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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烧红烙铁骤然压上雪白肌肤,刺啦作响,燎烟四起。周桃萼痛得锥心彻骨,额前细细汗流,手儿紧紧攥着被褥,遽然之间,脑中空白,几乎丧失意识。
恍惚之中,她宛若濒死之鱼,虚虚伏于榻上,只听得那男人声音低沉,在她耳畔悠悠说道:“小狐狸不乖,敢给主子下毒,烫一烫就老实了。”
袁骠骑此言落罢,搁下火烫烙铁,转而掌起灯烛,借着融融烛火,细细观赏起来。
他垂下眼睑,只见满目雪白之中,有一深粉色的“袁”字,微微凸起,好似碧桃花儿绽于茫茫雪中,令他忍不住伸袖轻抚。
指尖蓦地一烫,惊得他微微缩袖,薄唇不觉勾了起来。
任她医术如何高明,也断然去不掉这烙印。从此往后,今生今世,她生是袁氏之人,死也是袁氏之鬼!
男人心上餍足,含笑轻道:“小母马,这袁家军的烙印,你一辈子都摆脱不掉了。此后不管你落入何人之手,一剥光你衣裳,就知道你这小母驹,乃是我袁骠骑驯养过的!”
周桃萼疼得头目眩晕,汗下如雨,任那袁骠骑百般言语,她一个字儿都不曾听进心里。
而那男人骑坐在她背上,垂眸赏玩罢了,勾唇一哂,转而搁下烙铁,又执起一个小瓷瓶,指腹沾上软膏,替她细细搽涂起来。
那冰凉药膏一触及肌肤,痛感竟然倏地消失不见。周桃萼神经一松,正稍稍回缓之时,那男人却沉沉一笑,指上力度稍稍加重,来回不住摩挲。顷刻之间,丝丝密密的痛意复又卷土重来,周桃萼死死咬唇,却是牙关紧闭,一声不吭。
幸而不过少顷,那男人便涂罢了药,收手入袖。
袁骠骑稍稍一顿,眼望得帘外天光微明,东方初露鱼肚白,再估算下时辰,差不多也到了返回军营的时候。他动作利落,翻身下榻,轻轻抬腕,掐了两下周桃萼的脖颈,眯眼命令她道:“小狐狸,起来收拾,将军要骑着你回营。”
周桃萼原本痛得神思混沌,一听此言,立时清醒过来,立时平声道:“不行!我这橘井药局里头,还有好几位病患,我身为医者,不能弃之不顾!”
袁骠骑闻言冷笑,骤然扯住她的青丝长发,沉沉说道:“骚狐狸,我看你还是没长记性!”
周桃萼头皮生痛,死死咬着下唇,半晌过后,缓缓说道:“是,我是不长记性。在治病救人上,我永远都不会长记性!就像我救了你,救了一个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你,我也绝不后悔!”
袁骠骑闻言,心头一震,眉眼遽然阴沉下来。
周桃萼无惧无畏,回身直直地仰望着他,眸色冰冷,偏又带了一丝勾人的媚意,口中讥讽笑道:“更何况,将军喜欢的,不就是我不长记性吗?若是我也乖巧温顺,柔柔弱弱,将军睡上几回、玩上几日,定会腻了、厌了、烦了,明日便会将我赐给什么车焜马鞍,对是不对?”
袁骠骑心下恼火,阴鸷满眼,可也不知为何,却竟甚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当真不曾见过这样的女子——美,美到了极点,偏也疯到了极点。
是了,便如周桃萼所言,她若似那些个庸脂俗粉一般,渴着他、顺着他、应和着他,他亵玩几日,必会弃如敝履。
但是对于周桃萼……他非要等到这一日不可,他就要看着她伏低做小、乞哀告怜,将她治个服服帖帖!
