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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建功莫忘修德

作品: 三国终结者司马昭(全5册) |作者:李浩白 |分类:历史军事 |更新:07-20 1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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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姜维的心情跌宕起伏之复杂,实在是难以形容:当初他听到剑阁关下魏军散布出“邓艾狙行阴平奇袭成都”的流言之时,只认为这不过是邓艾故作姿态的一次冒险,其目的是扰乱自己的军心、逼迫自己分兵回援。他觉得邓艾手头并无《西蜀全境军事地图》,从阴平斜道狙行,只能是瞎碰瞎撞、无功而返。

后来,没过几天,从成都后方传来了江由关失陷、马邈投降的消息,这才大大地刺激了他:魏贼真的杀进了益州腹地!他确实应该驰援成都了!然而,此刻他面前的钟会乘隙发动了比先前更强猛数倍的攻势,牵制着他不敢分兵松劲。而且,姜维自己忖算,右大将军阎宇率领的两万多“巴东军”应该已经顺利抵达了成都,由他去阻击邓艾的远征偏师,应该不成问题。但没想到几天后朝廷的钦差谒者赶来剑阁关,通报阎宇已死而诸葛瞻率了“巴东军”去绵竹迎战邓艾!姜维这才知道成都真的是危险万分了!于是,他只有全军撤退,驰往成都回援。

可为了不使全军撤退变成全军溃退,姜维又不得不做了两天的善后庶务,方才放弃了剑阁关摆脱了钟会的尾随追击,从东面绕经阆中、郪县赶到绵竹附近与诸葛瞻会合。但是,刚到郪县,姜维便接到了风尘仆仆奔来传旨的太仆蒋显。

蒋显见到他劈头盖脸的第一段话就是:“大将军!大事去矣!诸葛仆射已殁,邓艾杀进成都,陛下已率众降魏矣!”

姜维惊得浑身一震:“什……什么?陛下怎不在成都稍待姜某几日?”

“邓艾的‘穿山军’来势太猛,早在三天前就逼临成都城下……满城并无可战之将和可用之兵,再加上谯周等人大讲丧气话,陛……陛下就举众降魏了!”蒋显顿足叹道,“这只能怪你回援太晚了……”

姜维呆了片刻,蓦地大叫一声,拔出佩刀重重砍在了路旁一块踏马石上,直劈得火星迸溅:“陛下就是守不住成都,也该即刻迁往巴东或南中,姜某必能追援得及啊!我‘神行军’再连赶两日就截得住邓艾了……”

“现在谈这些还有意义吗?”蒋显垂泪而言,“陛下派蒋某今日赶将过来,是传旨让你率部下所有兵马到钟会处投械归降!同时,他还派了绣衣谒者赶去乐城、汉城,令王含、家兄等尽皆出降!”

旁边的董厥、廖化等听了,都不禁黯然失色:“如此降法,我等实在是不甘心哪!”

姜维胸中气血翻涌,怒道:“待姜某率这八万儿郎杀回成都,必能击溃邓艾,救出陛下!”

“大……大将军,你……你不能这样啊!陛下如今已成邓艾的掌中之物,稍有闪失,你怎堪其咎?邓艾就是故意要用他来挟制我季汉上下,咱们又能奈他何?”蒋显苦苦求道,“连安南将军霍弋都投鼠忌器、不敢妄动,又何况素以忠节立身的大将军您也?!大将军!天命如此,您只有节哀顺变了……”

姜维一下丢了佩刀,仰天大哭:“武侯!先帝!姜维没能护住陛下,实在罪该万死啊!……”

他正在大哭之际,费承静静地过来将他衣袖一拉,附耳低声道:“大将军忘了勾践报吴复国的典故了吗?”

姜维全身一颤,一边仍是大哭不已,一边却暗暗抓住费承的手掌一捏。费承立时会意,也不露形迹地朝他微微一点头。这一下,姜维的心底豁亮了:看来,费承已经将季汉最后一批死士部置好了——他们将会追随自己以最大的隐忍和耐力潜伏下来以伺最后的机会奋起一击、扭转乾坤。毕竟,刘禅、太子和诸王都在邓艾手里啊!不夺回刘禅他们,姜维也难以号召全蜀士庶一起来反抗邓艾、钟会。

这边,董厥、廖化也泪流满面地来劝道:“大将军!事已至此,您应该好好拿一个主意啊!”

姜维定了定神,佯装哭了半晌,方才拭泪而道:“我等既是忠于大汉,便不得不遵从圣旨!陛下令我等投械降魏,我等便投械降魏!只要他们以礼而待陛下,我等也唯有以礼而降之耳!”

董厥跺脚哭道:“大将军,真……真的就降了吗?”

姜维没有正眼看他,把自己的唇角都咬破流血了:“不降又怎的?不降,还能眼睁睁看着魏贼把陛下押到阵前来逼咱们吗?!”

未央宫正殿外面的琼玉台上,邓艾浑身上下铠甲鲜明,肃然而立。“白头雕”在他头顶上低低地盘旋着,往白生生的雪地上投下一道又一道的灰影。几名力士押了五花大绑的黄皓过来,在台阶下面站定。

邓艾向他劈出了利刃一般的目光:“黄阉狗,现在蜀地的大小臣工都向本太尉告发你是惑君弄权、祸国殃民的妖孽,季汉之亡全在你身,并请求本太尉给予你剐刑之罚!你可有什么申诉的吗?”

