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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垨真,你醒醒吧。她如果真的爱你,不论我如何要挟她,她都不可能会离开你的,对不对?”倪太太点了一支烟,又觉得在垨真的房间抽烟不妥,按灭后说,“我给了她一笔钱。我不知道这几年你们是怎么相处的,但是垨真,一段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爱情,不值得你这样留恋。垨真,这几年妈妈虽然没有回来住,但是我一直都很关心你。她爱傅余生的时候,要死要活,今天我让她走,她就走掉了,她爱你什么?”
垨真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他说:“出去。”倪太太站了起来,对身旁的郭医生说:“给他一支镇静剂。”垨真倒在床上,用手肘挡住了脸,含糊地说:“不需要。”郭医生碍于倪太太的压力,取了针管,伸手按在垨真的手臂上。垨真突然坐了起来,把那些针和药全部扫到地上,很坚决地说,“出去!”
郭医生和倪太太都吓了一跳,直到垨真再三说:“出去。”倪太太这才出了门,却用胜利者的口吻说:“你先休息吧。”她赢了不是吗?
垨业见他们下楼来,忙问郭医生:“怎么样?”郭医生说:“情绪很低落。”这个时候不是该大吵大闹吗?可是挥药的动作,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力量。他用手肘挡住了脸,郭医生却看到有泪水自眼角滑下来。倪太太说得这么狠心,垨真对自己不自信,以为从没有得到过立萱的心,所以,郭医生离开房间的时候,才低下头对垨真说:“她爱你的,一直爱着你的,只是垨真你不知道。”
郭医生嘱咐垨业让垨真好好休息,垨业直到晚上才去敲他的房门,担心他一整天也没有吃点东西,可是门从里面被反锁了。垨业敲门:“哥,你睡了吗?”没有人回应他,垨业急得团团转,他想给立萱打话,可是电话永远没有人接。他跑到图书室打开电脑,登录QQ留言,发邮件,但内心很忐忑,不知道她会不会收到。
垨真一直坐在床边,黑暗中仿佛有一种东西把他紧紧包围着,手脚都已经冰凉了,可是他不愿意动。直到手机在床的那头亮起,有消息传了进来,一条、两条、三条……声音不断地响起。
垨真突然从床的这边跳了起来,这让他一阵眩晕。拿起手机的时候,他终于落下了泪,是立萱。他快速输入:“在哪里?”她回得很快,说在外地。垨真说:“我去机场找你了。”她回:“嗯,听垨业说了。”垨真说:“告诉我地址,我去找你。”
这回,她半天没有回复,他慌了神。他说,对不起,说了无数个对不起。他想起,她说过,两人的情是这样的贵重,连万一也不可以有。她答应过他的,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他肯说“对不起”,她就会原谅他。
但立萱完全无动于衷,垨真不知道,立萱早已泣不成声。为什么这些事情偏偏发生在他们身上呢,何其无辜,他们有什么错呢?她看到垨真发来短信,他说:“我爱你,三三,我爱你。”她问他:“垨真,你分得清楚什么是依赖,什么是爱吗?”
怎么总是欺负他,总是问他这个问题。他的心像是被人用刀割来割去,他只是固执地说:“我爱你。”仿佛这是仅有的一些时间,再不说她就要离开他了。他死死地盯着屏幕,后来,她传来短信,让他下楼吃饭。
他没回,然后,看到她的信息,很长。她写道:“垨真,你从来没有了解过我。我不爱吃抹茶的蛋糕,我也从来不想读西班牙语系。我不爱晚上还待在图书室里,空空荡荡没有一点声音,我情愿不看也开着电视。我不爱看你给我的书,也不爱魔方。可是我跟你在一起,从来都迁就着你,但迁就一个人并不是爱,就好像依赖也并不是爱。”
垨真觉得自己难过得快要死掉了,可是她怎么还能这么有条理地分析这么多。垨真一个字也打不出来了,手机闪了一下,传来立萱的新短信,她说:“我唯一觉得遗憾的是没有和你说再见。”
垨真问:“要多久才回来?一年、两年、十年还是二十年?我等你回来。”立萱说:“垨真,别犯傻。”
“我迁就你,是因为我爱你。”这一回,他退出了通信软件,闭上了眼睛,可是紧紧闭着的眼睛,也有泪水流出来。好半晌,他才站了起来,开门看到垨业一直倚在墙边。见他出来,垨业立刻跟了上去,但垨真没有下楼,而是推开图书室的门又将他关在门外。垨业担心地敲着门,手机却响了起来,是立萱。
