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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作品: 江山为聘 |作者:凉歌 |分类:古代言情 |更新:10-31 2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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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落花遍道,古府内香氛满溢。

又是一年桃花开。

厅门被人轻叩两下:“相爷,沈大人来了。”

未等里面的人应声,门便被人推开,沈知礼慢慢地走了进来,将手中提着的朱色膳盒搁在门口的矮几上,冲里面坐在案前的人道:“相爷身无一病,还想要在府里待多久才罢休?”

古钦抬头,扔了手中的书卷,望向她,面孔微板:“我怎么没病?”

沈知礼合上门,蹙眉道:“相爷心中究竟是在盘算些什么,不如同乐焉说说。”

他亦皱眉,语气带了责难之意:“又来胡闹。”

她长睫忽落:“相爷不说个明白,乐焉今日就不走了。”

古钦看她一副倔强的模样,不由得起身,欲道重责之言将她喝退,可却终是斥不出口,定定地立了许久,才锁眉低声道:“你在政事上若能有你爹半分才敏识事之度,也不会来问我这话!”

沈知礼闻言竟是凉凉一笑,道:“相爷对太子明明就是一番忠胆,却为何在旁人口中成了个结党庇羽的刚愎之人?乐焉确是天生愚笨,敢请相爷赐教一番。”

古钦冷面不语,屈腿而坐,久而又望了她一眼,皱眉低叹:“你还是娃娃心性。”

她仍是站着,不肯挪退一分。

他便掩了书卷,问她:“你可曾听说过先朝大历十二年时皇上与平王各为大婚之事?”

沈知礼抬头,不解他怎会突然说起此事,只下意识道:“幼时自是听家父家母提起过,读家父著玩的那本野史时也看到过。”

当年的平王还不是平王,而当年的皇上也非现如今的皇上。

平王彼时犹是那个名震天下的东喜帝,横枪立马撼动五国铁壁,一腔柔胆只付皇上一人,却在大历十二年遣使求尚皇上宗室之女为后,而他古钦便是当年平王遣去的那个国使;其后未到半年,皇上亦于国中行大婚之典,纳时翰林医官、殿中监宁墨为皇夫。

她虽未亲身历见彼时盛典,却也能想见当年二帝先后大婚必是轰动天下的一件大事。

古钦将她犹疑之色尽收眼底,又道:“你可知,当年的皇上与平王虽是同年大婚,可平王是亲诏遣使求尚皇上宗室之女,而皇上却是被朝中众臣相逼、迫不得已而为之?你可知,当年衔领群臣拜表上奏紧逼皇上大婚的人中,正有被朝中上下称为先朝贤相的廖文忠公廖峻?”

沈知礼听他历数这些陈年旧事,却只字不提如今朝中之势,不由得愈发不解,拧眉细思许久,脑中才忽而一明,好像隐约抓住了点头绪。

他却不再看她,将目光投向窗外远处:“平王当年十五岁登基,十六岁亲政,杀伐决断唯己断夺,在位十余年,朝中无人敢悖其愿;而皇上自十四岁登基始便由先帝重臣辅佐,以廖公为首的二府老臣虽替她平党争治国事,可她在你爹于朝中起势之前的数年中,又何尝不被那些旧老忠臣处处掣肘?”

她紧望着他:“相爷……”口虽不言,可心中已知他是何意。

古钦一扯嘴角,声音低下去:“太子何许人也,二皇旧事他能不知?他对为帝之术、党争政斗之事,怕是看得比眼下这些朝中老臣还清楚!”

他顿了顿,又接道:“我古钦一生忠上,便是平王当年宁将一家江山尽付与皇上一人,我亦不敢有怨,如今更不会对太子行不忠之举!论东党种种逆行,我虽能替太子平之,可又如何敢替太子平之?我若替太子治东党逆举,则天下人皆知朝中有古相之贤,而不知宫中有太子之明,我又安能重蹈当年廖文忠公于皇上的覆辙?”

沈知礼抿抿唇,轻道:“所以相爷宁可弃贤相之名,却也要成就太子一手揽政之势?可相爷并非是廖文忠公,便是此时替太子理治朝事,将来待太子登基后,也必不会如廖公当年对皇上那样于国政军务上处处掣肘太子,相爷何苦就要委屈了自己?”

古钦瞥她一眼:“幼稚!”他手指一敲案沿,道,“我且问你,太子为何与你爹如此亲近?”

她微微挑眉,想了想,道:“是因我爹为太子太傅,太子自幼便与其常居常处。”

古钦却摇头,淡道:“是因你爹自从领太子太傅之衔后便不再过问朝政。倘是你爹至今仍行参知政事之权,太子绝不会同他如此亲近!”