只是方才周桃萼所言,那“忘恩负义”、“绝不后悔”之语,着实激得他说不出话来。
袁骠骑神色阴沉,半晌过后,终是妥协了,沉沉说道:“好,这一回,就许你不长记性。今日,你可以待在药局;明日,必须回军营!”
言既至此,胜负已分。
男人身披黑氅,转身而去,没入薄雾残烟之中,渐行渐远。至于周桃萼,虽是好不容易,勉强算作胜了一回,但到底是鏖战了整整一日一夜,早已是心力交瘁,疲乏不堪,又在帐中歇了一两个时辰,方才稍稍回缓过来。
此时天已大亮,她半梦半醒,卧于衽席之上,忽听得门外传来些许响动。周桃萼心上微惊,再一抬眼,便有个陌生女子掀帘入内,一手端着锡盆,一手持着盥洗之物,肩上还搭着汗巾子,身形纤瘦,行步如风,足见是个利落人物。
见是女子,周桃萼心上稍安,紧绷的身子也渐渐放松下来。
她忍着颈背上的不适,微微侧首,细细打量着来人,却发觉那女子形貌有异,右半张脸细眉长眼,尚且还算清秀,另外半张,则满是瘢痕,颇为可怖。
周桃萼作为皮肤性病科的副主任医师,一见瘢痕,立时犯了职业病,便连身上不适也忘了,忍不住眯起眼来,视线全然凝在了她那左半边脸上。
那瘢痕的颜色并不寻常,浮了一层惨白,又隐隐透着些许青褐色,且表面凹凸起伏,亦不平整。周桃萼看了半晌,暗自想道:多半是生来便有色素痣胎记,之后好似又受过烫伤,所以才会叠了几层颜色,生成如此模样。
再看这女子的打扮,只穿了件满是补丁的褐色衣衫,耳后松松挽了个发髻,别了一支木钗,从上到下朴素至极,倒是与时下女子搽脂抹粉,锦衣绣袄的风气大相径庭。
“娘子乃是何人?”周桃萼斜倚榻上,温声唤她。
那女子弓着身子,动作轻快,将锡盆、梳篦、胰皂等物一一摆好,嗓音低哑道:“贱奴榆荚,乃是将军府中婢子,先前伺候的是良夫人。将军爱怜娘子,又想着娘子乃是女眷,于军中行事多有不便,便遣了奴来娘子身边伺候。”
周桃萼摇头笑道:“说不上伺候。烦你帮我解了绳子,余下的,我自己伺候自己。”
榆荚闻言,先是一怔,沉吟片刻之后,方才缓步上前,替周桃萼解了捆住双手的麻绳。
周桃萼解了桎梏,抬起双手,细一打量,却发觉自己的指甲盖儿已被人削剪过了,内里藏着的药粉也都被剔了个干干净净;再看看身上,只系了个水红肚兜儿,至于那记载着多年心血的手书,也已然不见了踪影。
傍身的毒药、心血所成的手书、师父遗下的辟邪香筒,全都没了。
亲友或叛或离,或不知下落,生死茫茫,或阴阳相隔,天各一方……
啧,这可真是一夜回到了解放前。
她无奈一笑,不经意抬眼,却见那婢女榆荚,此时正立在一旁,静静凝看着自己。那人眸光沉静,无悲亦无喜,惟独在眸底深处,暗暗藏了几分悲悯。
周桃萼回看着她,却是付之一笑。
她心知,榆荚眼中的她,定然是狼狈极了——青丝散乱,衣不蔽体,腕子上渗着血,颈背处被烙了字,通身上下,几乎无一处齐整。
但这些都不要紧,再难过也要笑。笑到最后,自然会赢。
周桃萼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漫长的懒腰,接过榆荚递来的衣裳披上,接着翻身下榻,认真梳洗起来。她弯下腰身,立于铜锡盆前,用没受伤的手捧起微凉的水,一边稍稍用力,拍打着自己的面颊,让自己尽快清醒过来,一边对着榆荚,有一搭没一搭地套起消息来。
“你方才提及……良夫人。不知袁将军,府上有几位夫人,又有几位随军出征?”
