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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容地和容爱红拖得太晚, 厂子的领导直接把两个人安排在厂内住了一晚。第二天, 容地又特意谢过人领导的好意, 才自己回去。
被求情的领导也是头疼, 看容地和容爱红态度好, 才答应给了一次机会, 再观察观察容爱红平常干活和行事, 如果可以就继续用她。
因为容爱红的工作在他的努力之下终于好了，容地回去的路上心情不错。虽然昨日求人有些掉面子，但是这是他头一回自己做成这样的事, 心里很有几分满足。而容爱红则是因为第二天是周一的缘故，继续留在厂里工作，只有容地一个人往回赶。
可一回容家村, 容地就发现村里人看他的表情不对, 躲躲闪闪的，像是在遮掩什么？难不成是他昨天求领导的事这些人都知道了？
容地赧着脸, 低着头往家里去。
赵翠翠和容志飞正在用早饭, 红薯粥比往日浓稠许多。容地心里觉得他们浪费, 坐着等赵翠翠盛上一碗, 问起这个点已经去上学的小儿子：“今天粥看着不错, 志强是吃了再走的吗？”
赵翠翠哪里知道容山一坐下就会问容志强的事, 心虚地答：“吃过了，吃完再走的。”
“吃了就好。”容地满意地点点头，想起自己带回来的一袋子东西, 叮嘱道：“爱红领导人好, 答应再看爱红表现，所以她的工作应该是没问题了。细粮人领导也没要，翠翠你记着放回去。”
赵翠翠眼睛瞪得老大，惊道：“爱红工作没事了？”
容地笑着点头：“妥了，人还留我在厂里住了一晚呢。”
赵翠翠喃喃道：“怎么会没事呢？”
容志飞用力地拉一把她，怕容地看出什么，直接责备她道：“妈，没事还不好吗？”
赵翠翠抬头，对上容志飞警告的视线，咽了口口水：“当然好了。”她努力说服自己，就算爱红工作好了，志强住那边也给家里减轻不少负担。全是能干活的成年人，可不比还要供个孩子上学轻松么？
容志飞话圆得快，导致容地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说了赵翠翠一句是不是也没睡醒，就回床上重新补觉去了。
而容山家那边，一大早赵淑兰就过来报告容地回家了，是以一家子都在等着容地过来给个说法。他容地的儿子在闹翻脸的大哥家，总不能不管不顾吧？
但是等容志强又睡醒，太阳爬到了十点钟位置，还是不见容地的身影。
容志强拽着厚实的棉衣衣角，抬着脑袋问夏秋芳：“大伯母，我的衣服呢？我换好回家吧。”他觉得怪怪的，自己一觉醒来跑到了大伯家，而且都到这个点了，家里也没人来问下。
夏秋芳有些为难地看着容山和容夏，不知道要怎么和容志强说。
而夏秋芳这样的态度，更让容志强觉得奇怪，于是他看向大伯家里他最信赖喜欢的二姐容夏。
容夏为难地皱起了眉毛，摸摸容志强的头，撒了个小慌：“先不回去好不好？你家里没人呢。”
容志强明知道这是哄他呢，还是点了点头，乖巧得很。夏秋芳看得心里不忍，直给他塞吃的。
中午快吃饭的时候，容地也起身了，心情不错。一时兴起，生起一种自己能成事的自信，走向大儿子的房间，准备教他一点经验。
以前容地总觉得容志飞读的书多，知道的多，做什么事都任由着他的性子。可是经过了他大哥容山家这一连串事，容地总觉得大儿子做人有些不地道，心思不够正，书读得都浪费了。何况今天他对自己的自信度蹭蹭地上涨，自认为也可以摆摆父亲的架子，告诉大儿子一些做人的经验。
容地推门进了容志飞的房间。
容志飞被吓了一跳，翻身没好气地嚷：“爸，你干嘛呢？怎么都不敲门？我平常怎么跟你说的！”
容地被说得一愣，随后就是恼火：“怎么和你爸说话呢？我供你吃供你喝，还要被你吼？”
看容地眼睛瞪着，容志飞想到容志强，怒气收敛了一些。不过还是皱着眉敷衍道：“行了，行了，没想吼你。你是我爸嘛，我还能不知道。不过爸你到底找我干嘛？”
容志飞一服软，容地也就不追着他的态度不放了，语重心长地开口：“这不是你妹妹的工作终于不用担心了，爸就想问问你怎么打算的？你妹妹都工作了，你老在家里呆着也是不个事。”