沈知礼脸带讶色,望着他。

古钦又道:“自古为君者最忌何事,又最擅何事?你看太子如今对东党朝臣颇狠,那是因东党近几年来势头过盛,而我又甚得朝中清议之赞,倘是如今换作西党势盛,太子必亦会挑方恺为臣不当之事——为帝者权衡之术,太子知之甚明。你当我此番告病在府、不与政事,只是单单欲为太子立威立名?我又何尝不是出于为自己的考虑!倘是我替太子平党争治国事,贤相之名远传内外,而东西二党不再政争,太子又将拿什么东西来制衡我,又将要如何再信我?帝王权术、两党高低,本就非一时一事能定——你且想想十一年前震动天下的潮安僧尼案,彼时西党势头何其张狂,涉案朝官中有多少都是亲附方恺的?太子可曾手软一下?而现在太子对方恺又是何等密近,当年又有谁能想得到?”

沈知礼脸色变了几变,说不出话来。

古钦看向她,目光俨然带了惜斥子辈之意:“你若是以为太子不愿朝中两党相争无止,那便是大错特错。倘说这朝中有谁最想要见二党相争不休,那人必是太子无疑!”

她喉头阵阵发紧,未曾想到古钦会对她直言心中诸事,更不曾想到他所说的会是这样,当下只觉自己唐突冒失,竟敢登府欲责他告病一事,不由得咬唇半晌,方岔开话题道:“相爷可知孟廷辉被擢右谏议大夫、龙图阁直学士一事?”

古钦慢慢一点头。

沈知礼见他无甚反应,不禁微觉奇怪,又问:“朝中众人多言太子此举不当,相爷不欲上折劝太子三思?毕竟如此一来,孟廷辉在京中的风评也是差到底了……”

古钦盯住她,打断道:“太子行事虽时而张狂无羁,可心性却是慎虑多思,必不会只因一女子之故而无视朝制至此地步。”

她低眉略想:“那是为何?”

古钦神色一沉,半天才低道:“太子心中之意,我又从何而知?”

沈知礼便不再多言,转身去将那朱色膳盒拿了过来,搁在他案前,打开给他看,略微一笑:“乐焉看相爷久不出府,特意做了几个小菜来给相爷,只怕眼下皆已凉了。”

他望向膳盒中,目光久滞,终是揽袖拾箸,默声尝了口,道:“不凉。”

她心轻动,敛眉垂首。

院外桃花碎瓣拂窗,一朵春心,半寸隐忍,纷纷漫漫一室香氛浓情,却也无人懂。

夜暮时分,宫中鸟雀声稀,几缕红云缠绕殿角,绵而剔透。

东宫殿前,小黄门一路疾步下阶,满脸堆笑:“方才内诸司的人来殿请问内禅大典之制,而后尚衣局的人又为太子度试大典衮冕,此时才退,实是让孟大人久等了。”

孟廷辉闻声转身,眉目含笑,抬手递过去两封札子:“劳烦公公把这些呈给太子,我就不入殿叨扰了。”

小黄门却侧身让道:“太子有谕,着孟廷辉觐见。”

她不禁微怔。

本是奉他之令而拟了王奇一案前后详疏来呈给他,虽不必亲自来递,可她却是因想要见他一面而特意前来东宫的;待听见他忙于大典诸事,心中又实不愿占扰他本就不多的休憩时间;可欲退之时,却没想到他会谕令要她觐见。

她无法,只得收了奏章,随那小黄门上阶入殿。

一进去便看见殿中一张朱木衣案,上面平平整整地摊着青衮、蔽膝、中单、抹带、勒帛、玉剑、龙带、赤舄……无一不是图章繁复、金珠贯饰,令人顿有眼花缭乱之感。

这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是真的要登基为帝了。

“孟廷辉。”

一声平唤自座上传来。

她这才定了定神,抬眼看过去,见他正定定望着她,忙上前道:“殿下。”

这语气虽亦平稳,可她心底却已是轻浪陡涌,脑中想到的是那一夜在街市暗角下,他连唤三声她这名字,那一字字入骨噬心,足令她为之倾狂。

自那一夜后,这还是她头一次与他二人独处。

脸不禁缓缓一红。

她不闻他声,便又上前几步,抽出札子递上去:“此为殿下要臣拟的奏疏。”然后又拿出另一本,道,“此为臣谢恩却官之奏。”

英寡撑臂在案,眸光暗邃:“可是嫌我擢拔你还不够多,才要却官?”

她咬唇,却还是止不住笑出声来:“殿下说笑了。”抬眼触上他的目光,心口又是微震,低声道,“殿下岂是未闻京中流言?臣不过尺寸之功,安能受此擢拔。”

他不接她的奏章,只道:“我赐你的,你安敢不受?”

她不禁一哑,驳不了他这微带了霸气的话,可这话入耳却是极为令她心折,当下又觉有丝尴尬,放眼朝木案上的衮服看过去,转问道:“皇上内禅、殿下登基大典诸制,可是皆已议定了?”

