了自家哥哥们之外,白翎英还真没见过哪个能赢过自己的。
更重要的是,被姑娘家赢了也不会赖皮摆脸色,这点便已是可取。
“你是毕家的公子吧?我记住你了。”
可永平帝却勒住了马,对她说:“毕三是假身份。”
白翎英不解扭头看他。
“我姓江。”永平帝平静地迎着她的目光,“我叫江擎。”
闻言,白翎英的眼神自疑惑转为了然。
难怪此前从没听过这人名号。
她问:“那你是希望我喊你陛下?还是继续喊你毕公子?”
态度与往常并无二致。
永平帝就知道她这样的女子,不会因为知晓自己身为皇帝,就立即改变了对自己的相处之道。
“我希望你喊我名字。”帝王迎着白翎英错愕的目光,“我想立你为后。”
方才听见自己是皇帝没露出惊讶的神情,这回白翎英却瞪大双眼,不敢置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而白翎英的反应,也出乎帝王的意料。
“啊?你脑子被雷劈了吗?”
竟想要她当皇后?
这回轮到江擎愕然,忍不住放声大笑。
哪个女子听到皇帝要立她为后会是这样回话的?
白翎英看他笑成那样,目露怜悯。
不会真被劈傻了吧?
“我的性子你应当清楚,我不会是你理想中的皇后。”
江擎早就有了盘算。
“宫里有马场,你爱马,可时时过去,不会有人拘着你。”他把能安排的都说了,“若想习武,也能请人入宫教你,你想做什么,同我说一声,我会尽力替你安排。”
白翎英望着已经几乎可说是在乞求着的男子,面露意外之色。
就为了让她当皇后,至于吗?
可白翎英也确实在思考着是不是合适的问题。
她也到了该嫁人的年岁。
这世间男子多是瞧不起女子的,只盼着有个人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一辈子活在内宅之中。
家人试图为她说亲,她也一年拖过一年。
可这个毕三……不,应该叫他江擎。
明明身为高高在上的帝王,却总将她放在平等的地位,当个对手来竞争来尊重。
否则他一纸诏书直接送入将军府便好,何必还要来问她意见?
况且……往后她嫁了他人,夫家可会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不得不说,白翎英是有些动摇的。
“如果你能做到今日所说的事,我也不是不能答应……”
江擎大喜:“那是自然!”
于是,封号诏书与凤印,当天被送入了将军府。
然而入主中宫没几个月,白翎英就后悔了。
她面无表情:“你说的,我可去马场,不会有人拘着我。”
江擎无奈,将手放上她微凸的小腹:“那也得等孩子生下来了再说。”
白翎英郁闷,怨怪地瞪了他一眼,翻过身不理他了。
江擎失笑,把人揽到怀里哄着,白翎英倒是没有推拒。
“生下来,养好身子,等孩子稍大了些,也可带他去骑小马驹。”
白翎英想象了下,点了点头。
嗯,这个可以有。
心情总算是好了些许。
五年过去──
小太子年满四岁,而弟弟尚在襁褓中。
出外游历的梁王世子与世子妃回京,宫里设下宫宴迎接。
夫妻二人携手前来,两人的精神和感情,瞧着都比离开京城那会儿要更好上许多。
江擎端起酒杯,询问江城:“这次回来,何时要再离开?”
梁王世子江城身体调养至今,也能饮些小酒,他端起酒杯回敬,眉眼温和,嘴角带着笑意。
“先不走了。”江城瞧了身旁的连甄一眼,两人相视一笑,帝王险些被闪瞎了眼。
白翎英倒是瞧出不一样的,连甄自入座后,手总是不经意地抚着腹部保护,笑问:“是怀上了吧?”
连甄点头,笑着应道:“刚满三个月呢。”
江擎大喜:“那确实得先留在京城一段时日了。”
有了身孕,可不好再东奔西走。
用过饭,江城他们没有马上离开,还留在宫里与帝后谈话。
江城同江擎在谈宜王一党余孽之事,这五年来游历各州,布下了无数眼线,稍有异动,他们也不至于处在被动位置。
“微臣怀疑,宫里许有当初贤妃留下的人手。”
他们贼心不死,分明宜王早已伏诛,却总还抱持着多拖一人上路的想法。
“宫中戒备森严,他们既潜藏在这深宫,肯定会在最必要的时候出手,不会轻易露出马脚。”
那么,什么才是最必要的时候?