“垨业,我刚才对垨真说了很残忍的话。”垨业听到她在电话里哽咽,“我必须要说。”
垨业说:“早上的时候,他收到了自美国寄来的结婚证明。”立萱心里一痛,像是有无数的绳索一条条勒紧了脖子,令她几乎无法呼吸。她以为自己不会那么难过,可是这时泪水不争气地落了下来,滴在手机上,泪水晕染开来。
垨真不能够理解,为什么母亲回来,立萱就要离开。他不知道她去了何处,但垨真心想,志琪可能知道。
志琪出院之后就换了住所,新家在四环以外,环境还不错。保安问他:“找郁小姐?”垨真讷讷地点了点头。志琪开门时,看到他也吃了一惊,说:“我以为是杂志社的记者。”她今日有访客,上不成班之后她写了两部小说。她写的小说特别受人喜爱,有家杂志社约定来采访,就在今日。她特意交代过楼下的物业公司,怪不得这么轻易地为他开了门。
志琪引他进来,垨真局促地坐下,开门见山地说:“我想知道三三去了哪里。”志琪愣了一愣,她这一愣,令垨真看出了端倪,以为她是知情的,但她不肯说。志琪招呼垨真坐,为他倒了杯水。这时记者敲门进来,垨真与她的对话就这么被人打断了。
垨真就坐在旁边静静地听着。记者问她:“郁小姐,你的新书虽然大卖,可也有人觉得男女主角的爱情观太过令人费解,你怎么看?”志琪说:“你永远无法讨好每一个人。早些年,我看到身边的长辈并不是因为爱情而生活在一起,也暗暗发过誓,这一生绝不过那样的生活。可是年长之后,才发现,原来婚姻有时候真的跟爱情无关,要不然这天下也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的故事,不停地反抗、妥协、委曲求全又忍气吞声,其实生活比故事更加精彩。每个女人心中都有一座理想之岛,它叫申露依。这本小说说的就是梦想与现实的无法协调。说‘太过令人费解’的人真幸运,但愿他们永远不要懂。”
垨真这来得不是时候,正想起身,听到记者又问:“小说的女主角真的很痴心,甘心等了这么多年,郁小姐是否有切身的体会?”志琪说:“嗯,爱着一个人,爱了好几年,他却从来不知道。有一阵子,我一直在想,爱到底是什么?是可以让我依靠,还是无私的不计回报的付出?后来,我发现,通通不是。”
那记者好奇,问她:“那郁小姐觉得爱是什么?”
“是‘在心底’。”志琪说,“开始的时候,我们以为相爱就是‘在一起’,后来才知道,‘在心底’是比‘在一起’更隽永的现实。想想看,多少人以朋友的名义爱着身边的一个人,却永远无法说出口。老人常说,相思不露,已入骨,可不就是‘在心底’。”
那记者也一时感叹:“说得真好。郁小姐,你的下一本书也是爱情题材的?”
“也许会有一点更残酷的现实。”
记者好奇:“能否透露一二?”志琪这时抬起头看了一眼即将要出门的垨真,缓缓地说:“大约是个姐弟恋的故事,女主角跟男主角却永远无法在一起,是一个第三者的故事。”记者问:“你要为第三者平反?”摄影师都笑了起来。志琪说:“第三者并非发生在男女主角身上,而是上一辈的故事,是一个很凄惨的故事。女主角的母亲阿珍,十七岁时杀了强暴她的继父,入狱的时候,发现自己怀了身孕,她尚在服刑,孩子被一位刑警收养。二十年后,阿珍交了一位年岁相当的倪姓男友,准备结婚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当了第三者。”
记者说:“这开头挺有趣。”
志琪说:“有趣的还在后面。倪太太发现了她不堪回首的旧事,找到她的女儿,准备羞辱阿珍一番,可是没有想到倪太太的儿子爱上了阿珍的女儿。”记者说:“啊,后来呢,结果如何?”志琪说:“我不知道该如何结尾。”记者问:“书名想好了吗?”
“嗯,”她想了想说,“可惜爱恨不如期。”纵然深情似海,但好景难求。记者说:“这样的故事现实生活中不会有。”你看,人人都不愿意相信世上真有这样的故事。她的目光划过垨真的脸,她说得这样清楚,不含糊,他该明白了。
垨真夺门而出,他突然想了起来,立萱离开的那一天,垨业在看一份DNA检测报告。他回到家,在垨业房间的抽屉里终于翻出文件夹来。这份亲子关系的检测中,检测双方是乔立萱与姜意珍,对十九个点位的基因做了对比,得出了最终结论是,生物学上99.99%可认定的直系亲属——母女。
倪太太是跟着他上来的,这时倚在门口看着自己的儿子。其实乔立萱也很可怜,从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不被期望的存在。
垨真心神俱乱,心想,如果三三跟垨业是亲兄妹,他们就是拟制血亲,有拟制血亲关系的两个人并不能结婚。他想起,很久之前,他们在图书室的讨论——
“什么是拟制血亲?”