黄皓听罢,把身子一挣,嘴角一撇,尖声笑了起来:“邓太尉,黄某不过是刘禅陛下身边的一个小小奴婢而已,手无兵权、身无爵位、门无徒众、家无余产,拿什么惑君弄权、祸国殃民?季汉满朝卿士大夫进不能拒敌于边关,退不能安君于无忧,到了大势已去、天命已易之际,却又推出黄某来代过受责,这还有天理吗?如今黄某命悬你邓太尉之手,要杀便杀,要剐便剐,黄某甘愿领死!临终之前,黄某只求邓太尉一定要善待刘禅陛下,不可让他因献国投诚而受到任何委屈。”

听到黄皓这长长的一番话,场中顿时都静住了。邓艾沉吟良久,才动容道:“绵竹之战当中,本太尉也曾见到过你的身影——你确也是一个不避难不怕死的奴才!而且刘骠骑多次来到本太尉这里为你求情,本太尉便给他一个人情,免了你的死罪,把你发配给刘骠骑永世为奴罢!”

黄皓听了,也不谢他,只仰天大哭道:“陛下,老奴一生都在为您分忧解难,只恨老奴才微智浅,终究是报君无路、救国无方啊!老奴现在是能死而不敢死:老奴不忍撒手离去之后,使您座下无人侍候啊……”

牵弘听得双眉暴皱,走近邓艾身畔低声道:“这阉贼口口声声还在称呼刘禅为‘陛下’,分明对大魏灭汉怀有不甘之意,不如割了他的舌头以示惩戒!”

目送着黄皓佝偻的身影被力士们押着踉跄而去,邓艾只觉鼻头一阵发酸,轻叹道:“想不到季汉的一个区区阉奴竟也知晓事君尽忠之道,由他去吧!刘禅会教会他今后怎样正确称呼的。”

这时,邓忠过来禀道:“谯周大夫、文立尚书前来拜谒父亲大人。”

邓艾沉沉地“嗯”了一声,端起了架子,站在琼玉台上傲然不动。

“沙沙沙”的踏雪声响传到,谯周和文立走了过来,双双躬身:“谯某等恭祝邓太尉千秋长安!”

邓艾也不欠身答谢,只微一摆手:“谯大夫免礼!您的劳苦功高,我大魏是永远铭记着的。本太尉已经为您向晋公府呈进了请功表,相信晋公的批复很快就会下来的。”

谯周直起腰来答道:“多谢邓太尉的请功之恩。”一转眼看到文立在自己身旁依然乖乖躬着身子,这才想起邓艾并没叫他免礼平身,急忙言道:“邓太尉,这位文尚书乃是谯某的关门弟子——他对大魏亦是功劳不小……”

“哦哦……文尚书,你也免礼吧!”邓艾的语气淡如一碗清汤,“对了!本太尉想起来了……那幅《西蜀全境军事地图》是你送的吧?做得不错——你哪里是季汉的五兵尚书,分明就是我大魏的五兵尚书嘛!师纂也会给你向晋公请功的。”

文立暗暗咬紧了牙,满脸涨成了猪肝红,慢慢直起了身,浅浅笑言:“多谢太尉大人心目中还记得文某这区区一个小角色!文某矢志不忘太尉大人的礼待之情。”

邓艾并没从他话语中听出丝毫异样来,又好奇地向谯周追问道:“谯大夫,邓某从‘玄豹’聂胜口中得知:当初本太尉和钟士季在剑阁关下受阻之际,您便给出了‘黑羊难闯、青鼠难防’八字谶言。请问这是何寓意?”

“禀告太尉大人:您是今年十一月狙行阴平斜道而杀入成都的。今年的五行干支乃是‘癸未’年,‘癸未’即为‘黑羊’也;十一月的五行干支乃是‘甲子’月,‘甲子’即为‘青鼠’也。‘黑羊难闯、青鼠难防’,便是预示季汉将在今年十一月亡于邓太尉之手也!如今,这一切不是全都应验了吗?所以季汉之亡,纯系天意!”

“讲得好!谯大夫果然数术渊深!”邓艾爽然而笑,忽又问道:“谯大夫,邓某近日做了一个怪梦,请您帮忙解析一下:邓某当时在梦境中,是一直在努力登山上行,待得走到山尖之际,脚下却突然陷成了一片深渊……这是何兆?邓某应当如何趋避之?”

谯周听罢,面色变了数变,抚须沉思许久,才慢慢讲道:“邓太尉您的这个异梦,乃是‘山上有泽’之象,即为‘咸’卦。其卦辞曰:‘咸亨利贞。取女吉。’预示着邓太尉旗开得胜、功勋凌云、鲜有人及……”

“你这个解析真是太好了:想那姜伯约亦可算是一时之雄儿,奈何他却偏来与本太尉为敌?故而败由天定,不得不然耳!本太尉既是有此吉星高照于顶,何往而不胜?”邓艾双手叉在腰间,长声大笑,“晋公都在诏书里夸本太尉比白起、韩信、吴汉、周亚夫更强十倍哪!”