他点头,起身下案,走去那案前,随手拿起那把玉剑,斜眉道:“不过繁冗礼制而已。”

她亦跟过去,微笑又问:“敢问殿下登基大典的前导官一缺最后议由何人来担任?”

自建朝至今未有内禅先例,此番皇上禅位、太子登基二典一并举行,让礼部诸官慎而又慎,近些日子来真可谓是殚精竭虑议划大典诸例,生怕到时出个什么差错。

内侍诸班、殿中诸班直、宰执、文武百僚之例皆已先后议定,却唯有太子登基大典上的前导官一缺迟迟未拟好人选。

按理此缺当由太子的心腹内侍来担任,可太子一向不与宦臣亲近,因而驳礼部所奏,只道由他亲定。可纵是要定,也必当择与太子关系亲近之信臣,放眼朝中除沈知书外却也无人能称得上是太子心腹之臣,可眼下其人尚在青州,无法来做大典上的前导官。

案上金珠光烁,他用手指挑起那根龙带,淡淡道:“你。”

她只当自己听错了,轻声问:“殿下方才说什么?”

他却不再言,只是低眼看了看她,便倾身探臂,一把掀了那案上青衮,其下赫然压着一袭为女官特制的祭服。

衣有虎蜼,裙画黼黻,臂绣火藻,腰间更有方团金带以束。

白花罗中单上勾抹细银,扣前绕着晕锦薰绶,另有绯白罗大带搁在膝下。

她愕然。

眼望着这袭华丽繁复的典祀祭服,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曾于郊祀礼祭大典上远远望见过那些头冠毳冕身服章衣的两制重臣,当时心中甚是羡慕,却不知自己还得再过多少年才有资格享得这黼黻华服。

他在一旁站了许久,却见她不语不动、神色犹怔,这才又开口:“从前宫里未曾制过女官祭服,此番便也未备蔽膝,至于旒冕、花额、犀簪诸物,晚些会令人一并送去你府上。”

她稍稍回神,挪步过去,仍是没说话,只是抬手按上那紫衣红裙。指尖抚过那细密繁线、青白章纹,凉软的衣料摩挲着她的掌心,衣袖上的火藻似也滚烫,令她愈发无所适从。

良久,她才道:“殿下究竟何意?”

那一夜他二人唇舌纠缠于街头夜色中,入骨绵情紊乱了她的神志,叫她忘了去细究他到底为何要对她这么好。

便是送她那个梅红木匣儿又如何,便是在她惧疲心颤时将她紧拥入怀又如何,便是亲身带她去逛夜市又如何……她怎敢真的相信,他对她种种之好,皆因他同她是一样的心境?

她不相信,亦不奢望。

能够碰他一碰,能够占得他柔情半分,已是足矣。

他将是天下之尊,他将要立后纳妃,他之谋念从来无人能知,他怎会因她一个女子而如此逾制不顾?

她是当真不懂。与其心怀期冀,不若讨个明白。

可他却不答她的话。

她于是侧头,对上他的目光,又道:“臣非礼部官员,本不知舆服之例。但是——”她伸手拿过那根方团金带,轻道,“臣位不过从四品,安得用此金带?祭服繁章皆为三品以上重臣能有,臣又怎敢服此华贵章衣?至于犀簪诸物,亦非臣可享之制,还望殿下三思。”

他一扬眉,从她手中接过了那根灿目金带,双掌将其微微一曲,低头看了眼她的身子,然后伸手将它缓缓环过她的腰,左右打量了下,道:“正好。”

她冷不丁被他这样一碰,面庞霎时泛潮。他长指轻捏金带两端,不与她系,就只这样借力箍着她的腰,令她挪动不得。

他眼中逐渐微灼:“不觉得好看?”

她顿时心乱如麻,一触上他这样的目光,便再也强作不了正色,身欲朝后退,可腰间金带却被他猛地一抽,整个人差点跌过去贴上他的身子。她费力站稳,抬眸看他,脸上微微存怒:“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他无视她的眼神,只峻色道:“我问你话,你岂敢不答?”

她抑怒,仰脸道:“好看。”

他力道稍松:“我赐你的,你岂敢不要?”

她便摇头:“不敢。”

目光一斜,又看向案上那数件衣裙裳裾。青衮生凛,紫衣绵柔,阔袖细绶绕在一起,相映成辉。

心里面却似凝了个疙瘩。既是问不出他究竟何意,便顿觉身临悬渊,满腔沸血皆被渊谷寒风吹成了冰。进不得退不成,也不知自己往后究竟该如何是好。

原只想能望着他更久一点,能离他更近一些,可如今得了他一丝温情,便想要得到更多。

一切作为不过都是因为她恋着他。

纵使被旁人所误所谬所攻诘,她亦可云淡风轻地处之。

可他这种无所顾忌的擢拔封赐,却让她觉得心中没底。

车驾宅院尚可是为护她周全而赐,逾例擢她为右谏议大夫、龙图阁直学士亦可称是因王奇一案有功,可如今他竟连登基大典的前导官都要她来担,这究竟是何居心?