榆荚嗓音粗哑,低低应道:“将军如今并无正妻。凡是唤为‘夫人’的,皆为平妻,府中拢共有四位,奴侍奉的良夫人便是其中之一。良之一字,乃是将军赐下的封号,一来彰显荣宠,二来,良夫人也确乃贤良淑德之妇,当得此号。日后娘子若是得宠,将军定也会赐下封号。”
“至于随军出征者,一位即是良夫人,另一位,则是承恩娘子。”
榆荚言及此处,稍稍一顿,好似担心桃萼不懂,又耐心解释道:“这唤作‘娘子’的,都只是纳来的妾室。承恩二字,亦是封号。妾之外,还有‘姬’,都只是豢养在府中,以供吹弹歌舞,并无正经名分。”
好家伙,四位平妻。正妻之下有平妻,平妻之外有妾,妾之外还有歌姬,等级倒是森严!
这偌大一个将军府,迎来送往不知多少娇娇。外头是男多而女少,似那范郎中,为了娶上媳妇,只得忍辱当个赘婿,而这骠骑大将军到底不同,府内是女多而男少,娶四个平妻也不娶一个正妻,这贫富差距,着实可恨至极。
周桃萼翻了个白眼儿,暗骂这畜生种马,还真是精力充沛,连年征战之余,倒是没少消受美人恩情。
她擦干净脸儿,纵是腕上带伤,仍是自己抬手挽好发髻,口中则嘲讽笑道:“别,好榆荚,你别咒我。我不稀罕什么荣宠,不稀罕什么封号,更不稀罕当什么娘子、姬妾、夫人!”
榆荚闻言,低眉垂眼,默然无言,不知作何思索。
周桃萼单手持起铜镜,照了两下,又状似随意,轻声问她道:“今日外头看管我的,乃是何人?”
榆荚抿唇,稍稍沉吟,方才应道:“一位乃是车焜侍卫,另一位则是江祭酒。余下还有三五将士,只等着娘子事了,再送娘子去营中。”
车焜达达嘛,这都是老熟人了,周桃萼一听他的名字,眼皮子都懒得撩一下。反倒是那个江祭酒,听这名号,全然陌生,也不知好不好对付。
祭酒,好似是个官职。周桃萼上辈子有一任男朋友,沉迷三国演义,她也跟着看了几十集,犹记得三国时期,曹操麾下有个首席谋士,名唤郭嘉,当的即是此官。
难不成,这个姓江的,也是袁骠骑的麾下谋臣?她不过是个被强掳来的妾室罢了,用车焜和马鞍来搞武力压制还不够吗,还要从智力上也给她个下马威?
周桃萼想着想着,不由失笑,只打算待会儿出去,好好会一会这一文一武两座大山。
她裹上厚袄,正要迈步出门,却又忍不住凝住步子,声音放轻,回身问榆荚道:“对了,我还想跟你扫听个事儿。你可曾听说过一位郎君,名唤裴旻,又或是裴昉隐?”
依着车焜昨夜所言,裴旻如今已获罪下狱,正在押送上京途中。周桃萼以此为线索,暗暗推理道:既是受人告发,那多半有些名头;既是要上京问审,显见也不是轻罪。因此她才存了心思,着意扫听。
榆荚皱眉,只低低问她道:“这是何人?可是娘子的亲故?”
周桃萼心下稍有失落,只淡淡一笑,并未多言。
她抬眼望向帘外,发觉今日天气,倒是难得晴好。窗棂之外,日光斜照,梅蕊点点初绽,黄花朵朵露染,虽已入了深秋,可秋也有秋的欢喜。
周桃萼静静看着,不由唇角微扬,只觉心绪也渐渐平稳。
而此时此刻,小院之中,亦有二人,围坐于石桌两端,赏秋之余,兼等美人出笼。
车焜此时手抱长剑,不言不语,正心猿意马,七颠八倒,暗暗回味着昨夜风云。
啧,这一夜,可比他打仗杀敌还要惊险刺激。若非他车焜机警,若非那马鞍善使飞镖暗器,说不定还真要让那小花狐狸得逞了去!