文立听他话中骄气逼人,不由得微微皱眉,却又不敢把神情表露于外。

邓艾笑罢之后,又拿手指着他俩:“谯大夫、文尚书,你俩不觉得这季汉君臣幸好是遇上了本太尉这样‘以德治军’的良将吗?倘若他们碰到的是吴汉、白起一流的暴徒,已然玉石俱焚、尽遭屠灭矣!”

谯周两道苍眉微微一斜,急忙拉了文立一齐躬身讲道:“太尉大人讲得极是!季汉君臣确实还应感谢您‘以德治军、秋毫无犯’的宽厚之恩,我等下去之后立即发动他们给您全都呈上谢恩书!”

“那倒用不着。”邓艾哈哈笑着一挥大手,“你二位且在成都稍息。本太尉还要请你二位再瞧一瞧本太尉平吴灭寇的本领!”

就在此刻,邓忠又来禀道:“父亲大人,诸位部将、僚属特来恭听您平蜀安邦的高见。”

邓艾答了一声,径自向谯周、文立二人道:“谯大夫、文尚书,本太尉便要去偏殿谋定大计了……你俩且先回去候命待召吧!”

谯周、文立二人顿时满面通红,却又只得暗暗忍着,双双躬身告退而下。一出未央宫的宫门,文立瞥见四下无人,便向谯周低低怒道:“这邓艾傲气凌人,实在是太没分寸了!若无弟子与老师您共为内应,他如何能够顺利拿下成都城?他居然还在你我面前口出狂言!”

谯周也低声答道:“不错。‘咸’卦的象传是‘君子以虚受人’。值此当前背景之下,他本应卑以自牧、谦以接物,方可免去功高震世之咎。没料到此人这么快就变得恃功而骄、不可一世,我等应该对他敬而远之为佳。”

他俩一边谈着,一边登上了停在道边的马车。刚一上去,他俩便怔住了:里边已然坐着聂胜和一位魏国的青年武官。

“两位大人别来无恙?”聂胜笑嘻嘻地招呼道。

文立瞪了聂胜一眼,连珠炮地轰了上去:“聂使君,你现在成了师纂刺史手下的别驾之官,走到哪里都是威风八面。文某和谯老师都还得托你多加关照了——前几日,那个牵弘,居然还带人到文某府中搜求财物……你给师纂刺史说一说,文某可是在大魏朝‘刺奸曹’的细作榜上赫赫有名的‘潜虎’!没有文某和谯老师,他们又怎能如此顺利地夺下成都?”

“文尚书,莫抱怨,莫抱怨。这位羊瑾公子是卫瓘监军、杜预大人从剑阁关火速派来接见你们的特使。他有重要意见和你们交谈。”

羊瑾向他俩抱拳一礼,朗声讲道:“谯大夫、文尚书,您俩的丰功伟绩,晋公府始终是一清二楚的。羊某这次秘密前来,就是受了卫监军和杜大人之托,特来安抚你们的。他俩本想亲自前来,但一直忙于梓潼郡的纳降事宜,一时难以抽身,还请二位见谅——晋公殿下给卫监军、杜大人传下了钧令,蜀地一旦纳入正轨,两位大人便可直赴洛阳加官受爵:谯大夫届时将晋为昌阳郡侯,食邑九千户;文尚书位升九卿,封为永平县侯,食邑四千户。”

谯周、文立一听,俱是喜上眉梢,向北拜跪而谢:“晋公殿下的殊宠隆恩,我等永世难忘。”

羊瑾又倾身来问:“卫监军、杜大人还请羊某特来咨询:你们觉得对蜀地有关人氏应当如何处置为佳?对平蜀安民之事有何建议?”

“多谢卫监军、杜大人的不耻下问。”谯周捋髯答道,“依老夫之见:安蜀之策,莫善于‘蜀人治蜀’。待得梁、益二州彻底稳定之后,可将来忠、许游、裴越等出身中原旧族的卿士大夫们平调回乡,免去‘外人乱蜀’之病根。”

文立也认真而语:“文某认为:当务之急,是将蜀中的‘神行军’彻底改编,或留四分之一镇守益州,或抽四分之三迁居于大魏中原诸州,可给随军家属免除十年赋税的恩惠。姜伯约在蜀地名望太高、根基太深、影响太大,必须尽快把他调往洛阳,以消万一之隐患。”

羊瑾将这些建议一一牢记在心,朗朗答道:“很好。羊某一定把这些建议带给卫监军和杜大人。同时,羊某也希望两位大人继续为晋公府效忠尽力——从今以后,你们就和羊某直接联系便是。”

本来,刚才文立已被邓艾的傲态深深伤了自尊,此刻见到卫瓘、杜预等又是如此敬待他俩,不由得很快放晴了心情,衷心而道:“文某和谯老师身受晋公府莫大之恩,自当竭力报之,绝无二心。”

“嗯。”羊瑾又郑重吩咐聂胜道,“你去给师纂大人禀报一声,让他调拨两百名力士来,把这两位大人好好保护起来,不得让他俩受到反魏人士的暗害。”