是见她于朝中无畏无惧,此番连东党旧臣都下得了狠手,所以更要推她上位,借她奸佞已成之名来替他清障扫碍吗?

她收回目光,低低一叹:“殿下明知臣之心意,却要使这种种手段让臣以为殿下对臣好,是想要臣将来纵是一死亦不怨究殿下吗?”

他的身子明显轻震,脸色遽暗。

她又道:“臣曾说过——臣之心愿,唯殿下之愿耳。殿下既知臣的心意,便不该对臣如此之好,徒令臣生就不该有的期冀奢望。不论殿下想要臣做什么,臣皆肯为,可臣唯独不愿殿下骗臣。”

腰间金带一滑,他松了手。

她不待他开口便往后侧方退去,垂首道:“殿下要臣做大典上的前导官,臣便担此一缺。殿下要臣服这繁章衮冕,臣便服之。殿下将来若要臣背负千古骂名,臣便是一死亦甘愿。”

身前男人无声而立。

她躬身而退,待走至殿门前才转头,抬手推门时却听他沉声唤她道:“孟廷辉。”

手指陡颤,她假作没听见,直直推门欲出。

他却蓦然怒喝:“你放肆!”

她耳鼓轻震,心头小惊,听出他这一声中带了多大的怒气,当下不敢再走,只蹙眉收手,可还没等她回身,肩头就觉猛地一痛,整个人被他攥着转了过去。

他的动作如此之快,她只有怔神的份儿。

抬眼就见他寒石一般的脸,眸中尽是怒意。

半晌,她才垂眼,轻道:“臣放肆,但由殿下责罚。”正欲低头,下巴也猛地一痛,被他三指狠狠捏住,动不得。

他眸光如刃,直劈进她眼底:“孟廷辉,你的命就那么轻贱?”

她只觉眼仁儿都开始痛,受不得他这狠厉的语气。

他手指愈发用力,又道:“我当年既是救了你,现如今更不会想要害你死。我在你眼中,当真是个只知利用你的小人?”

她知是自己方才的那些话惹怒了他,不由得道:“臣方才言辞过激,实非臣心中之意……”

话未说完,他便倾身咬住了她的嘴唇,要多狠有多狠,两臂猛地一收,将她锁死在怀里。

她痛不可耐,喉间呜咽一声,身子微微发抖。

他却毫不怜惜,挪手上来掐住她的腮侧,直迫她张开嘴,继续咬她唇内细软的肌肤,牙齿磕合之间探舌进去,将她彻底侵据。

她仰头,舌齿招架不住他这猛力,唇痛愈盛,可心头却似被他放了把火,细苗簇燃成焰,烧得她浑身通红。

双手下意识地去抱他的腰,摸索着钩住他的袍带。

掐在她脸侧的硬指忽而一松,她刚欲喘息,却觉耳后一潮,他的唇齿烫舌又侵上来,吻咬她的耳珠儿。

她忍不住轻叫,不由得伸臂去揽他的脖颈。

他身子一僵,两手一用力,将她抱了起来,然后前迈一步,将她死死压上殿门。

朱门轻吱,日暮斜阳淡晖穿过门缝将她的发顶镀了层浅浅金色,木雕门纹在后硌着她的背,耳边依稀传来殿外过路宫人的细语快步声。

她的手一开始撑在门柱上,然后又抱住他的头,若迎若拒,急喘着,面前似乎蒙了层雾,只能看清他近在咫尺的眼眸。

这一只眸子令她魂牵梦绕整十年,这一个男人令她倾心爱慕这一生。他是如此位尊如此俊挺,而她竟能真的如此时此刻这般被他拥在怀里、坦诚相对、尽心尽愿地做这一切。

他若肯要她,她又怎会不愿给他。

苍天知她心念,知她想要他想了已是有多久。

之前找回的那一点点神志在他咬住她的唇后,顷刻间便荡然无存。只消一个吻一个眼神,她就会生生死死地迷上他。

她的动作如此急迫,亲过他的眼,又去亲他笔直的鼻梁,然后是那两片薄唇,侧脸耳根,颈间突喉。

他任由她胡乱亲吻,亦为她的主动所逐渐着迷。

自皇上十四岁登基至今,女主天下已有三十多年,国中诸路民风愈发开放,女子外可治学为官、内能休夫出户,无论内闱外举,虽非事事皆得以媲比男子,可行事作风较之先朝百年却是张扬了不知多少倍。

