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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山觉得容夏和容志飞说的话有点不对劲, 但不知道短短两句话, 两人间已是风起云涌。他不解地问:“什么礼物?”
容志飞摇头:“没什么。大伯进来坐坐吗?”
容志飞这么一问, 让容山想起正事。虽然容地不在, 但话总是要问的:“志强被人放在我家门前了, 你们谁抱过去的?这么冷的天, 是想干吗?”
赵翠翠瑟缩了一下, 小声地说:“志强不是在屋里,他还发着烧呢?难道自己跑出去了?”
这副说辞是容志飞教赵翠翠的,简单但是没人能说什么。一来容志强没醒, 也不知道是谁抱他过去的;二来众人也都知道以容山一家的心肠断是不会不管小孩的。
容山生气地瞪赵翠翠一眼,一点都不给面子地反问:“你连自己家娃在哪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生病的,都不找人看看?就这么当妈的!”
镇上有卫生院, 村里其实也有一个能看病的半吊子大夫, 只是水平不怎么高,只能开些基础药。不过一般容家村谁家有个病痛的, 都是拿点药就好了。
赵翠翠显然没想那么多, 被问得不知如何作答, 不停回头看容志飞。
凭这样的动作, 容夏哪里还能不知道干这件事的人的主次。主导的一定是容志飞, 赵翠翠顶多是个帮手的, 显然自己对抱着小儿子扔出去也有些抵触、不知所措,所以才会连这样的质问都答不上。只是不知道容志飞是怎么说服的赵翠翠,能让一个母亲把自己的孩子送出去, 也是厉害!
容志飞被赵翠翠连看了几眼, 心生烦躁,干脆把她往门里一推:“妈,你去看看小弟的房间。”自己对上容山,不见丝毫心虚地问:“大伯,小弟真在你家?如果在的话,怎么不抱过来,多麻烦啊。何况等会儿,说不准大伯母又要吵,那就对不住了。”
容山哪里还敢把人往回送,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甩下一句:“等你爸回来,让他上我家一趟。”
容山转身要走,容夏提步跟上。
容志飞看着他们走远了,才关上门。
他一进门,赵翠翠就急着问:“等你爸回来不会打我吧?这病了,我们也没办法啊,难不成看着志强一直烧。”
赵翠翠一边说,一边不住地打转,显然慌得不行。
容志飞看她一眼,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不会的,妈,送志强去大伯家不是让他享福吗?到时候从大伯家手里露一点出来,爱红的工作也妥了。再说了,志强毕竟是妈肚子里出来的,还能亏了咱们家不成?你知道的,志强一向有心又勤快,可不比我强?肯定会想着您的。”
容志飞用理由说服赵翠翠。而赵翠翠好像听着这些,就信服了。她想,容山家条件可不是比她家好吗,这样对小儿子对家里都好,一分钱不用花,儿子有人养有人管,家里也能得点好处,不是天大的好事嘛!也是小儿子的病赶上了,不然她还下了这个决心。
可是她也没想过,为什么容志强偏偏赶在这个时候生病?知道原因的容志飞并不打算把这个也告诉赵翠翠,还有他其他的小心思,比如报复,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边容山和容夏无功而返,两人走在黑黢黢的路上。
夜风凛冽,容山突然问:“夏夏,咱把志强留下来成不?以后就当咱们家人了。”容山这样问,显然是顾忌容夏独女的身份,多留一个男丁,差别大了去了。
容夏哪里是在乎家财的人,再说她也对容小弟满意得不得了,心里乐意着呢。当下点点头,爽快地说:“行啊!”
这样敞亮,这样直接,语气更是一点迟疑不带!容山心中欣慰得不行,大手摸摸容夏的头:“爸心里有数,不分薄你的东西,人多了,说不定家里更好呢。”
容夏侧过头看她爸,想说自己可不在乎。
容山却不给机会,抢在她前面开口:“爸知道你大方,可是爸之前就亏着你和你妈,心里过意不去。现在又揽下志强,还是我私心想着他可怜,不然别人家可怜的孩子多了去了,也不见得我都抱回来养。”
容夏扬眉,拉扯一下容山的衣服,语气无奈:“爸,咱快回去吧,你闺女快被风吹傻了。”
“哎,回。爸走前边给你挡风。”容山笑着应。
两人一回到家,夏秋芳瞧见他俩:“大山,夏夏,喝个姜汤!志强睡着呢,在出汗。”
容山低头一口闷,热乎乎的姜汤入胃,就两个字,舒服。
可容夏,容夏她不喜欢喝姜汤,慢吞吞地喝了半碗,立马逃跑。
容夏的屋子让出来给容小弟住了,她今晚和夏老太太一起,所以进的房间也是老太太住的那间。
老太太半眯着眼坐在床上,见了容夏就是长叹:“作孽哦!”这是知道容地一家出了什么事。
容夏坐到床边上,软声问她:“外婆知道了?”