未央宫的偏殿已经被邓艾用厚厚的帐幔一分为二:里间成了他的起居室,外间则成了他的办事厅。他这样做,也是为了就近监控软禁在后殿的刘禅和汉室宗亲们。

此刻,在他书案之下,爰邵、段灼等文吏坐在右排长席之上,邓忠、牵弘、杨欣、樊震等武将坐在左排长席之上。他府署中的原司马师纂因领了益州牧之职,便外出在成都城北的原益州衙署中办理庶务,除非邓艾下令特召而不来此处。

“今日本太尉召诸君前来,是为了共商我大魏乘势灭吴之大计的。”邓艾的讲话通常是非常简洁直白的,“诸君自可放言无忌。”

场中静了一会儿,爰邵舔了舔下唇,小心地说道:“太尉大人,您不等到钟镇西、卫监军从梓潼郡赶来后再一齐共商平蜀之后的大计吗?”

邓艾的面色一变,没有搭腔。牵弘看在眼里,立刻高声说道:“爰君,卫瓘不过是一介腐儒,钟会亦不过是一介后生,他俩也配坐到这里来和邓太尉商量什么大计吗?就是你这小小参军,邓太尉肯来不耻下问,已是对你极大的恩典了!你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爰邵被牵弘这么一顶,不禁气得双颊发白。他一瞥邓太尉,却见他若无其事一般傲然端坐,丝毫不以牵弘的话为差。

倒是段灼挺身而道:“邓将军您现在已经升为了太尉,您更应该胸怀六合、规模弘远,请来卫监军、钟镇西共事,只会彰显出您的大器大量。爰君的建议,您不可不听啊!”

邓艾咳了一声,将双掌在虚空中一按,仿佛压下了一块无形的巨物,冷然道:“本太尉如今有紧急要务亟待处置,一时也等不得他们了。诸君且听:本太尉狙行阴平斜道之前,曾经收到石苞将军千里迢迢寄来的一封密函,声称他已派遣裴秀大人、唐咨将军、王稚督君乘驾浮海大船绕行到江东腹地奇袭伪吴建业!此举与本太尉的狙行阴平恰有异曲同工之妙!本太尉极是欣赏。石将军还特意请托我征蜀大军与他那边巧妙呼应配合。如今,本太尉已经拿下西蜀——伪吴西面的屏障尽失,是到了应该尽快‘一招定乾坤’的时候了!”

爰邵闻言,失声惊道:“什么?太尉大人,您……您真的准备又马不停蹄地赶去平吴灭寇了?这件大事您请示过晋公府了吗?”

邓艾转过目光在他脸上一横:“本太尉这不是在和你们商量后再请示晋公府吗?”

爰邵无奈,只得闭上了嘴。

“在呼应配合石苞、裴秀的伐吴行动之前,本太尉必须先安抚住蜀中官民才行。”邓艾捋着须髯,沉吟而言,“本太尉将征辟姜维为本府军司马、董厥为本府长史、来忠为本府功曹、许游为本府东曹掾、裴越为本府西曹掾——这样做,应该能使他们安心称意了吧。”

段灼听罢,皱眉而道:“太……太尉大人,您刚任三公之官,便大加征辟蜀人为僚吏,这难免会授人口实的!依段某之见,您应该从钟镇西手下诸军中征辟掾属才最为适当:庞会、胡渊、李绪等都是将门新秀,您应该尽快把他们拉拢到自己的麾下……”

邓忠也恳切劝道:“父亲大人,段主簿讲得很对——您是魏国的太尉,却并不单单是益州人氏的太尉啊!真要征辟蜀人为僚属,也应该先让晋公府挑选过后才行啊!”

“你们这些‘小媳妇’一般束手束脚的庸才!本太尉就是要大胆破格才能彻底稳住西蜀朝野士庶之心啊!本太尉不这么做,便借不到蜀地百姓之力再建大功啊!”邓艾满不在意地喝道,“吾意已决,你们不用再唠叨了。”

这时,杨欣拱手而问:“请问太尉大人,您准备在益州这边如何呼应配合石将军、裴大人的伐吴行动呢?”

“本太尉决定双管齐下,以雷霆万钧之势而取东吴:一是先声而后实,施展攻心夺魄之计。眼下伪吴孙休得知西蜀已破,必如惊弓之鸟而惶惶难安。本太尉认为可以厚待刘禅以致孙休、恩抚蜀民以来远人。倘若即刻把刘禅送往洛阳,则吴人必以为他遭到流徙之厄,从而于向化之心不劝。所以,要暂时留下刘禅,本太尉向晋公建议封他为扶风王,锡其资财,供其左右,爵其诸子皆为公侯,以显其顺天归命之殊遇。然后,再大开广陵、城阳之营门以纳吴人,他们必将畏威怀德、望风而从。

“二是先水而后陆,攫其所不能守。本太尉将以罗宪、霍弋为水师首领,以姜维为‘淮南军’之统领,再以六万‘神行军’、六万‘关中军’为后继,东出永安城,顺流奔袭伪吴之西陵。伪吴遭此天降之击,又加上东面难守,届时必亡无疑!”