什么打算？这个容志飞倒真没想过，他先前只惦记着娶媳妇。后来被怂恿着做了那事，解气之后把自己送了进去。等被教育完再出来，只记得对容夏那丫头坏他事的嫉恨，哪里还会想着自己的前途。何况被容夏那丫头送进去后，履历上有了污点，之前的想的工作还不都是黄了？
容志飞越想越气，脸上也溢出不满来：“过了年再去找，要不是容夏那丫头，我十二月就能去考教师了。”他说完，翻了个身，干脆不看容地。
容地举起了巴掌，在容志飞被子上拍了一下：“你这孩子，事情还不是你自己做的，你大伯没打你就是好的！”
容志飞气急反笑，冷森森地开口：“打死我算了？有了那样的污点，什么好工作都黄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下手那么狠，怎么没想过我是他大侄子？”
说到工作的事，容地也无奈。他本来寄希望于容志飞能考上教师，体面、钱也不少，可是出了那事，哪里还会有学校要。
没了回应，容地沮丧地出了容志飞的房间，瞥到一边小儿子的房间，也一时兴起准备进去瞄一眼。
容志强的房间大很多，光线也好。容志强住的房间则背阳，一进屋就觉得一股凉意窜上身子。
容地担心地摸了摸容志强的被子，觉得厚实才放心，心里对赵翠翠满意。虽然他这媳妇嘴巴笨，爱惹事，起码对家里孩子还是用心的，这就是为什么要娶个婆娘的原因了。
可他收回手的时候，不小心碰着了容志强的书包。军绿色的书包上打了两个黑色的补丁，用报纸包了封面的书本掉了出来。
容地心里升起疑惑：小儿子去上学，不带书包？
容地弯腰去捡容志强的书，蹲下身子，又看见容志强的棉鞋。因为孩子还在长，赵翠翠没给容志强做过多的棉鞋，导致小孩上学都会穿这双鞋。可是现在，书包和棉鞋都在！
赵翠翠不在家，容地提着容志强的鞋又去了容志飞的房间。
这回开门的声音更大，随着“碰”的一声后，是容地满是怒气的声音：“容志飞，你弟弟呢？”
“不是上学去了？”容志飞头也不抬道。
容地手里那一双鞋就朝着容志飞砸了过去：“他出门还能不穿鞋，书包都还在，上学去了，有这么去上学的？”
容志飞被鞋砸中了脸，捂着脸回吼：“我咋知道他去哪了？那么大的人，没脚吗？”
容地气得不行，几乎口不择言：“那你给我起来找你弟弟去！躺着干嘛？生孩子啊！要是你老子娘出事了，是不是还没你睡觉重要？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容地粗鲁地掀开容志飞的被子，一把扔开，同时手上用蛮力把人从床上拉下来。
容志飞只穿着秋衣，被冷得一个激灵，气道：“他自己跑大伯家给大伯做儿子去了，你管他做什么！心都不在咱家里，过继给大伯得了。”
容地不信，自打他和大哥吵了后，小儿子可没去过容山家一次：“过继个屁，志强从不会乱跑，你和你妈搞什么鬼？”他还是觉得是赵翠翠在作妖，骂道：“个老娘们，净干些糊涂事！”
容地摔门而去，直奔容山家，想把容志强接回来。
到了他大哥家家门口又心虚起来，站了一会，才犹豫着上前敲门。
给容地开门的是夏秋芳，门一摔，差点撞上容地的脸。她敞亮的大嗓门故意阴阳怪气地道：“哟，终于想起来要接人呢？”
容地讪讪地笑：“大嫂，我来接志强。赵翠翠没乱说话吧？她要是说了不该说的，你告诉我，我回去就教训她！”
夏秋芳眼神更轻蔑，要是赵翠翠只骂骂咧咧，她只觉得恶心。可是把孩子大冬天的乱扔，简直连人都不能算！
容地跟在夏秋芳后面，小心翼翼地进了堂屋，见着容山喊：“大哥？”
容山扫一眼他，下巴一指外面：“院子里去说。”
容志强莫名地呼吸一窒，等爸爸和大伯出去了，拉着二姐容夏的手小声问：“二姐，到底咋啦？你告诉我吧。”
小孩的眼睛干净得像早春澄澈的湖面，又像夜里天空里的星子，一闪一闪会说话似的。容志强眼里盛的都是认真和探求。
容夏抿了抿唇，心里挣扎着要不要告诉小孩。告诉他，让他知道家人的恶意，生出防备的意识和心理，但同时他也会难受、痛苦、伤心；不告诉小孩，等他慢慢地知道，会减轻一些痛苦和难受。