小花狐狸被他打晕之后,他跟马鞍,先是急急将房中二人给抬了出来,接着又拼死拼活地扑火浇水。好不容易扑灭了那熊熊大火,二人马不停蹄,又从营中请来军医和江祭酒,给将军把脉解毒。幸而那贱狐狸的毒也并不高明,江祭酒熬了不过一剂药,将军便解了毒,悠然转醒,一切如故。
虽说他昨晚提心吊胆,彻夜未眠,忙得浑身大汗,近乎虚脱,可如今再一回味,仍是觉得刺激,太刺激了!
再忆起那火中美人,妖容灼灼,姝丽艳绝,美得招摇放肆,更是让他心痒难忍,恨不能一亲芳泽。
少年思及此处,燥热难当,赶忙呷了口冷茶,压一压这欲情如火。
他把玩着掌中茶盏,瞥了眼身侧的江栾,剑眉轻挑,逗弄他道:“江栾兄,昨日夜里,你可看清那狡狐了?你来评点评点,美是不美?你向来不近女色,你若称美,那她才算真绝色。”
江栾以谋臣自居,亦颇有几分清高自矜,从不趟这将军后宅的浑水。昨日宴罢,他酒醉回帐,半梦半醒之时,便被马鞍火急火燎地唤醒,接着飞马赶来一看,便见四下浓烟滚滚,满是狼藉,其中还躺着个大将军,口不能言,目不能视,实在让他又是无奈,又是气急。
待到今日,他才一歇下,又被将军着人唤醒,说是他通晓医术,遂让他来镇住这狐媚妖孽。江栾不敢不从,但这心里头,到底是存了几分阴郁与薄怒。
此时闻得车焜之语,江栾只冷淡应道:“美或不美,皮囊罢了。须知祸水误国,妖媚惑主。你我身为臣子,必要之时,还须直言劝谏才是。”
昨夜他急着救将军,哪里顾得上瞧那狐媚子的容貌?
影影绰绰之间,他只匆匆瞥了几眼,只瞧出那女人身段玲珑,前凸而后翘,至于长得是何模样,却是无心仔细打量。
车焜闻言,却付之一笑,满不在乎地道:“江祭酒言重了。将军乃是英雄豪杰,风月久惯,自有分寸,无须你我多虑。”
他稍稍一顿,又含笑劝江栾道:“江栾兄,我知道,你心里头不服,有怨气,觉得将军大材小用。但反正如今军中,暂且清闲,你莫要当这是个苦差事,就当是将军念你劳苦功高,赐你一日休沐。咱兄弟两个,赏秋赏花赏美人,说说闲话儿,岂不快哉?”
江栾垂眸,淡淡道:“忠心事主,不敢有怨忿之思。”
车焜暗骂他是个榆木疙瘩,迂腐无趣,虽比他年长许多,却远不懂女人的妙处,便移开目光,不再与他搭讪,转而抬臂饮尽杯中冷茶。二人一左一右,围坐于石桌两头,一时之间,竟是无言以对。
恰在此时,一只纤纤玉手,缓缓掀了绣帘。二人听得响动,举目一望,车焜见了朝思暮盼的美人儿,自是心头猛跳,口燥唇干,而那江栾此时见了,也不由微微一怔。
他知道这祸水貌美,可也不曾料到,竟是如此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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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稿快山穷水尽了,在非常努力地赶稿……
猿猴肯定会死的啊,不过虐他的整个过程不想处理得太俗套,不太会是市面上常见的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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