杨欣听得连连赞叹,两眼都亮了起来:“太尉大人高屋建瓴、谋略非凡,我等受教了。”

邓艾将自己的方略讲罢,唤过牵弘,吩咐道:“牵弘,本太尉已经任命你为巴郡太守,你从此便要负起责任来:你今日下去后便可和巴东郡的罗宪联系上,将本太尉的思路转告于他。在合适的时候,你率先带领第一批队伍去支援罗宪,并随时预备东出峡关对吴作战。另外,杨欣,你是蜀郡太守,也可以联系霍弋,尽快与伪吴交趾郡尉吕兴接上线头……”

他正说之间,却看到牵弘、杨欣二人脸上都露出了莫名奇怪之色,便不悦而言:“怎么?你俩对本太尉的方略部署有所异议吗?”

牵弘吓了一跳,急忙笑着解释道:“邓太尉,您多心了!您给了牵某和杨君这么好的机会去建功立业,牵某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有什么异议?只是牵某和杨君手头都没有兵马啊!你忘了?咱们的‘凉州军’‘雍州军’大半都留在了钟镇西那里了呀!”

邓艾这才忆了起来,不由得一拍书案,呼道:“段主簿,你快给本太尉拟好一道手令,命钟会先把他代管的所有‘关中军’调还回来。他占着这些‘关中军’不放手做什么?而今乘势伐吴一统天下的偌大良机就在眼前,咱们是拖延不得了……”

段灼口头上答应着,眼色却闪个不停。片刻过后,牵弘、杨欣、樊震等武将都退了出去。只有他和爰邵留了下来。

“你俩还有什么事情向本太尉禀报吗?”邓艾向他俩沉颜问道。

爰邵拱袖而答:“太尉大人,您几日前做的那个怪梦,爰某经细心查阅《易经》,终于给您破解出来了……”

“是‘山上有泽’的‘咸’卦之象吧?本太尉先前已经请教过谯周大夫了,”邓艾眉飞色舞地讲了起来,“他说‘咸’卦卦辞是‘咸亨利贞。取女吉。’预示着本太尉旗开得胜、功勋凌云、鲜有人及……”

爰邵和段灼互视了一眼,讶然道:“他真是这么说的?可爰某细细想来,所见却与他所解析的这‘咸’卦有些不同……”

“好啦!好啦!他是易学大家,他的解析应该是无须置疑的吧?”邓艾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了,“你肯定没有他造诣精深,肯定会和他的结论有些差异嘛……”

“太尉大人,段某方才听过爰参军的解析,认为他鞭辟入里、洞明玄机,值得您认真一听。”段灼急忙从旁为爰邵挺劲儿。

邓艾没奈何,只得向爰邵说道:“好罢,爰君,你根据本太尉的这个异梦剖析出是什么卦象?讲来听一听吧。”

“爰某认为,邓太尉您这个怪梦,其实乃是‘山上有水’之象,即为‘蹇’卦。其卦辞曰:‘利西南,不利东北。利见大人,贞吉。’季汉在大魏之西南,所以被您一举荡平——这不正应验了‘蹇’卦的准确性吗?‘咸’卦可没有这‘蹇’卦显现得更具体——‘咸亨利贞’四字太空泛了……”

“唔,你说得有理。”邓艾抚着胸前的苍须,若有所思,“你从这‘蹇’卦之中还预测出了什么?全都讲给本太尉吧!”

爰邵侃然道:“‘蹇’卦的象辞是‘山上有水,蹇。君子以反身修德’。这便是您目前最应遵守的行为规范!——‘反身修德’,修什么德?就是修谦光之德、持中庸之道!”

“你说具体些。”邓艾逼问过来。

爰邵硬着头皮继续讲道:“太尉大人,您平蜀之后,本应当敛兵城外、扎营而驻,现在却闯进未央宫殿堂中居住,这便有些不谦,也会引人心生疑忌的。这个失误,您得改正。”

“嗯。你继续说。”

“太尉大人,您是不知道当初洛阳举办伐蜀之廷议时朝廷内外的情形啊!那些宿旧派深怕寒门新秀会借着伐蜀之役翻身上台,所以是百般阻挠、多方造谣。您如今大功新建、威势新立,不知有多少嫉贤妒能之小人在准备向您乘隙而击呐!因此,您一定要韬光养晦、如履薄冰啊!实不相瞒,为了增添您的助力,您应该和卫监军、钟镇西悉心搞好关系,彼此分功让利,不可独断妄行。而且,在这两人当中,您至少应该牢牢拉住一个才行!”

邓艾听罢,沉思很久,摇头答道:“你后边这段话便说得有些差劲了!老夫拼命拉拢他俩,岂不是更给别人送去了‘结党营私’的口实?老夫一向秉公直行惯了,做不来这拉帮结派之事,而且晋公殿下那是何等的英明?他又怎会听信谗言对老夫妄自起疑呢?!”

爰邵闻言,怔了片刻,嗟叹而言:“太尉大人之爽朗磊落,常人实不能及!爰某也不好以一些机巧变通之言来污染您的耳目了。‘蹇’卦卦辞中讲:‘利见大人,贞吉。’爰某敬劝您应当与晋公时时保持很顺畅的沟通,一举一动都要取得他的信任和支持才是!”