容志强的眼睛被容夏的手盖住，他听到二姐一向温和的声音说：“我们暂时不问好不好，大伯知道，你爸爸也知道，他们会处理好事情的。”
容夏似乎能感受到容志强的眼睛在眨动，小孩长长的眼睫毛在她手心划过。
只是容志强还没说什么，那边容山已经把昨夜的事给容地交代了一遍，言简意赅，也把他们一旦没及时发现容志强的残酷后果说得一清二楚。
把发烧到没有意识的小儿子扔到冬天的外面院子外？不是在要人命？容地听容山说着，眼眶发红，听完训诫，才拔腿进去看小儿子一眼。
小小的人坐在容夏身边，嘴里咬着地瓜干。
容地眼泪止不住往下滴，抹了一把脸对容志强说：“志强，你在大伯家再待一会，爸、爸过会儿来接你。”说完这句，他大步出了容山家。
……
容志飞重新窝进被窝，好不容易捂出一点暖气，又被容地掀开。他暴怒翻身，瞪着比他矮上一头的亲爹容地：“你发什么神经？”他知道容地是知道容志强的事了，但他底气足，容志强昨夜是没有意识的时候被他抱出去的，没有人能指认他才是抱容志强出去的人。
但气极的人还能有什么理智，无非是凭着直觉做事。容地上去就是一个巴掌甩了过去，把容志飞直接打懵。他抓着容志飞的衣领问：“你给老子说说，你弟弟怎么半夜里躺你大伯家院子外去了？”
“我怎么知道？”容志飞捂着脸：“他不是有脚吗？又不是我抱的，你打我做什么？”
容地嘴笨，以前就是一直说不过赵翠翠。但是上回凶过赵翠翠才知道，说话都是费工夫。他现在还是说不过容志强，但是他心里清楚，这事儿绝对和容志飞赵翠翠脱不了关系！
“你上回就敢往你大伯塞四.害，然后去举报。你弟弟是不是就是你抱过去的？”容地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你就是把你弟弟抱走了，你也休想再窝在家里吃老子的！老子供他可比供你强，起码还知道打个猪草，做点能做的事！”
容志飞嘴一咧，梗着脖子嗤笑：“吃你的，吃什么？就是摊着你这样没用的爸，我才会到这个地步？把志强过继给大伯咋啦，以后志强就是吃国家粮的命！跟着你，我就是下场，连个工作都找不到！”
这些话句句戳心，容地举起的手一顿，然后垂了下去。
容地看着让他觉得陌生无比的大儿子，过去因为大儿子能读书产生的满足和自豪一一闪过，最后停格在这个面目狰狞坏了良心的容志飞身上。
“我是没有本事，你说得对。”容地说。
容志飞脸上因为容地这句话浮现一点笑意，他说得没错！
“我没本事，只养了你，却没教你，让你成了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容地一口吐沫吐到容志飞脚边，平静地问：“志强是你抱过去的？还是你妈？或者你们两个人。”
容志飞脸色难看，劝容地：“爸，你冷静一点行不行。你以前占着大伯家便宜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是畜生。我只是顺着大伯的心意，给他送个儿子怎么呢？”
容地冷着脸看他：“我就是卖了你弟弟，你也别想得一点便宜。”
回家想做饭的赵翠翠听见这句，脚下一慌，碰着了东西，响起动静。
容地快步出去，扯住她的胳膊，把人推搡在地。
赵翠翠害怕地直喊：“志飞，志飞，你爸要打我了！他要打我了！你快出来啊！”
容志飞可不能让他爸再吓坏他妈，不然一个人都不站他这边。他立马出去帮赵翠翠，两人合力把容地压在地上，不能翻身，让容地挣扎得满脸通红。
赵翠翠一边制住容地一只手，一边劝他：“容地，你别打人啊。反正志强是咱们生的，住老大家咋啦，他心里肯定还记挂着自己家、想着自己爸妈呢！”
容地头掩在地上，闻言两腿猛地一蹬，抽回了自己的胳膊，在地上滚了两滚，滚出了自家堂屋。
他一身脏兮兮地在外面，像赵翠翠以前撒泼一样扯开嗓门大吼：“赵翠翠，你给老子滚回你家！带着那小畜生一起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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