“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在法律上却有姻亲关系的人。”
他那时为了讨好她看了很多法条法规。垨真问倪太太:“因为不能跟我结婚才离开的吗?可是即使姜阿姨是她的亲生母亲,在法律上她还是乔叔叔的女儿。”几年不见,倪太太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位就是她那个不擅交际的儿子,他果然是长大了。倪太太并不哄他,坚决地说:“乔立萱虽然很懂事,也很聪明,可惜她是姜意珍的女儿,在我有生之年,绝不允许你们在一起,绝不!”
情感的可怕之处,在于失去时它让你觉得全世界都是冰冷的。
倪太太继续说:“垨真,你以前很听妈妈的话的,妈妈会让你认识更棒的女生,乔立萱她配不起你给的爱。”
垨真这时方体会到,命运从来不会给你最想要的。
立萱落脚的地方是一个三江交汇的二级市——符阳,离市区并不太远,车程三个小时。
曾经那样相伴着走过了几年光阴的人,如今几乎要变成了陌路人,各自生活。立萱独自过了一个又一个生日。但二十七岁的这个晚上,她又回到了原地,时隔五年之后。
在外海微微颠簸的甲板上,是新朋友结婚喜庆,没有人知道今日亦是她的生日。天空中绽放着五彩烟花的时候,立萱突然想起了垨真,明天是他的生日,他说每年都要一起庆祝。遥远的岸上,也有人在放烟花,于市区最高的大厦倾泻下来。
新郎是庄学仁生意上的朋友。
放在几年之前,立萱打死也不会相信,后来的她竟然是以西班牙语谋生。傅余生出国之后,庄学仁开始做对外服装贸易,开了一个厂,厂址就在符阳。他的工作重心转移之后,生活基本都在符阳。符阳本来没有多大,立萱投了简历,没想到面试她的人是庄学仁。
时间一晃就是五年。
今天他朋友结婚,两个人又特意回了市里。庄学仁不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见立萱伫立良久,忍不住赞那烟花:“真是大手笔。”朋友也放烟花,请专家设计,海天一色,为这婚宴增色,不想这一天,大厦那里也有人在庆祝。立萱说:“这个时候,不知道招待的是什么人?”庄学仁笑着说:“乔立萱,你不看报读八卦杂志吧,是钟欣的孙女。”
立萱领会,钟欣是谁啊,做服装这一行的很少有人不知道她的名字,她是有名的旅美中式服装设计师,她的孙女叫许摘星。
许摘星?
是她见过几面的那个许摘星吗?
立萱念及此,心里没由来一紧,太近了,进了市区就觉得时光恍惚,听到从前朋友的名字,更觉得太近了,离他太近了。立萱以为自己可以控制得了所有的情绪,可是这时眼里也难免有点酸涩,这正是她从来不回来的原因。但立萱心里有个凉薄的念头,时光会抹平一切。而五年,也许已经足够了。
庄学仁说:“据说附近建了新厂,也许在庆祝,啊,是过生日。”因为字幕烟花是HappyBirthday。岸上有人在喝彩,有人精心为生日准备的,立萱不由得感慨:“真幸福。”
庄学仁说:“乔立萱,你来这里也有好几年了,怎么从没有见你交男朋友?”立萱笑着:“可算是良心发现了,你拼命压榨我,连周日也不放过。”庄学仁说:“做完这单,放你三个月假。”立萱说:“我才表扬了你,你就给我放假,可见人真是经不起表扬,说吧,几号?”
“先别回去,我订了酒店,这个周末有笔大单。”
她原本也想在市区待几天,周末也有更重要的安排,但庄学仁说:“非你不可,因为对方是西班牙人。”
“庄老板,你的生意未免做得太大了点。”
“立萱,有好处给你。”
“什么好处?什么股权股票,在未上市之前不要给我画饼。”
“我大学时在登山会认识的同学至今未婚,我介绍你们认识。你也曾参加过登山会吧。”
立萱想笑,庄学仁却一本正经的。他前几天在网上遇到傅余生:“余生让我好好照顾你。”立萱笑不出来了。庄学仁说:“我已经替你安排好时间,这次千万不要错过。”见她有些不乐意,庄学仁游说,“立萱,并不是我重男轻女,可是女人铆起劲来做事业,做得再成功,别人问起来,都问你孩子多大。你这年纪没有嫁人,我都替你操心,你看看人家许摘星,工作、生活两不误,是你学习的典范。”
许摘星,真漂亮的名字,众星捧月一样的存在,曾经在立萱的生命中,也曾遇到过这样一个人。她抬头看着那大厦处源源不断的烟火,也生出感慨,终于妥协。这么热情的庄学仁,总不能拒绝了他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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