邓艾听完,垂低了眼帘,沉吟了一阵儿,忽地唤过来段灼,轻声吩咐道:“你把本太尉方才在厅堂上所讲的‘双管齐下’对吴方略写成公函,呈进晋公府请求批准!”

剑阁关城的棚台上,钟会穿着皮甲,裹着大氅,静静地站着,仿佛在惬意地享受着阳光的沐浴。

丘建在一旁捧着黄绢诏书扬声诵道:“诏曰:钟会所向摧弊,前无强敌,缄制众城,网罗迸逸。蜀之豪帅,面缚归命,谋无遗策,举无废功。凡所降诛,动以万计,全胜独克,有征无战。拓平西夏,方隅清晏。其以会为司徒,加封双县之侯,增邑一万三千户……”

钟会一边听着,一边缓缓抓起木栏上的一团积雪,握紧在手心里,感受着掌中的冰冷刺骨,让自己的思维变得更加清澈而集中。他忽而略一运劲,便将它挤成了清水滴滴垂落。

田续自缚其身,直挺挺地跪在他面前。

“你这贪生怯战的小子!邓艾贬了你送回到这里来,是故意在本座加官晋爵的时候拿你来羞辱本座的!”钟会冰冷的目光一下一下剜在田续的身上,猛地右掌一甩,将那一杯雪水全洒在他脸庞上,“本座原想让你兄弟俩混到他那边去抢几个功劳过来……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田续仍是僵直地挺跪着,不敢申辩半句。

最后,还是卫瓘看不下去了,出来转圜道:“钟司徒,田将军的大哥已经因为冒险杀敌而伤重身亡了,他自己也是死里逃生、负伤累累……依卫某看来,田将军确实是尽力了!您今儿荣升大位,宜喜不宜怒,就宽恕了他吧!”

“是啊!田续,你要记着:你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是邓艾害你的。他故意拿第一轮攻坚战的‘硬骨头’给你啃,你中了他借刀杀人的奸计了。”钟会俯下身来,把冰刀似的目光射进了田续的眼里,“既然卫监军愿意为你求情,本座就把你赏给他做一名亲兵吧!田续,爬过去罢——你的命可是卫监军捡下来的了。”

田续两眼尽赤,仿佛要冒出血来,终是一声不吭,膝行过去,跪在了卫瓘身后。

钟会睬也不睬,双手抱肩,恨恨地对卫瓘说道:“这位邓太尉的官威如今是越来越大了!居然传来一封手令要让钟某把旗下剩余的‘关中军’全部调还给他,而且还要从本座手里征辟姜维、董厥去做他的掾吏……他是不是真把自己当成蜀地的‘太上皇’了?!”

卫瓘也觉得邓艾不加沟通便强行下令实是有些不妥,但当着钟会的面,他还是尽量安抚着:“钟司徒,论道理这几万‘关中军’先前也确实是他麾下的旧部……您还了就还了呗!大家要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你这‘稀泥’抹得太多了!”钟会双眉一立,“不行!本座还要用他们来弹压姜维的六万‘神行军’呢——暂时不能调回给他。你可以代本座去向他说明一下情况!请他不要忘了:如果不是本座和卫监军你一起在这里拼死拼活拖住了姜维不能分兵回援成都,他真认为他自己能够那么轻松地拿下成都?他不知感恩也就罢了,手可不要伸得太长了……”

卫瓘眸中精光忽闪:“好,卫某可以代你去函向邓太尉说明一下情况。但有一件事情,卫某须得提醒阁下:晋公很重视姜维这个人,已经来了密函,要求把他尽快送回洛阳。”

“哦?晋公只重视姜维就不重视刘禅吗?邓艾一直扣着刘禅留来挟制蜀臣,你就不知道本座留下姜维又是为了挟制谁吗?”钟会抖了抖自己的双肩,“你这样回复晋公:目前西蜀方定,我等亟需姜维在此抚平蜀军之心,暂时不能将他送回洛阳,还望晋公深切理解。”

卫瓘沉吟着没有立即答话:钟会这番话里半虚半实、半公半私,确实令他不好表态。姜维当真是蜀汉最精锐的“神行军”之主心骨,若是贸然将他强行抽走,说不定“神行军”马上就会发生哗变了!真要让姜维去洛阳,也须得说服他自己心甘情愿北上才行。

钟会忽又目光游移不定地看着卫瓘:“伯玉啊,邓艾这个人,你不能因他是三朝宿将便把他看得太好了:此人厚待之而不知感恩回报,薄待之而睚眦必报。你可要留意点儿。”

卫瓘闪了闪眼,并不吱声。

钟会又道:“伯玉,你也知道,这蜀地刚一平定,钟某便为你呈进了加封司空的请功表,钟某待你不错吧?可邓艾对你却是全然不睬……你自己心底要有一杆明秤才行!”

“多谢士季你的美意。卫某并无临阵杀敌之功,受不起司空之赏。”卫瓘面无表情地说道。

“邓艾这么急着力推伐吴之役,你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吗?”钟会阴恻恻地言道,“他是在公报私情,想全力帮助他的旧交老友石苞立下灭吴之功而荣升司空!他眼里可没有卫伯玉你一丝一毫的位置!”