但饶是如此,他也没有想到,她竟会这般明晓如何能够取悦他。长指不由得穿过她的黑密长发,指腹轻摩她的耳根。

亲吻之间,他长臂探至她的背后,将她搂紧,离开殿门,轻轻将她放在地上,然后半伏在她身上,低头亲吻她的耳垂,哑着嗓子道:“别乱动。”一顿,又低声道,“……让我抱抱你。”

这一声如此缠情涌欲,这一语如此低绵温柔,令她瞬时散了神魄,几乎就要以为他亦是恋着她的。

红唇颤启,几将要问出来,可话至齿边却又无论如何说不出。

不是怕他说的不是她想要听的,而是怕他的话又会令她期冀雀跃。为帝王者有几言是真出其心,为臣子者又如何能够倾心信其之言?不若就像现在这样,她爱他她恋他,就好。不论将来发生什么,她也不至于……会恨他。

便就依他之言,不再动,双手搂紧了他,让他抱着她。

他的右肩上有一个小小的骨窝,旁边是块硬硬的厚茧。她认得那是因常年习箭、背长弓挎箭箙而留下的痕迹,脑中不由得想起一年前在北苑骑射大殿上,他那纵马驰骋、英气勃然、势慑群臣将校的骁悍之态。

就好似这世间,只要有他,只要他在,便再无何人何事能争得过他的光彩。又有哪个女子不会心折于他?

她的嘴唇贴上他的肩,舌尖擦过那块厚茧。

他低低一喘,好似回神,两臂又一用力,将她搂着翻了个身,让她重新伏在自己身上,一手压着她的背,另一只手轻轻揉按着她的身子,开口道:“这么多手段,谁教你的?”

语气沉缓溺人,不像责问,却似调情。

她眯了眸子,唇角轻牵,微笑道:“殿下不知臣博览群书?”

他拨弄了一下她的长发,好看清她的脸,低声道:“连那些淫艳之书亦都读过?”

她颔首,抿唇道:“殿下不闻前些年流于国中的那本《且妄言》,其间词句精妙绝伦,臣入朝之后亦尝闻秘阁校理刘大人的千金赞过此书。”

他挑眉,神似思索,半晌道:“我亦读过。”

沈知书当年还在太学时便爱搜罗这些书物,不论是春宫册子、淫书梓卷,还是春囊艳锦、奇巧玩器,皆是私携入宫来与他看。

她听见他亦读过,不禁咬舌而笑,仰脸凑近他的耳朵,轻声道:“臣当初在冲州府的女学时,还曾为众人讲解过那书里的艳词。”

他斜眉低眼,看着她。

她笑脸明媚,一双眸子水一样的亮,唇角蹭过他的耳,细声道:“‘一个光头元帅,一个竖嘴将军;那元帅枪枪单刺红心,这将军剑剑只含紫脑……’”

这本是些极下流淫秽的词句,可被她这样半是正经半是调笑地说出来,又是如此细声细气媚态横生,竟让他心生别样情愫。

她又道:“当时学里的女子互相私传此书,又将书里的诗词摘抄出来,暗下讨论频纷……”她见他一动不动地听着,便去亲他一下,才又笑道,“属臣最读得懂了。”

他不由得哑然失笑。

虽知她是极在意功名的,可却不料连这种事情也能让她这么沾沾自喜。眼望着她唇扬眼亮的神色,心中只觉澜潮翻涌。

从未有女子在他面前能够如此坦诚不加掩饰,亦未有过女子能对他如此一心一意倾情以付。

脸上笑容逐渐漾开,终是低笑出声。

她注目,看见他俊脸泛笑,不禁轻怔,半晌才慢慢地伸手去摸他的眉眼,喃喃道:“殿下……”

他顺势吻住她。

她任他亲吻抚摸,半晌才侧脸喘息,然后又去看他,见他眼底笑意仍存,不禁动容,轻声道:“殿下笑起来,真好看。”

他又扬唇,嘴角笑纹深深浅浅,异色双眸半合半睁,一副慵懒撩情的神色,手一路抚上来,捧住她的脸,又滑过她的肩头。

她舒服得轻叹,低头伏在他胸前,浅浅地唤:“殿下。”

他的身上犹有她方才抓掐过的痕迹,浅红色点点印在淡麦色的结实身躯上,色泽撩人。

但他又仅仅是这样触抚她,再无多求,好像与先前那个撕扯她官服噬咬她身子的男子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她浅浅闭眼,愈发不解他。

他向来是少言多行,心重难辨,被她触怒亦非是头一回,方才那种种肆意蛮行若是泄怒乃为,又怎会有此时此刻的这种温柔举动。她分明能感受到他此刻那更加火热的情欲,却不懂他为何就这样停而不进。

“孟廷辉。”他突然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她没睁眼,只诺应道:“殿下。”