夏老太太点点头:“知道了,你妈骂人的声音大着呢。好好的孩子,以后也不知道怎么办?”
“送来给我们家了,就留我们家呗。”容夏还想说,她和她爸都商量好了呢。可是这话在老太太面前不能说,不然老太太就觉得她吃亏了。再者她也不是好惹的,以后那个奇葩的二婶和容志飞休想占她家一分钱的便宜!
可老太太已经心疼起这个傻姑娘了:“你知道什么,家财的事,麻烦着呢。不说现在养个孩子的开销,就是眼前你们养着这个小孩叫志强来着吧,他父母过得不好你们能不管,他心里过意得去?再往后面想,你要是和人结婚了,是招上门的,还是嫁出去?再往后想个几十年的,他不是要养两边老人,这样也辛苦……”
夏老太太比容夏见过的人和事可多多了,起码这世俗人情上的事,她知晓得更多更透彻。在更多方面,想得也更多。在留着容志强这事上,她就想了很多很多容山没想到的地方,还一一给容夏列举了出来。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人家的厉害之处,就在事情的全面上。见多识广,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可又有很多事,不能出于常理来考虑。容夏抱着老太太撒娇:“阿婆,难不成不好管,我们就不管了。我们都是好人,心底就是那么好!”这是容志飞能拿捏住她们家反应的依据,但也是她们堂堂正正做人的底气和骄傲。
她一脸骄傲,像是自豪得很。
老太太看得想笑,又觉得这样的孩子实在太讨人喜欢,忍不住把她搂在怀里开玩笑道:“哟,夏夏这说的是自己吗?阿婆看看,是不是谁把外婆的乖孙给换了芯子?往日里可没这么臭美!”
夏秋芳听着这边太热闹,催一老一少睡觉。
第二天早上到来,容志强也醒了,只是整个人蔫哒哒的。起来的第一句是有气无力的:“今天周一,不会迟到吧?”
夏秋芳听着好笑,上去摸容志强的头,笑着道:“哎哟,上课不急,好全了咱再去啊。”
她嗓门大,说话又热情,一开口容志强就懵了。他呆呆地打量四周,怎么看都不像自己那个逼仄的房间,傻傻地问:“大伯母,我这是在哪呢?我不是在家里睡着的吗?”
夏秋芳先是皱了皱眉,然后用沾了热水的帕子给小孩洗脸,嘴里依旧热情,没叫小孩看出不对。
“这是你夏夏姐房里呢,你等会闻闻是不是香香的?”
容志强人小,心思却不少,擦脸的功夫就脑部出了一场又一场大戏。比如二姐发现他生病了,去他家把他抱了出来;又比如他昨夜儿做梦走到二姐家门口了;或者是家里大姐突然良心好了,把生病的他抱了过来,免得在家里烧坏了脑子。
夏秋芳给擦了一把脸,看着容志强和容夏挺像的大眼睛和相似的眉目也觉得小孩乖巧,拿起一边的厚实衣服问:“要不要起来吃饭?还是坐在床上吃。”
“先起来吧,躺着也累。”容志强当然是想起来的。
于是夏秋芳就拿出了容夏小时候穿的大红棉袄:“来!穿这个。你个子小,家里只有你二姐的衣服能穿了。这是她小时候穿的,大红色的,可喜庆。”
裹上了大红的棉袄,容志强的脸色也似乎被照耀得红润了几分。每个人起来都关心地问他舒不舒服,和没人关注的自己家里截然不同。
容志强感觉自己像是在梦里飘忽,吃完饭吃了两颗药又被大伯母塞进了被窝。
容志强躺着睡不着,一会儿屋里进来个人,是他大伯。他半坐着,喊:“大伯?”
容山点点头,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烧了。”
容志强就楞楞地点头。不烧了?是不是又要回去冷冰冰的家里?
容山不知道他这样的心思,动作缓慢地伸进自己的口袋,拿出一把花花绿绿的糖塞到容志强手里:“吃。”
一把糖都包着漂亮的糖纸,看起来诱人得很,对小孩子的诱惑力更是成倍。容志强眨巴了一下眼,对突然冒出来的糖只有好奇。
容山说:“大伯上回答应给你带糖的,记着呢。”
上回已经久远到第一次容山因为自行车的事去容地家,赵翠翠撒泼打滚不让他吃容地家的饭,走的时候容山怕小孩吓哭就承诺了这么一句。
容志强一路想着,终于想起来这遭,把头埋进容山厚实的怀里,有细细碎碎的抽噎声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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