卫瓘咬着牙齿冷笑了一声:“钟司徒今天讲了这么多话,未免近于匹夫匹妇的饶舌之举了。”

钟会脸色微红,却仍是亢声而道:“你我同出世家望族,你受到那么大的漠视和委屈,我岂不一样是感同身受?你竟反倒来讥讽于我!”

卫瓘也不多言,拉了田续起来:“卫某署中尚有公务须办,就此告辞了。”

看着卫瓘的背影,钟会心中暗想:卫伯玉,你终归不是圣贤之材,所以你彻底根除不了“贪、嗔、妒”人性三绝毒。我已在你心头埋下了嫌隙的种子,只要条件合适,它就一定会疯长起来,盘踞你整个心灵!

一阵劲风从钟会头顶倏地扫过,刮得棚台上那面“魏”字大旗猎猎有声。钟会双眼微眯往上望去:朔风骤起,金戈声响,自己的另一场无形之战又将拉开帷幕!希望苍天保佑这一战能够先声夺人、马到功成!

本来,此番邓艾抢先进入成都夺得平蜀第一功,其实出乎钟会预料。

他原以为姜维在听到邓艾狙行阴平闯到江由之时,就应该分兵回援或弃关撤退的。这样一来,自己率领征蜀大军主力便可长驱直入。但没料到姜维不知何故硬是置成都于不顾,反而继续在此阻拦自己。这其间钟会急得想跳崖的心思都冒出来了!可他又无可奈何!直到绵竹失陷的确切消息传来后,姜维这才率着“神行军”东撤而去。钟会终于杀进了蜀境腹地,但形势已对他大为不利:邓艾以其一鸣惊人之奇功牢牢压住了他一头!令钟会无法在征蜀大军中独揽全权!所以,邓艾成了他走向拥兵自立之路的最大障碍。只有彻底搬倒邓艾,钟会才能立足西蜀、独树一帜!这也是他方才一直挑唆卫瓘与邓艾发生矛盾的原因。

然而,仅仅这样在幕后挑唆肯定是不够的,自己还要抓住邓艾的破绽主动出击才行!钟会继续紧张地思忖着,继续很深地谋算着当前的时局之下自己狙击邓艾的最佳招数。

在近段时间里,钟会收到了王戎送来的两个重要消息:一是皇太后郭瑶暴毙永宁宫,给朝野上下带来了巨大震动;二是太傅高柔几乎和她同时溘然病逝。郭太后的暴亡,一定会给司马昭带来不少困扰:他的政敌一定会抓住这件事大肆造谣,攻击他暗害了郭太后。这样一来,司马昭便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力来控制流言蜚语的蔓延,而直接的后果就是导致他顺势平吴的节奏不得不放缓。显然,邓艾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要强力推进伐吴行动,必然会和司马昭的全局规划发生冲突。一旦他俩的伐吴意见不一致,就给了自己乘虚而入大做文章的机会。因此,郭太后暴亡这个消息对钟会而言,是可资利用的。

但高柔的骤逝,却令钟会暗暗忧虑。高氏一门是他留在洛阳城里最大的一股内援。以郑冲、何曾为首的宿旧派,以阮籍、山涛为首的竹林派,以张华、邵悌为首的新秀派,都是掣肘自己在外镇拥兵独立的异己势力。自汉中之役开展以来,他们暂时都被高柔一族全力抵挡住了。正因如此,钟会才能耳根清静地一路闯到了今天这个境界。如今高柔已死,自己与高玉兰的婚姻必会大受影响,高氏一门也难以再在后方为自己遮风挡雨。那么,洛阳城中所有明明暗暗针对自己的攻击又将浮出水面、潮涌而至!自己只有先发制人,绝不能坐以待毙。而“先发制人”的关键一招便是“李代桃僵”——把比自己军功更大的邓艾推到风口浪尖之上,让他成为掩护自己实施拥兵独立之大计的“无形盾牌”。

念及此处,钟会唤来丘建,低声道:“你去请向功曹过来,本座在密室等着见他。另外,你让他把该带的东西一起带过来。”

不多时,向雄匆匆赶到关城密室,一进房门便见钟会已在那里独自坐待。他满面凝重之色,迎着向雄劈头问来:“向功曹,你随侍本座也有不少年头了吧?本座待你如何?”

向雄急忙屈膝而跪:“司徒大人不拘一格宠用属下,待属下实是恩重如山。”

钟会颔首而语:“不错。你是本座最为信任的僚属。本座原本想在底定西蜀之后,向晋公建议由你出任益州刺史的。但不料邓艾一朝得志之后,竟对本座这一方的将士僚吏大加排斥,却把他的亲信师纂一下擅自提成了益州刺史!本座平居想来,甚是为你惋惜。”

向雄脸色一灰,黯然道:“邓太尉连向晋公请示一下的工夫都不愿耽搁,火速提拔了师纂,这只能说明他实在是太看重这个师纂了。向某哪能得到他这般的青睐?”

“向君你也不要丧气。”钟会忽地展颜一笑,“本座现在以司徒之尊的职权,任命你为梓潼郡太守,代本座坐镇剑阁关。”

向雄惊喜交加:“真的?不过……司徒大人,杜长史不是曾经向您推荐了由羊琇大人来执掌梓潼郡吗?”