他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暖热的嘴唇压在她的额顶,久久未移:“我对你好,是因为我想。”……是因为他想。

这话不是她头一回听他说。那一夜在西津街头的夜市上,他便对她说过这话。可眼下再听他道,却觉得这几字之间藏了些她辨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她依然闭着眼,轻声道:“殿下做的事情,自然是因为殿下想才会去做。殿下就算不说,臣也是明白的。”

鼻尖一暖,又落下他的吻,后颈被他的手掌轻轻握住,就听他声音低沉下去:“我做的事情,并非皆是因为我想才会去做。”

她微微睁眼。

他将她的头抬起来,目光对上她的眼,又说了一遍:“可是我对你好,是因为我想。”

她纤眉一舒,看他脸色甚是严峻,不解他为何如此再三强调此言,只道:“臣知道了。”

他微微扬唇,问她:“你可会一直记住我这话?”

她点头:“臣会一直记住殿下这话。”

他眉宇间露出少许满意的神色,大掌一箍她的腰,将她搂着坐了起来,长指一挽她的发,俯身在她柔白的颈侧印了个吻。

她感觉到他的舌齿在她皮肤上轻缓摩挲,身子不由得战栗,低眼去看他。

常年习武之人,腰腹裸实而精壮,他那贵绫锦裤半褪在膝,一双长腿轻屈,半掩腰腹之下,可这隐约蒙惑之景却极是撩人。

她忍不住撇眸,轻喘道:“臣怕被殿下这模样迷死了……”

他烫舌一路逡巡而上,衔住她的唇,让她说不下去,揽着她身子的手一用力,竟这样托抱着她站了起来,又把她放上了那张朱木衣案。

她被他亲得两眼蒙雾,就见地上青衮金线泛光,眼前男子眸底蹿火,自己的一颗心也是扑通快跳。

以为他终是要有所动,可却看见他只是探身将那些繁复衣饰拿过来,放在她一旁。

他未取里衣中单,只抖开那紫衣大带,披上她的身子,大掌探进去抽带系好,方抬眸道:“可合身?”

冰凉的衣料擦着皮肤,令她不自禁地微微扭动,未着中单,那紫衣前襟亦是散着,她这模样要比先前一丝不挂时还要诱人。

她两手在后撑住衣案,轻道:“想必尚衣局的人也是按臣的官服大小来制的,很是合身。”

他低眸,抬手轻轻一扯她半敞的襟口,目光直直探去,道:“这里还需再收紧些。”

她脸上似是着了火,喉头紧得难耐。他此时的目光愈发放肆无羁,没了之前的蛮狠,亦没了方才的缠情,剩的只是淋漓欲望。她甚至不需他触抚,就已被他这目光撩得万分难耐。

他眸光火热,掌心滚烫,可脸色却依旧自若,又去拿了襦裙来替她穿上,动作细致缓慢,提着裙带,令那薄纱滑锦一点点擦过她的腿腰,最后将那裙带细绶随便一系。

她的脸几乎要绽出血来。

裙下空荡荡的,衣里亦是尽裸,这一套庄肃隆重的典祭礼衣此时竟会显得如此靡艳放荡,才知自己在他面前到底是稚嫩欠历的。

他抱住她的腰,手不疾不缓地伸进她的衣内,哑声道:“我爱看你穿得一本正经的模样。”

她说不出话来,几乎就要溺死在这醉心侵魄的暖氛中,隐隐觉得他与平日甚是不同,可却无暇细想他为何会陡然转变。越过他的肩头,清晰可见那落在地上的青衮金带,不由得道:“殿下,那衮衣……”

他的手仍是不疾不缓地抚摸着她的身子,不语。

她眼底忽然黯了些,轻道:“殿下不日登基,到时身在龙座之上,臣可呼‘万岁’于下,却只怕不能再与殿下这般亲近。”

他依旧不语,可手指却变得略为僵硬。

她伏在他肩上,见他始终不语,疑他又是生怒,便又轻轻笑道:“殿下今日这般作为,倒会让臣误以为殿下很是心爱臣。”

本是说笑着想要逼他开口的,以为他会立时出声驳她,可等了半晌,也不闻他说一字。

他只是偏过头亲她的耳朵,亲了许久,才低声道:“我不求万岁,唯愿天赐三十五年,当以五年固江山,十年养百姓,二十年致太平,则此生足矣。”

她轻愣,没料到他会对她说这些,隔了好半晌,才一垂睫,揽紧了他的背,微笑道:“那臣便陪殿下三十五年,看殿下固江山,看殿下养百姓,看殿下致太平……非死不离殿下一步。”

他手上用力,一把攥住她的腰:“孟廷辉。”

她应了声,不知他为何总是喜欢这样叫她的名字,而自己又极是喜欢听他这样叫她,仿佛这简简单单的一声就可涵盖所有他想说的、她愿听的话——纵使他想说的,也许本不是她愿听的。