这宫中,目标有二。
最大的不用说,那肯定是永平帝自己。
那第二,自然就是今年年方四岁,成天爱跟着母后身后跑的小太子。
才在思考应要如何揪出这潜藏在宫里的贼人,外头忽有人喊道:“有刺客!保护太子殿下!”
太子跟在白翎英身边,而白翎英正与连甄逛着御花园,连甄还怀着身孕呢!
这一幕与二十三年前是如此相似,江擎和江城立刻就变了脸色,直往外奔。
李公公手中抱着被帝王强塞过去的二皇子,着急喊着:“陛下,危险,不妥啊!”
身为皇帝,怎好亲至贼人面前!
可江擎哪还管得了那么多?
他与江城一路飞奔,脸上表情一个比一个还难看。
那起事件,他们可不希望再上演一次。
还未奔到事发地点,却先听闻了太子稚嫩的欢呼:“母后好厉害!”
越过拐角一见,便见小太子被连甄揽在怀中,而刺客被白翎英与连甄的丫鬟一块儿拿下,正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两人连忙上前拥住自己妻子,急切问道:“没受伤吧?”
听见消息时,他们心脏简直都快停了。
若是梁王妃的事情再度重演……江擎抱着白翎英的力道加大,实在不敢想象那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白翎英愣住,头一回见到江擎这样失态。
小太子被连甄护着,这会儿才终于过来挤在父王与母后中间,脆声说道:“父王,母后刚才可厉害啦!
因为实力差距太大,导致小太子都来不及害怕,便先被在场两名女性的身手震慑住,露出崇拜的眼神。
白翎英仰起头,得意说道:“怎么样,母后说得没错吧?习武是有帮助的,不只能强身健体,还能保护自己保护别人。“
小太子现在对白翎英是越发尊敬,她说什么都当圣旨听着,小脸兴奋地点头。
“儿臣知道了!定会好好学习武艺!”
白翎英很是满意。
她伸手拍了下江擎的背,在他耳边轻声说着:“没事了,儿子还有梁王世子他们夫妻都还在呢。”
帝王一顿,放开白翎英时,已恢复与平常一般。
“没事就好。”
江城疼宠世子妃,早早就备下了擅武的丫鬟,倒是在今日也派上用场。
堂兄弟两人脸色一个比一个白,知道各自的妻子没事,悬起的大石才终于落下。
那一晚,江擎罕见什么也没做,仅是紧紧拥着白翎英。
他什么都没说,白翎英也没问。
梁王妃的事情已过去二十几年,但白翎英知道,那一直都是江擎的心病。
白日里他看似毫无异状,还能朗声大笑,但夜里却时常被梦魇惊出一身冷汗而不自知。
她伸手,轻抚江擎的发,一下又一下,似在安抚婴孩一般。
“已经没事了。”
过去的事不会再重演,停滞的时间终将向前。
“我不是母后,梁王世子妃也不是当年的梁王妃,你害怕的那些,不会再发生。”
江擎低哑的声音回道:“我知道。”
应该是再清楚不过的。
可是听见有刺客的那一剎那,他还是无可避免地想到了二十三年前那日。
都过去那么久了,老实说,梁王妃的长相他其实也已经记不大清。
但是那日被鲜血染红的地砖,还有婴儿那比奶猫叫声还要虚弱的哭声,直至今日,他都未曾遗忘。
“都过去了,有我在,刺客也是被我打跑的份儿,怕什么?”
这天不怕地不怕,时刻还能骑到自己头上耀武扬威的女子,江擎自己宠出来的,自己认栽。
那些复杂的心绪因为白翎英一番话搅散,江擎失笑。
“是啊,有你在。”
一直到今天,他才终于弄清楚,当初他说心仪的女子会武时,母后为何会那样感叹。
──有了武艺,便能保护自己最重要的友人,不用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杀害。
那种只能干看着却帮不上忙的事情,江擎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他更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也步上他的后尘,往后岁月都活在悔恨与歉疚之中。
江擎无比庆幸自己选的皇后是白翎英,这个十分不一般的姑娘。
这一晚,他在她怀中沉沉睡去,白翎英被他抱得难受,往常肯定就不管不顾地挣开了,被吵醒是他的事,谁让江擎总像八爪章鱼缠着她睡的?
但今日,她可以勉为其难地忍耐一下。
白翎英在他额上落下一吻,轻声说道:“好好睡一觉吧。”
睡起来,又是新的一天。
她打个呵欠,头与江擎靠在一块儿,也闭眼睡了过去。
不管夜再深再黑,也终会迎来黎明。
而无论是黑夜还是白昼,都有她与他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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