“在本座的心目之中,羊琇怎会有你向功曹更可靠呢?”钟会笑得十分亲切,“所以,本座不惜开罪杜长史,也要破格重用你!”

向雄顿时感激得泪流双颊,磕头谢道:“向某没齿不忘钟司徒的拔擢之恩——向某愿肝脑涂地以报司徒大人!”

“罢了,罢了。你对本座的忠心实意,本座一向是清楚的。”钟会摆了摆衣袖,把话题绕了回来,“说实话,本座对邓艾独断专行、拥权自肥的举动很是愤怒。他虽有太尉之权,却实无太尉之量!本座不能眼睁睁坐视他在西蜀作威作福、恣意妄为——来,向太守,本座要交给你一个重要任务去做。”

“请司徒大人指示。”向雄恭然而应。

“你下去后亲自操笔,给本座好好拟写一道奏表,指责太尉邓艾犯有三条罪过:一是矫令擅封,以刘禅为骠骑将军,以季汉诸王为大内都尉;二是私结蜀臣,擅自征辟姜维为本府军司马、董厥为本府长史、来忠为本府功曹;三是妄自尊大,竟以季汉未央宫之大殿为起居室,俨然以‘西蜀之主’而自居!就从这三条落笔狠狠参劾他!”

向雄一边在心底快速默记着,一边开口道:“司徒大人怎么不指责他擅封师纂、牵弘、杨欣等幕府亲信?”

“暂时就只弹劾他擅封刘禅父子便是了。”钟会微微摇头,“至于他公器私用,擅封师纂、牵弘、杨欣等人,留给其他朝臣去抨击吧!”

其实,钟会心底很清楚:师纂是司马昭钦点派到邓艾身边的绝密亲信,自己从他身上下手去抨击邓艾“公器私用、擅封亲信”只怕是劳而无功,反有可能引火烧身。

向雄正诺诺而答之际,钟会又吩咐道:“你把这道奏表拟好后,拿去给胡烈、庞会、李绪他们传阅,并要求他们联名签署后上报朝廷。你放心——邓艾撇开他们大肆为自己的亲信加官晋爵,他们肯定也是极为不满的。所以,他们一定会签名同意的。”

向雄干脆利落地答道:“好。属下稍后即刻去办。”

“向君,本座奉晋公密令,将率大军主力前往涪城去监控成都城中的动静。”钟会的表情突然肃重起来,“本座离去之后,这座剑阁关就交给你代为镇守了——本座会拨给你两万‘淮南军’、一万‘朔边军’全权使用。记着:没有本座的亲笔手令,你不能让任何人随意出入此关!”

“属下一定谨遵钧令。”向雄认真应道。

“近日,本座的远房侄儿钟路会带几个携有幼儿的女子从汉中过来,你把她们都安顿好。待本座在蜀地将相关事宜处置妥当后,一旦发来密函,你立刻让钟路护送他们速来我处。”

向雄微微一愕,也无暇多想,答了一声:“诺。”

吩咐完毕之后,钟会忽地将目光一敛,直视着他:“那件东西你弄来了吗?”

向雄缓缓点了点头,从右袖中取出一封盖有“太尉府”印记的帛函递给了钟会:“邓太尉派回洛阳送信的特使已被属下灌醉了在驿舍正呼呼大睡!这两三个时辰里,天雷都轰不醒他。这封呈给晋公府的请示函,属下遵照您的钧令偷偷将它搜了出来……”

“你做得很好!”钟会一见那封帛函,目光一下被扯直了。他一把抓在手里,紧紧地捏着,却向向雄吩咐道:“向君你且去外面等着。钟某把它阅完之后,再喊你进来拿去,悄悄还在那使者身上,切莫令他有所察觉。”

向雄刚一应声退出,钟会便立即翻开帛函细细看了起来。他一边仔细看着,一边连连冷笑:邓艾当真是被自己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居然向司马昭建议封拜刘禅为扶风王!他这么露骨地尊崇刘禅,让人不能不联想到他似乎在刻意取悦蜀人以自用!而且,他还想把姜维的六万“神行军”也全部收编在他旗下去东出伐吴!尤为出格的是,他又准备再唱一出由他只身主持呼应伐吴的“独角戏”,把钟会和卫瓘一齐排除在他的谋划布局之外!这些做法和谋划,分明已经超出了一个太尉的职权范围!它们本该是由大魏幕后的真正主人司马昭来统筹决断的。而邓艾却大大咧咧地站出来瞎指画,仿佛只有他一个人才是能够独揽四海的盖世雄杰!思忖至此,钟会眸中锐芒一闪:现在,邓艾自己已经坐到了这丛“干柴堆”上,自己是应该再及时添上一盆焦油和一簇火把,将邓艾烧得更加狼狈一些了!于是,他从书房扯过一张和那封请示函几乎一模一样的官用绢帛,模仿着邓艾的笔迹,流利而工整地写道:“……老臣恳请兼领镇蜀大将军之职,以利便宜行事、剖决庶务……”

他知道:自己伪造出“镇蜀大将军”这个词眼,一定会挑动朝中群臣和司马昭心底最敏感的那根神经的。邓艾,终将被自己推进无形的陷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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