她可以感受得到他那浓烈却又内敛的情绪,又辨得出他眸中愈来愈烈的焰苗,那火熊燃不止,直烧得她浑身滚热,再也抵不住他这无声的诱邀。

夜已尽黑,内殿之中没有升烛点灯,一榻暗色。

鸦青垂帐遥遥欲落,软榻之上凉绸细软,黑色承尘,数簇金花,一室满满都是撩人情欲。

初夏夜里仍寒,裸露在外的皮肤沁凉,激情过后,汗粒早消,紫衣红裙乱七八糟地糅在一起,狼藉遍铺。

耳边是他轻沉的喘气声,低厚而又有力,一声声直撩她体内残存情潮。

她偎在他臂弯里,浑身瘫软如泥,歇了好半天才略缓过来些,挣扎着撑身而起,抬手将身上半散半落的衣裙除了,然后翻过他的身子,裸身下地,走去找那些被他撕扯乱扔在地的官服。

有宫灯微光从外面泄进来,映亮了这一路冷硬殿砖。

朦胧夜色中,她未点烛,只在朱木衣案旁弯下腰来,摸索着捡起那件件绯衣中单、腹围长裙,然后一件件抖开来,开始往身上穿。

臀股处酸疼不已,她轻轻喘息,安定心神,才颤抖着系官服襟扣,又蹲下来满地找那条犀带,一头长发飞瀑似的落下来,荡在她光洁尽裸的小腿边。

身子虽是如此疼痛,可心里却似温脉滋漫。

她一直没回头,知道他必定未眠,更知道方才的那一场激情不曾让他尽兴,若非是怜她初经人事,他必不会那么快就饶了她。

在地上翻找了半天,手指尖刚触上犀带一角,人便被一双长臂从后抱住,耳边一热,是他的嘴唇侵了上来。

她一边躲,一边去抽那根犀带,口中道:“殿下……”

他却一把按住她的手,嘴唇亲着她的脸,声音微凉:“我可曾许你离殿?”

她不再动,只道:“臣入东宫已过两个时辰,殿外的宫人、殿下身边的小黄门都知道,臣若再耽搁下去,只怕明日朝中又要传起风言风语。”

他见她略有紧张之态,不禁低笑一声,将她抱起来往回走,道:“才入夜未久,你这一身破衣烂裙地往外走,是想让禁中、内外诸司皆看个遍不成?再晚些,待诸阁灭灯之后便让你走。”

她只得遵他之意,待他将她在榻边放下之后,忙去床榻另一头的矮几那边摸索着将宫烛点燃,一回头,就看见他那似是不豫的脸色,又连忙解释道:“若叫外面的人看见殿里连灯烛都不点,岂非太不像话?”

说话间一垂手,矮几上有本札子被她哗啦啦地扫了下去。

她目光随意一掠,看见是中书的几个老臣联名上的,又隐约辨得其间有云古相之事,心中顿明,想了想,才抬头对他道:“古相告病在府已久,殿下未曾想过亲自请其归朝视事?毕竟王奇一案已结,而古相在中书的地位更是举重若轻,不可久不在朝。”

他看着她,不发一词,脸庞被烛光映得忽明忽暗,难辨喜怒。

她又道:“臣虽不知殿下当初为何要迁曹京至御史台,只是曹京于魏明先一事上颇为刚正,臣斗胆为他求情,不知殿下可否将其迁回门下省,补臣先前的左司谏一缺。”

他忽而一动,将她扯过去抱住,不紧不慢道:“你方至从四品之位,就知道要货易官位、笼络人心了?”

这一句话如此直白,令她心里登时一凉。

她抬眼看他,只觉这男人此刻神情深不可测,目光冷淡隐隐含威,丝毫不似之前那个令她感到万般浓情之人。

好半晌,她才低头:“臣并非此意。”

他却道:“若非有你允其升官,想曹京也没这胆子敢第一个站出来参劾魏明先。”停了停,又道,“先访御史台,后去翰林院,连方怀都被你说动了,你当真是好本事。”

她虽是被他抱在怀里,可他说的话却令她脊骨寒战。

此言似责非责,半是试探半是警告。她去何处有黄波报与他听,而他是那么敏睿慎思,又怎会不知她做了何事。她的官职车宅皆是拜他所赐,她在外面所行诸事亦是顶着太子宠信之名乃能成。他说得没错,那一夜若非她允诺曹京事后保其升官,曹京又怎可能贸然参劾魏明先。而曹京之所以肯信她,还不是因她受他宠信之名为众人所知。

他虽是对她如此之好,赏赐封赠事事逾例,在浓情彻骨之时亦是体怀入微,可在这政事之上却容不得她逾矩一分。

虽一手造就她幸臣之名,却不许她真行佞幸宠臣邀官之举。他这是要让她知道,他给她的全是因为他想给,而她若想居功索物,那便是不知轻重之举。

她想着,心角忽觉一酸,轻声道:“臣并无不尊殿下之意。”

熟读史书之人有谁不知,佞幸奸臣传中的那些起伏命途皆牵制于为帝者的喜好怒怨。他今日对她好是因为他想,倘是他日他不再想要对她好,她又如何能够保住自己的官位性命?

半夜之间,他这一热一冷之变令她陡然失神,惶然不知所措。

明明还未登基为帝,可这帝心重疑之气却是如此明显,刹那间便将她从先前的旖旎浪潮中拖拽出来。

到底还是冷情之人。

他看了她许久,慢慢地收拢双臂,将她抱紧,道:“便允你所请,迁曹京调补左司谏一缺。”

她蹙眉,小惊了一下,不解他为何突然变了话锋:“殿下?”

他抬手将她的头按在胸前,低声道:“你若能少想一些,我便能轻松多了。”

她轻喃:“臣没有多想,臣只是真的琢磨不透殿下。”她伸手去摸他的左胸,轻声又道,“臣不知到底要如何做,殿下心里才能真的满意。”

他却道:“你已做得很好。”

她抬眼望他:“可殿下方才分明是责臣逾矩。”

他的长指顺过她背后长发:“你是逾矩,可我满意。”

她在他怀中一动不动地靠着,目光随着床头那宫烛细苗一起晃动,许久才又开口:“臣忽然想起来,幼时尼庵里曾养了条狗,那狗刚被人捡来时性子甚野,捡它的人便将它拴在墙根,时而喂它好些,时而饿它几顿,几番下来那狗也渐渐明白了,在那人面前变得乖顺了许多,捡它的人便让它夜守尼庵院房,它因顿顿都能吃上好的,便也乐于在门口做凶恶之象来吓退恶徒,本以为能够就此享食终老,却哪知几年后被外面的人下毒手宰杀烹了,捡养它的那个人也没见有多难过,只当是少了个看门之物罢了,又重新去寻了条弃狗来养。”

他听着,目光渐渐趋冷。

她喘了一口气,又道:“臣此时想起来,竟觉自己有些像那狗。”又侧脸对上他的眼,轻声道,“可臣与那狗还是有不同之处的。臣在想,倘若臣是那狗,纵是要被宰杀烹煮,也恨不能将一身骨肉送到捡养它的那个人盘中,让那人食臣之肉、饮臣骨汤、寝臣皮毛。”

他脸色骤变,一把攥紧了她的腰。

她纤眉微扬,不惧道:“臣爱殿下若此,殿下为何要怒?”

不待他开口,她便拼命从他怀中挣脱开来,拢衣下地,声音微哽:“臣从来不惧殿下之怒,臣自知臣之情意于殿下而言微渺不足,臣不奢望殿下能够付臣以真心,唯望殿下能够信臣,不疑臣。”

他背倚床头看着她,眸色幽深。

这一张陡峭俊脸,是多么诱人又是多么冷峻,令她心头时时渴望又时时自卑。到底要做多少,到底又要做什么……倾心倾情,倾此一身,倾此一生,却还不够……辨不明他的心道不出她的意,想不通自己而又读不懂他。

她将头垂得极低,仿佛这样才能掩去她心底的浓浓失意,只道:“殿下既是无言示下,臣便退殿了。”然后飞快地对他行了个浅礼,便赤脚跑去外殿拾她的裙裤官靴,胡乱往身上一套,推门走了出去。

宫阶长长高高,阴影叠复,在夜色烛光下更显冷凄。

她不该这样的。

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以笑相迎,向不惊事,或有挑衅之行也多是玩闹之举,何曾如今夜这般动情动气、不管不顾地在他面前说出这么任性的话。

是不是一尝一识他的点点温情,她就变得如此不知好歹起来……摇头,又轻轻点头,眼角被风刮得有些痛,半丝湿意。

一过宣德楼前北横门,就见黄波立马在候。

她随手乱挽的发髻蓬糟糟的,一身官服也是不齐不整,一路而来已受颇多宫人内侍侧目以对,此时见了黄波更觉不适,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便上了车,道:“回去吧。”

黄波催马,在外小心地问她:“孟大人,诸事可顺?”

她淡淡哼唧了一声。

黄波便爽朗一笑,又问:“太子殿下可还好?”

她在马车里坐着发怔,半晌才答:“好。”

太子殿下……怎可能会不好。他掌攥天下,权衡众臣,这世间哪有事情是他算计不了利用不成的,又哪有人能敌得过他那高深莫测的帝王心术。

她闭眼,忽然觉得一身沉累。

倘是这天下有谁能够比她爱他更多,倘是这天下有谁能够比她更愿负此佞幸宠臣之名,她情愿避位以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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